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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蝴蝶兰舞似蝶飞 ...


  •   长沙女子高中的排球场铺着红褐色的细沙,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洒在上面,将每一粒沙子都镀上了金边。

      胡茵第一次注意到淑桦,是在一场校内练习赛上。她作为队长站在网前,正专注地观察着对面队伍的阵型,忽然一个高挑的身影跃入视线——那个扎着高高马尾的女孩助跑、起跳、挥臂,动作一气呵成,排球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重重砸在己方的场地上。

      “好球!”胡茵不由自主地喊出声来。沙粒飞扬间,她看清了那个女孩的脸——饱满的额头,明亮的杏眼,嘴角自然上扬的弧度带着天生的自信。汗水顺着她的下颌线滑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那是三班的尹淑桦,”身旁的队友小声说,“听说她父亲是部队的,从小在军营里打排球。”

      胡茵点点头,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淑桦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转头望过来,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

      淑桦眼睛一亮,突然朝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还调皮地眨了眨眼。胡茵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脸颊不知为何有些发热。

      从那以后,两个女孩的缘分像春天的藤蔓般迅速生长。她们发现彼此有太多相似之处——都爱吃南门口那家老字号的臭豆腐,都会在课本扉页画满小花小草,甚至都习惯用蓝色墨水记笔记。

      更奇妙的是,当淑桦在排球队当上主攻手时,胡茵也凭借出色的组织能力成为了队长。

      每天放学后的训练成了她们最期待的时光。淑桦高高跃起扣球的身影如同展翅的鹤,胡茵则像精准的指挥官,总能将球传到最合适的位置。

      她们配合得天衣无缝,有时甚至不需要眼神交流就能心领神会。邻校的男生们常常趴在围墙外偷看,私下里都悄悄称她们为“蝴蝶双姝”——一个灵动如红蝶,一个优雅如蓝蝶,在球场上翩翩起舞。

      “胡茵!看球!”淑桦的喊声将她的思绪拉回。一个高速旋转的球正朝她飞来,胡茵下意识地抬手垫球,球划出完美的抛物线,正好落在淑桦的进攻路线上。

      淑桦腾空而起,手臂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球重重砸在对方场地的边角。

      “漂亮!”队员们欢呼起来。淑桦落地后第一时间看向胡茵,两人隔空击掌,笑得像两个偷到糖的孩子。

      胡茵的课桌靠窗,窗台上永远放着一盆蝴蝶兰。淡紫色的花朵形如展翅的蝴蝶,在微风中轻轻颤动。淑桦每次来找她,第一件事就是凑过去闻那若有若无的清香。

      “你这花养得真好,”某天训练后,淑桦用手指轻触花瓣,“比我妈养的那些精神多了。”

      胡茵正在整理书包,闻言抬头笑道:“我奶奶说蝴蝶兰最通人性,你对着它说话,它会长得更好。”

      “真的假的?”淑桦睁大眼睛,立刻凑近花朵,煞有介事地说:“小花小花,你要开得再漂亮些,这样胡茵就会天天开心。”

      胡茵噗嗤笑出声,伸手去捏淑桦的脸:“傻不傻啊你!”

      淑桦灵活地躲开,顺势抓住她的手腕。两人笑闹间,蝴蝶兰的叶子轻轻摇晃,仿佛也在跟着笑。

      阳光透过玻璃窗,将她们的身影投在教室的白墙上,两个晃动的剪影亲密地交叠在一起。

      期中考试的成绩单贴在走廊公告栏上,胡茵和尹淑桦的名字总是一上一下,相差不过几分。她们较劲似的你追我赶,却从不会因为对方考得好而嫉妒。

      “这次物理我又输给你两分,”淑桦趴在胡茵的课桌上,用笔帽戳着试卷上的错题,“这道题你居然做对了,快教教我。”

      胡茵凑过去看题,发丝垂下来扫过淑桦的手臂。淑桦突然说:“你头发好香啊,用什么洗的?”

