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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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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寒雁跪在地上,替张佑昌磨墨。
“把我这些天教你的文章复述出来。”
张佑昌头也不抬,提笔继续往下写。
“先说《一匡天下》。”
“……”
“怎么?”见庄寒雁迟迟没有反应,张佑昌疑惑地盯向她。
“老子教你才几天就全忘完了?!”他声调猛地扬起。
庄寒雁磨墨的手陡然一颤,她咽了口唾沫:“襄……襄霸者有济世之成。”
“济世之成……”
张佑昌放下毛笔,冷冷地注视:“然后呢?”
“君子,君子故……故而择之也。”她说得磕磕绊绊
【又得喝了……】
庄寒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一言不发,做好了觉悟,低头视死如归。
下一秒,庄寒雁被张佑昌猛地一把拽起,她径直摔了个踉跄,周围的瓶瓶罐罐砸了一地,发出噼里啪啦的碎裂声响。
“唔……唔,唔——!”
张佑昌扒开她的嘴,倒入一碗又一碗的墨汁,眼神目露凶光和疯狂。
“多喝点,给老子多喝点!”
他暴戾狞笑道:“肚子里没装点墨还成得了什么气候?!庄仕洋,感谢感谢我吧,老子这是在帮你管教你的好女儿啊!”
庄寒雁惊恐地挣扎着,笔墨的酸臭味让她近乎作呕,前不久吃的菜饭已经快冲到嗓子眼了。
“都说大名鼎鼎的翰林院庄编修过目不忘,怎么你这狗崽子背了又忘?背了又忘?!啊?!”
“你们庄家欠我的,懂吗?懂吗!”张佑昌发飙地将手中的瓷碗摔在地上,陶瓷碗瞬间支离破碎。
他一把抄起碎片,在庄寒雁恐惧的眼神中,他缓缓向她逼近。
【等等……】
“叔叔,我错了,我错了!”庄寒雁吓瘫在地上,不停地往后挪去。
张佑昌这下突然回神,他低头看着满是鲜血的手掌,恍惚了片刻。
他沉默许久,当即摔出房门。
空中飘来一句“给我死书房里面壁思过,下不为例!”
“呼——”庄寒雁松了口气,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被张佑昌掐得发青。
【疯子……张佑昌真疯了——!】
她劫后余生地喘息,下一秒,她再也憋不住恶心劲,她冲出书房“哕”了一地,把所有的墨水汁都尽数吐了出来。
“哕——”
这是庄寒雁第一次看见张佑昌起了杀心。
她看着对方一步一步朝自己逼近的时候,已经万念俱灰,只剩下求饶。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竟要承担赤脚鬼的恶名……父亲,您的旧日故友……您知道他的这般行径吗?”
庄寒雁喃喃自语,回到柴房里蜷缩成一团。
夜黑风高,叔叔婶婶已经睡了去,鼾声在这逼仄的家里,是庄寒雁听到的最安心的声音。
她小心翼翼地将埋藏的烧鸡挖出来,添了些柴火加热。
这是庄寒雁十余年闻到的最诱人的香气,她庄重地撕开了表面包裹的荷叶。
“咚咚——”柴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庄寒雁警铃大作,她慌乱地扑灭柴火将烧鸡重新埋藏好。
【叔叔婶婶不是都睡了吗?】
【谁在门外……?】
她心有余悸地盯着柴门,对方却迟迟不曾进入。
“……”
庄寒雁抓起身边的木棍,蹑手蹑脚地将门推了出去,柴门嘎吱作响。
衣着红衣的身影迈了进来。
【不是叔叔婶婶——】
她咬牙,猛地将木棍砸去。
木棍却被对方当即接住,不费一点力气。
“是我。”
很耳熟的声音。
对方将黑面罩摘了下来,庄寒雁定睛一看,表情很是错愕。
“柴靖……是你啊。”
庄寒雁卸了力,松了口气,她尴尬地放下木棍:“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嘛?”
“是要靴子么,我脱下来还你——”她一边说着,低头看向自己穿着的长靴,纠结了半天。
“不是不是——”
柴靖说的时候有点脸红,她很少在外面这么失态。
夜色太浓,庄寒雁没看清对方脸上不自然的红晕,她疑惑地望向柴靖:“那你,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嘛?”
柴靖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
两人的肚子突然很有默契地发出了声响。
庄寒雁和柴靖面面相觑。
“我……我也想吃烧鸡。”柴靖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说出口的。
庄寒雁:“……”
柴靖:“……”
庄寒雁望向她,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一起吃吧,我刚热乎好的。”
她将干草堆里藏的烧鸡拿出来,找了个盘子摆放。
“你快些坐下。”庄寒雁轻轻招呼着柴靖,“动静小些,叔叔睡的浅。”
她将鸡腿扒下,递给对方,眨巴着眼睛。
“谢谢……”柴靖看着对方发亮的双眼,眼神一阵恍惚。
她低着头,心悸地咬了一口。
【好好吃。】
一口,两口,三口。
【好好吃。】
柴靖突然抽噎,呛住了喉咙。
“慢些吃慢些吃,别噎着。烧鸡很大的,你多吃点,我胃口小嘛。”庄寒雁轻拍着她的背。
声音很轻柔。
柴靖望向她,内心五味杂陈,说不清道不明。
她想起了船长,想起了七八年前遭受屠戮的雨夜,想起了好多好多人。
寒暄与热情,融入了她暗无天日的冬天。
火焰擦开乌云,大雁南飞,燃起一片天。
这是什么样的感觉。
柴靖望着庄寒雁新添的满身伤痕,动作突然一顿。
“你这伤——”
“不碍事,被叔叔婶婶打习惯了。”她随意地摆手,继续吃着烧鸡。
“用棍棒打,用针扎?”柴靖一眼就看出了这些伤的来源。
她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你需要——”
庄寒雁茫然抬起了头。
“我杀了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