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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小树新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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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过后,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发生了些细微的变化。
以往陈书澈对于青年的肢体接触,总会隔着些距离感,止乎于礼。
现在对方朝他伸出手,他自然而然地迎上拥抱。
有好几个清晨,庄牧野睁眼醒来,怀里搂着的人紧贴着他。
陈书澈的睡姿很乖,脑袋抵在他胸膛,呼吸均匀。
他有时手会无意识地揪住庄牧野睡衣衣角,膝盖抵着庄牧野的大腿,像株寻求依靠的藤蔓。
偶尔庄牧野半夜起身喝水,回来时发现睡梦中的陈书澈正蜷缩成一团,手指抓着他身旁已经凉下来的被单,眉头微微蹙着。
看得他心头发软。
直到庄牧野重新躺下,把人揽进怀里,对方才舒展开眉头,在他胸前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又沉沉睡去。
他们已经习惯彼此的存在和陪伴。
庄牧野恍惚间觉得,陈书澈那些身体下意识的真实反应,亲近和依靠,就像生长在悬崖峭壁上艰难求生的一棵小树,根系干涸已久的它终于开始吸收水分。
他先是小心翼翼的试探,而后是日渐舒展的依赖。
虽然小树仍然瘦弱,但根系已经悄悄扎得更深,枝头也开始酝酿新芽,抽出几丝新绿,有了继续生长的勇气。
这变化很慢,很轻,却如同春日的绵绵细雨,让庄牧野看到希望。
**
庄牧野收到庄璟云消息的那天,恰逢北方小年。
清晨六点,手机在床头震了一下,屏幕亮起的冷光照亮昏暗的卧室。
【庄璟云:今天回国。】
窗外飘着细雪,落在玻璃上发出簌簌轻响。
庄牧野眯着眼看完消息,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几秒。
【牧:几点的票,我去接你。】
消息刚发出去,对方就秒回了。
【庄璟云:不需要。】
发完他又觉得刚才语气太硬,犹豫着补了句:
【庄璟云:凌晨三点落地,太晚了,不用接,有朋友在。】
庄牧野盯着这行字看了会儿,突然觉得这是个好时机。
他调暗屏幕亮度,打字:
【牧:好的,哥哥~】
远在异国酒店的庄璟云正在收拾行李,看到这条消息时手指一抖,手机滑掉,重重落在铺着毛毯的酒店地面上。
他拧着眉捡起来,盯着这条消息深思。
上次庄牧野这么喊他,还是初一打篮球时,因为高年级占了场地,他们以二比七的悬殊和对方打了起来,最后被请家长求他去学校救场的时候。
“啧。”
庄璟云抖了抖突然冒出来的鸡皮疙瘩,手指在屏幕上敲得飞快:
【庄璟云:有事直说。】
【庄璟云:别整这些肉麻的。】
庄牧野指腹飞快在屏幕上敲打出一行字,他拇指悬在发送键上方,点了绿键发送。
【牧:有件事提前跟你说一下,你消化一下。】
几乎是瞬间,对话框上方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庄璟云:说。】
庄牧野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一气呵成,丝毫没给对方预留插话的机会:
【牧:我和书澈哥在一块了。】
【牧:对于这件事,我是认真的。】
【牧:因为哥是我和书澈哥都很重要的人,所以我们两人觉得这件事情瞒着你不是很讲理德。想等哥哪天有空,请您老人家吃顿饭。比心jpg.】
酒店套房里,看到消息的庄璟云的长腿猛地一伸,“砰”地撞上了矮茶几。
嘶——
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脚趾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这么激动做什么,小心些。”穿着得体的男人立刻从不远处走过来,他半跪下来,温热的手掌托起庄璟云的脚踝放在自己膝头,指腹轻轻揉着泛红的骨节。
“滚,烦着呢。”
庄璟云刚要发力踹人,对方已经配合地往后一倒,捂着胸口做出一副受伤的表情。
一双桃花眼里盛着明晃晃的笑意,怎么看怎么欠揍。
庄璟云:“……”
谁懂,本来了就烦,现在更烦了。
他知道庄二野那小子喜欢书澈,两人在一起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但他没想到这一世两人进展这么快。
不对,应该说庄牧野这个臭小子出手这么快。
他冷着脸,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拿起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
【庄璟云:明天。】
【庄璟云:在家吃。】
他停顿两秒,又补了一句:
【庄璟云:在书澈家。】
庄牧野看着对话框里跳出的消息,看了眼明天的天气预报。
暴雪预警正在App 上端的通知栏亮着红色警报。
【牧:可是明天......暴雪啊,哥。】
对方回复来得又快又狠:
【庄璟云:什么极端天气我缺席过。】
庄牧野忍不住轻笑出声。
不愧是他亲哥。
从小到大,无论是暴雨天的高中家长会,还是台风天的法庭旁听,他哥从来都是最早到场的那个。
【牧:那我让书澈哥多准备几个你爱吃的菜。】
庄璟云:……
滚吧,滚好不好。
【庄璟云:我没到家之前,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字面上明晃晃地“威胁”。
消息发完,他看了眼航班信息。把航班改到一个小时后。
“去哪?”男人问。
“江城!”