      “别打岔,”胡茵甜甜一笑,用笔轻轻敲她的额头,“看题,这里要先用动能定理......”

      她们就这样头碰头地讨论着,直到夕阳西斜,教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人。窗台上的蝴蝶兰在暮色中显得更加幽静,紫色的花瓣边缘镀上了一层金红色的光。

      学校文艺汇演那天,胡茵第一次看到淑桦跳舞。她穿着淡蓝色的舞蹈服,像一只轻盈的蝴蝶在舞台上舒展身体。

      每一个转身,每一个抬臂,都带着行云流水般的优雅。当淑桦完成最后一个高难度的空中旋转,稳稳落地时,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胡茵坐在第一排,手里紧紧攥着那盆特意带来的蝴蝶兰。她看得入了神,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舞台灯光下的淑桦美得惊人,汗水顺着她的脖颈滑落,眼睛里闪烁着星辰般的光彩。

      表演结束后,胡茵第一个冲上后台。淑桦正在擦汗,看到她来,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怎么样?”

      胡茵把蝴蝶兰塞到她怀里,声音甜甜的:“送给你…...跳得太美了,就像......就像这朵花活过来一样。”

      淑桦低头闻了闻花香,高兴地伸手抱住胡茵:“谢谢你,这是最好的礼物。”刚表演完的淑桦心跳得很快,隔着薄薄的舞蹈服,胡茵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活力四射的青春节奏。

      填报志愿那天,她们跑到教学楼顶楼的天台上,肩并肩坐着,腿悬空晃荡。长沙的夏风带着湘江的水汽拂过她们的脸庞。

      “我查过了,”淑桦兴奋地说,“省体院的排球专业和体操专业只隔着一栋楼!我们可以一起吃饭,一起上公共课......”

      胡茵笑着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天台边缘的水泥。她带了那盆蝴蝶兰来,把它放在两人中间。花朵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也在聆听她们的未来计划。

      “等毕业了,我们一起当体育老师好不好?”淑桦突然转头看她,眼睛亮晶晶的,“好呀!你去教体操,我教排球,就在同一所学校。”

      胡茵望着远处湘江上往来的船只,轻轻“嗯”了一声。

      她心里涌动着说不清的情绪,既期待又忐忑,还有点担心怕自己万一考不上呢。淑桦似乎察觉到她的不安,伸手握住她的手:“怕什么,我们说好的,好朋友要一直在一起。”

      阳光下,两个女孩的影子在天台上拉得很长,蝴蝶兰的影子落在她们交握的手上,像一只振翅欲飞的紫蝶。

      两人如约进入了同一个学校,调都要调到一个宿舍一起住着。报到那天,胡茵抱着她心爱的蝴蝶兰,站在宿舍楼下等淑桦。

      阳光透过梧桐树的枝叶,在她浅蓝色的连衣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当淑桦拖着两个大箱子风风火火跑来时,胡茵的眼眶突然有些发热——她们真的做到了,从长沙到武汉,从高中到大学,她们依然在一起。

      宿舍是标准的四人间,但另外两个室友还没到。淑桦一进门就抢了靠窗的下铺,麻利地铺好床单,然后拍拍身边的空位:“胡茵,你的床在这里!”她笑得眼睛弯成月牙,露出两颗俏皮的虎牙。

      胡茵小心翼翼地把蝴蝶兰放在窗台上,阳光正好照在淡紫色的花瓣上,映得整个宿舍都温柔起来。

      训练的日子比想象中更辛苦。每天清晨五点半,校园还笼罩在薄雾中,她们就要起床晨跑。淑桦的排球训练强度很大,常常练到双手红肿;胡茵的体操训练更是严苛,一个动作要重复上百遍。

      但每当她们精疲力竭地回到宿舍,看到窗台上那盆沐浴在夕阳中的蝴蝶兰,就会相视一笑,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

      她们一起在食堂排队打饭,淑桦总是多要一勺辣椒,辣得直吐舌头;她们一起挤在图书馆的角落复习功课,胡茵的笔记工整得像印刷品,淑桦的课本上却画满了涂鸦;周末时,她们会穿着连衣裙去学校礼堂看电影,淑桦看到感人的情节就哭得稀里哗啦,胡茵则悄悄递上手帕。

      校园舞会是她们最期待的活动。淑桦穿着鹅黄色的连衣裙,头发用丝带扎成高马尾,像一株朝气蓬勃的向日葵;胡茵则选择淡紫色的长裙,衬得她肤如凝脂。

      华侨身份的男同学们争相邀请她们跳舞,淑桦活泼开朗,舞步轻盈灵动;胡茵优雅含蓄,举手投足间自带韵律感。

      常常有男生为了谁能邀请到她们而暗暗较劲,她们就躲在角落里偷笑,像两个拥有共同秘密的孩子。

      大二那年秋天的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命运给了她们第一次真正的考验。体操馆里,胡茵正在练习平衡木,落地时右脚突然一滑,整个人重重摔在垫子上。

      剧痛从脚踝瞬间蔓延到全身,她咬紧嘴唇,却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淑桦正在隔壁排球馆训练,听到消息后连外套都顾不上穿,冒着大雨狂奔到医务室。

      病床上,胡茵的右脚打着厚厚的石膏,脸色苍白得像纸。医生的话像一盆冰水浇在她们头上:踝骨严重损伤,以后不能再进行高强度训练。淑桦紧紧握着胡茵的手,感觉到她的颤抖。“没事的,”淑桦声音哽咽却坚定,“我陪你做康复训练,一定能好起来。”

      但现实比想象中更残酷。连续三个月的康复治疗后,胡茵依然无法完成最基本的体操动作。那天晚上,她盯着窗台上的蝴蝶兰看了整整一夜。

      月光下,紫色的花瓣边缘泛着银白的光,像一只即将飞走的蝴蝶。第二天清晨,当淑桦醒来时,发现胡茵的床铺已经整理得整整齐齐,书桌上放着一封信:“淑桦,我要回去重新参加高考。你等着,我一定会回来武汉,和你一起继续追梦。”

      接下来的日子,宿舍里只剩下淑桦一个人。她把蝴蝶兰照顾得很好,每天都会和它说话,就像胡茵以前做的那样。

      有时半夜醒来,她还会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的床铺,然后才想起胡茵已经不在了。

      校园里的一切都让淑桦想起胡茵——食堂里她们常坐的角落,图书馆她们共用的书桌,甚至排球场上那个胡茵总爱站着看她训练的位置。

      一年后的夏天,淑桦正在排球馆带队训练,汗水顺着她的马尾辫滴落在地板上。突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她抬头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逆光站在那里,白大褂在风中轻轻飘动。

      “胡茵?”淑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对方快步走来,胸前的校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医学院的标志。

      “我说过会回来的。”胡茵的声音有些发抖,她很激动,但笑容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淑桦扔下排球,冲过去紧紧抱住她,泪水打湿了胡茵的白大褂。队友们好奇地围过来,淑桦抹着眼泪大声宣布:“这是我最好的朋友胡茵,她回来了!”