**
周六一大早,陈书澈去学校批改试卷,做最后成绩的录入。
正午日光悬在头顶上方,庄牧野把车停在A大西门的银杏树下,手指在方向盘上打着节拍,哼着编的新曲儿。
他看了眼腕表,12:25,这个点书澈哥应该差不多结束工作了吧。
陈书澈早上临出门前,庄牧野就差跟他一起去了。但临时律所有案件需要他去整理,庄牧野又被喊去加班。
十一点多忙完后,庄牧野开着车直奔A大。
一道身影出现在他视野里。
“哥!”庄牧野长腿从车上迈出,一个箭步冲过去。
他手臂刚张开到一半,一个人影从陈书澈背后探出脑袋,和庄牧野手掌击了个掌。
“ Give me five!牧野,好久不见!”身上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像只小浣熊的吴琮乐呵呵地说。
“小吴哥。”庄牧野手悬在半空,他脸上僵硬一刻后,很快挂着礼貌的笑,伸手打招呼,“好久不见。”
他眼睛盯着吴琮搭在陈书澈肩上的爪子,眸色里的晦暗不明在对方看来时转瞬即逝。
看完全程的陈书澈手做拳,虚抵在口前方,笑意藏在轻咳里。
“小吴哥要去哪?我顺路送你过去。”庄牧野指了指车停放的位置。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吴琮报了一个位置,“越发成熟了啊,牧野。”
他拍着庄牧野肩膀说完,很自觉地落座到车后座。
陈书澈看了眼盯着他的庄牧野,没往前面的副座坐下。
他憋着笑意,拍了拍庄牧野的肩膀,“越发稳重了呢,小牧。”
庄牧野看着他,抿了抿唇,眼神里全是没有诉之于口的宠溺,一脸“任君说”的表情。
十五分钟后,黑车卡宴稳当当地停在吴琮报的目的地。
“拜拜,牧野。”吴琮下车时,还有些恋恋不舍的扒着车窗,“书澈,寒假快乐!开学见!”
“开学见。”
车子缓缓起步,冬日道路两旁的行道树褪尽铅华,枯瘦的枝桠在陈书澈的视野中交错成一片流动的暗色经纬。
他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建筑物,发现这不是回家的方向。
“我们这是去哪?”他开口问。
“去商场吃顿午饭,顺便买明天款待客人的食材。”庄牧野握紧方向盘,扣下右转向灯,隔了几秒钟后转进下一个路口。
“客人,明天谁来?”陈书澈疑惑道。
“我哥,我跟他说了我们两个在一起的事情。他说不去外面吃了,就在家吃。”
陈书澈的睫毛飞快地颤动了两下。
该来的终究会来。
“璟云什么反应?”