      那天晚上,她们又回到了曾经的宿舍。胡茵轻轻抚摸着窗台上的蝴蝶兰,惊喜地发现它比一年前更加茂盛,新长出的花茎上挂着好几朵待放的花苞。

      “它一直在等你。”淑桦笑着说,眼睛亮晶晶的。月光透过窗户,在两个女孩身上洒下温柔的光辉,蝴蝶兰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只终于归巢的紫蝶。

      淑桦站在教学楼前的台阶上,九月的阳光透过法国梧桐的枝叶,在她浅蓝色的连衣裙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她手里攥着崭新的工作证,上面印着“武汉体育学院排球教研室”的字样,照片里的她扎着标志性的高马尾,笑容明亮如初。

      校园里到处是朝气蓬勃的新生,他们三三两两地走过,偶尔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这个年轻漂亮的女教师看起来更像是个高年级的学姐。

      排球场上传来此起彼伏的哨声和喝彩声,淑桦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

      她推开训练馆的大门,扑面而来的是熟悉的橡胶地板和汗水混合的气息。十几个女生正在分组练习,球鞋摩擦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当淑桦吹响挂在脖子上的哨子时,所有人都停下动作,齐刷刷地望过来。

      “我是你们的新任排球老师尹淑桦。”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场馆里回荡,“从今天开始,由我来负责你们的训练。”话音刚落,队伍里突然爆发出一阵窃窃私语——有个眼尖的学生认出了她:“是尹淑桦!省队退役的那个!”

      淑桦微微一笑,弯腰捡起一个排球,在手中轻轻掂了掂,然后突然跃起,一记凌厉的扣杀,球如炮弹般砸在对面的地板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学生们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与此同时,在市中心医院的妇产科,胡茵正穿着白大褂穿行在病房之间。她的胸前别着崭新的实习医生工牌,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

      与淑桦充满活力的工作环境不同,这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走廊上不时传来新生儿的啼哭。胡茵的脚步轻快而稳健,白大褂的下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像一只振翅欲飞的白蝴蝶。

      “胡医生,3床的产妇宫口开全了!”护士急匆匆地跑来报告。胡茵立即转身向产房跑去,一边小跑一边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产房里,一位产妇正痛苦地呻吟着,汗水浸湿了她的鬓发。胡茵戴上手套,轻声安慰道:“别怕,跟着我的节奏呼吸…...”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手指灵活地检查着胎位。

      当新生儿的第一声啼哭响起时,胡茵的眼睛湿润了——她小心翼翼地将这个皱巴巴的小生命抱给虚弱的母亲,那一刻,她想起了自己和淑桦在校园里许下的誓言。

      周末的午后,淑桦和胡茵终于能在她们最爱的茶馆碰面。淑桦已经换下了运动服,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胡茵则难得地散开了头发,淡紫色的连衣裙衬得她肤如凝脂。

      她们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窗,在胡茵面前的茶杯里投下细碎的光斑。

      “我们科室今天接生了一对双胞胎,”胡茵搅动着杯中的茉莉花茶,“哥哥先出来,妹妹却调皮地卡住了,差点把我们都吓坏了。”她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手指不自觉地比划着接生的动作。淑桦托着腮帮子听得入神,时不时发出惊叹声。

      “你呢?那些大学生有没有为难新老师?”胡茵笑着问道。淑桦撇撇嘴,从包里掏出一沓皱巴巴的纸条:“全是请假条!什么姨妈痛、脚踝扭伤…...最离谱的是这个,”

      她又抽出一张粉色的便签纸,“‘老师,我家的金鱼今天产卵,我得回去照顾它们’!”两人笑作一团,引得邻桌的客人频频侧目。

      茶馆的玻璃窗映出她们的倒影——一个活泼明艳如盛夏向日葵,一个温婉淡雅如初秋雏菊。窗台上的小盆栽里,一株蝴蝶兰静静绽放,那是胡茵特意带来的,就像当年她们宿舍窗台上那盆一样。

      时光如流水,转眼间淑桦的婚礼请柬送到了胡茵手中。烫金的字体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上面印着淑桦和廷玺的婚纱照——穿着军装的廷玺高大挺拔,浓眉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淑桦则一袭白纱,笑得见牙不见眼,手里还调皮地举着个排球模型。

      婚礼当天,胡茵早早来到化妆间。淑桦正对着镜子紧张地咬着嘴唇,看到胡茵进来,立刻伸出手:“快帮我看看头纱歪了没!”胡茵笑着帮她整理头纱,手指轻轻拂过淑桦的发丝,突然想起大学时她们约定要当对方伴娘的玩笑话。

      现在,她正将淑桦的头纱别好,而那个曾经在排球场上叱咤风云的女孩,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了。

      “紧张吗?”胡茵轻声问道。淑桦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小声说:“比打全国决赛还紧张。”她们相视而笑,像从前一样默契。

      当婚礼进行曲响起时,胡茵站在宾客席的第一排,看着淑桦挽着父亲的手臂缓缓走来。阳光透过教堂的彩绘玻璃,在淑桦的婚纱上投下斑斓的色彩,她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一年后,胡茵也在水生所的年度晚宴上遇见了柯淮安。

      他穿着简单的格子衬衫和牛仔裤,在一群西装革履的学者中显得格格不入。

      当所长介绍他是国内顶尖的白鱀豚研究专家时,胡茵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个看起来像个大学生的年轻人,居然已经在国际期刊上发表了十几篇论文。

      “我以为研究鲸类的专家都该是留着大胡子的老教授。”胡茵脱口而出,随即为自己的失礼红了脸。

      柯淮安却哈哈大笑,眼睛眯成两条缝:“我也以为妇产科医生都该是严肃的中年女性。”他们就这样聊了起来,从白鱀豚的栖息地保护聊到新生儿的护理技巧,直到晚宴结束还意犹未尽。

      当胡茵告诉淑桦自己恋爱了时,淑桦正在给不满周岁的儿子喂奶。她激动得差点把孩子摔了:“天啊!就是那个你总说的‘养海豚的’?快带他来见我!”

      于是周末的家庭聚会上,廷玺和柯淮安一见如故,两个男人聊起军事科技和海洋保护竟然有说不完的话题;而淑桦和胡茵则像从前一样,头碰头地分享着最近的趣事,时不时爆发出大笑声。

      淑桦怀二胎时,胡茵几乎每周都会来家里看她。她总是带着最新鲜的水果和一本孕产期保健手册,像个尽职的私人医生一样检查淑桦的血压和胎心。

      有次淑桦突然想吃酸辣粉,胡茵二话不说开车跑遍半个武汉,终于找到一家正宗的重庆小店。

      当她气喘吁吁地把还冒着热气的酸辣粉端到淑桦面前时,淑桦感动得一把抱住她:“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文珊出生的那天,胡茵特意调了班,全程守在产房里。当淑桦疼得满头大汗,几乎要放弃时,胡茵紧紧握住她的手:“还记得我们大二那年吗?你说过‘永不放弃’是我的座右铭,现在我把这句话还给你。”

      她的声音坚定有力,眼神中满是鼓励。终于,在一声响亮的啼哭中,文珊来到了这个世界。胡茵亲手剪断脐带,将这个粉嫩的小女婴轻轻放在淑桦胸前。

      “她真像你,”胡茵轻声说,手指轻轻拂过婴儿稀疏的胎发,“特别是这个倔强的小下巴。”淑桦虚弱地笑了,泪水模糊了视线。

      病房的窗台上,一盆盛开的蝴蝶兰在晨光中微微摇曳,那是胡茵连夜从家里搬来的。

      从此以后,文珊成了胡茵家的常客。每到周末,淑桦就会带着两个孩子去水生所找“柯叔叔”。文珊特别喜欢看白鱀豚表演,每当那些聪明的精灵从水中跃起,划出优美的弧线时,她都会兴奋地拍着小手尖叫。

      最神奇的是,有只叫“乐乐”的雌性白鱀豚似乎特别钟爱文珊,常常用长长的吻部轻轻触碰她的小手,偶尔还会从水里叼起一株塑料蝴蝶兰——那是柯淮安特意准备的——小心翼翼地放在文珊的掌心。

      “它把你当成小公主了。”柯淮安笑着解释,蹲下身与文珊平视,“在它们的语言里,送花是表示友好的意思。”

      文珊睁着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突然扑进柯淮安怀里,奶声奶气地说:“柯叔叔,我长大了也要养海豚!”