庄牧野回想,他怎么感觉他哥对两人在一起的事情是意料之中。
“我哥反应还挺温和的。”
“温和?”陈书澈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对,没有劈头盖脸的问候我。”庄牧野开玩笑道。
陈书澈笑了笑,他在心里消化好后,“那我们要多准备一些璟云爱吃的。”
红灯再次亮起,庄牧野拉上手刹,转头看向副驾驶。
他手掌覆在陈书澈手背处,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柔意,“放轻松宝贝儿,我在呢。”
“我们以后要一起走很长很长的路,这条路上可能会有各种声音。但不管别人说什么,只要你我不动摇就好。我们不入耳,更不入心。”
“天不塌下来,都是小事。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
“再说,我哥还挺明事理的。”
“我们就当这是一场家庭聚餐,好不好。”
陈书澈望着他明亮的眼睛,紧绷的肩膀松了几分。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放在膝上的手拍了两下对方的手,示意自己无事。
午间的阳光透过商场天窗洒落,两人在三楼选了家评分4.9的法式餐厅。
庄牧野放下刀叉,抬头看陈书澈小口吃着松露奶油扭管面。
他吃饭时很安静,两边腮帮一鼓一鼓的,像只萌萌的小仓鼠。
庄牧野内心全是:他家宝贝儿怎么这么可爱!好想rua!好想抱!!好想亲!!!
安静吃完全程的陈书澈对此毫无察觉。
两人从法餐厅出来,乘扶梯下到负一楼超市。
庄牧野推着购物车,在果蔬区前停下:“明天做顿鱼,鱼我明天一早就去买。吃什么口味好些?藤椒鱼还是番茄鱼?”
他在问完后,身体很诚实地推车超番茄走去。
他记得书澈哥吃不了辣,他大二点了份微辣的新疆炒米粉,秉着美食不可独享的美德,喊来陈书澈一起品尝。
谁料陈书澈刚吃了一口,就被辣椒味呛得眼睛泛着水润的红。
“藤椒味的吧,璟云爱吃。”陈书澈说。
“哥呢,哥爱吃什么口味的?”庄牧野明知故问道。
陈书澈视线落到番茄上面,又移开。“我不挑,什么都可以。”
“那就番茄吧。”庄牧野朝一次性购物袋里装了五六个红艳艳的番茄。
诶。陈书澈呆在原地。
庄牧野冲他笑,“番茄酸甜,口味清淡。我哥要形象,为了避免他吃鱼时,被辣到一把鼻涕一把泪,还是选番茄好一些。”
“瞧瞧我们多体贴。”
猜出青年好意的陈书澈冲他一笑。
两人逛了会,朝甜品区走去。
超市人声嘈杂,陈书澈踮起脚去够顶层货架的曲奇礼盒,指尖刚捏到包装边缘,身旁的人撞了上来。
“砰。”
曲奇礼盒眼看要砸到陈书澈头上,一只大手及时伸来,把他揽到怀里的同时指尖勾住礼盒袋子。
“没事吧,哥。”庄牧野把礼盒随手扔在车上,握着陈书澈的胳膊上下检查,生怕磕碰到。
他刚才回个消息的功夫,再扭头就见到刚才这幕,差点没把他吓个半死。
“没,一点事儿都没有。”陈书澈语气轻声,甚至自我调侃,“我又不是什么瓷娃娃。”
“这跟瓷娃娃没关系。”庄牧野说。
“那个......”一声清凌凌的声音插了进来,“这位先生,很不好意思,刚才我只顾着拿货架上的物品,没注意到身旁的情况。您还好吗?”
只见一位穿着黑羽绒服,戴着同色针织帽的俊秀男人站在他们跟前,男人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眸。
“没事。”陈书澈被庄牧野护在怀里,他摆手抬眼看向对方,在对视上一愣。
好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盛老师?”庄牧野看清来人后,不确定地喊出声。
穿羽绒服的男人闻声,这才越过陈书澈的肩头,视线落在庄牧野身上。
庄牧野?
男人瞳孔微微扩大,还没等他回答,一道嗓音破空而来,“亲爱的,这个品种的甜椒怎么样?你爱吃吗?”
只见何时骁举着个彩椒走近,他显然还没察觉此刻有些不对劲的局势,小手臂亲昵地从男人脖颈后侧揽过。
见对方没吭声,他又喊了一声,“阿渊?”
被喊阿渊的男人双手捂住脸,任命地叹了口气。
盛渊啊盛渊,你怎么在学员跟前出柜了。
他的一世威严……
“时骁?”轮到陈书澈不确定地开口。
四目相对的瞬间,何时骁手中的彩椒“啪嗒”掉在地上,滚了两圈停在陈书澈脚边。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