      一旁的胡茵和淑桦相视一笑,阳光透过水族馆的玻璃顶,在她们身上洒下粼粼波光,宛如置身海底世界。

      岁月如歌,淑桦和胡茵的友谊就像那株永远盛开在窗台的蝴蝶兰,历经风雨却始终芬芳。

      从青葱校园到各自成家,从排球少女到人妻人母,她们的生命轨迹如同两条交织的藤蔓,在时光的滋养下愈发紧密。

      那些共同经历的欢笑与泪水,那些相互扶持的日日夜夜,都化作记忆中最珍贵的宝藏,在她们心中永远闪耀。

      淑桦坐在养老院的花园里,九月的阳光温柔地洒在她布满皱纹的手上。她膝上摊着一本相册,泛黄的照片里,两个扎着马尾辫的少女站在排球网前,笑得灿烂如花。

      那是七十多年前的胡茵和她,在长沙女子高中的操场上。淑桦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中胡茵的脸庞,恍惚间,她仿佛又闻到了那熟悉的蝴蝶兰香——淡淡的,带着一丝甜味,就像胡茵这个人一样,温柔又坚韧。

      养老院的护士小张走过来,为淑桦披上一件薄外套。“尹奶奶,又在看老照片啊?”她轻声问道。

      淑桦点点头,指着照片说:“这是我最要好的朋友,胡茵。她最爱蝴蝶兰了......”声音有些哽咽。小张注意到,淑桦床头的花瓶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枝淡紫色的蝴蝶兰,花瓣上还带着晨露,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那天夜里,淑桦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她梦见自己回到了大学宿舍,窗外月光如水,窗台上的蝴蝶兰开得正好。胡茵穿着那件淡紫色的连衣裙,正在整理书包。

      看到淑桦,她转过身来,笑容还是那么年轻明媚。“淑桦,”她轻声唤道,声音如同七十年前一样清脆,“我要走了。”淑桦想伸手拉住她,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动不了。

      胡茵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作无数紫色的光点,消散在月光里。只有那盆蝴蝶兰依然在窗台上轻轻摇曳,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淑桦从梦中惊醒,发现枕边湿了一大片。窗外,东方已经泛白,晨光中似乎还残留着那若有若无的蝴蝶兰香。

      她艰难地撑起身子,颤巍巍地走到窗前。养老院的花园里,一株从未见过的蝴蝶兰在晨露中绽放,紫色的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水珠,在朝阳下闪闪发光。

      “胡茵…...”淑桦轻声呼唤着老友的名字,泪水模糊了视线。恍惚间,她似乎看见胡茵站在花园里,还是当年那个穿着淡紫色连衣裙的少女,正朝她微笑挥手。

      阳光穿过她透明的身体,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淑桦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去时,那里只有一株随风摇曳的蝴蝶兰。

      那是一个金色的午后,阳光透过白色纱帘,在胡茵的病床上洒下温柔的光斑。九十三岁的她安静地靠在枕头上,银白的发丝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床头柜上,一盆蝴蝶兰开得正好,淡紫色的花瓣边缘镀着一层金边,那是淑桦上周探望时带来的。

      胡茵的手指轻轻抚过花瓣,嘴角含着若有若无的微笑。自从柯淮安去世后,她常常这样对着花朵说话,仿佛在与老友叙旧。此刻,她的呼吸越来越轻,眼皮缓缓垂下,却又突然睁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的光芒。

      “淮安…...”她轻声唤道,声音轻得像蝴蝶振翅。在逐渐模糊的视线里,她看见丈夫穿着那件熟悉的格子衬衫,手里捧着一盆盛开的蝴蝶兰,正微笑着向她走来。他的样子一点都没变,还是当年在水生所初遇时的模样,眼角带着温柔的笑纹。

      更让胡茵惊喜的是,在柯淮安身后,她隐约看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影——那只叫“乐乐”的白鱀豚正欢快地跃出水面,溅起晶莹的水花;而更远处,淑桦穿着大学时的运动服,正朝她用力挥手,笑容明媚如初。

      病房里弥漫着浓郁的蝴蝶兰香气,连护士站的护士们都闻到了。“奇怪,哪来这么香的花香?”值班护士小声嘀咕。

      当她推开胡茵的病房门时,发现老人已经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嘴角还挂着幸福的微笑。床头的蝴蝶兰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一片花瓣悄然飘落,正好落在胡茵交叠的双手上,像是最后的告别。

      与此同时,远在养老院的淑桦突然从午睡中惊醒。一阵熟悉的香气包围着她,那是在她们大学宿舍里闻了四年的蝴蝶兰香。“胡茵?”她下意识地呼唤老友的名字,泪水瞬间盈满眼眶。

      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恍惚间,淑桦仿佛看见一个穿淡紫色连衣裙的少女在光影中翩然起舞,那灵动的身影,分明是七十年前的胡茵。

      花神站在云端,注视着这个纯洁而幸福的灵魂离去。胡茵的一生如同她最爱的蝴蝶兰——在风雨中坚韧生长,在阳光下静静绽放,用芬芳温暖着每一个靠近她的人。

      花神轻轻抬手,一道紫色的光芒从天而降,笼罩在胡茵的遗体上。当光芒散去时,病房里所有的蝴蝶兰都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彩,花瓣上的纹路如同流动的星河,散发着神圣而温柔的气息。

      “封尔为蝴蝶兰神,”花神的声音如清泉流淌,“主世间纯洁永恒之爱。”

      随着这神圣的宣告,全国各地种植的蝴蝶兰在同一时刻绽放出异彩。更神奇的是,许多人都声称在花丛中看见了一个穿紫色衣裙的女子身影,她温柔地抚过每一朵花,将祝福送给世间有情人。

      在武汉植物园的蝴蝶兰展区,一个小女孩突然指着花丛惊呼:“妈妈,看!花仙子!”她的母亲转头看去,只见一片紫色花海中,隐约有个优雅的身影一闪而过,空气中留下淡淡的清香。

      而在水生所的白鱀豚馆,饲养员惊讶地发现,池中的白鱀豚们突然变得异常活跃,它们欢快地跃出水面,发出悦耳的鸣叫,仿佛在欢迎一位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那天夜里,淑桦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她和胡茵又回到了大学时代,并肩坐在宿舍的窗前。窗台上的蝴蝶兰开得正好,月光透过花瓣,在地上投下淡紫色的光影。

      胡茵转过头来,眼中盛满星光。胡茵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作无数紫色的光点,融入那株蝴蝶兰中。淑桦从梦中惊醒,发现枕边放着一片新鲜的蝴蝶兰花瓣,上面还带着晶莹的露珠。

      早餐时,养老院的电视里正在播放一则新闻:中科院水生所的白鱀豚“乐乐”于昨夜去世,享年四十五岁。

      画面中,那条曾经给文珊送过花的白鱀豚静静地漂浮在水面上,周围的工作人员都红着眼眶。淑桦的勺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突然明白了昨夜那个梦的含义。

      文珊接到电话匆匆赶来时,发现母亲正坐在花园的长椅上,怀里抱着那本老相册,目光呆滞地望着远方。

      “妈,”文珊轻轻握住母亲的手,“胡阿姨她…...”话没说完,眼泪就掉了下来。淑桦缓缓转过头,眼神却异常平静:“我知道,她是和柯淮安一起走的,还有她心爱的白鱀豚。”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她走的时候,一定很幸福。”

      文珊惊讶地发现,母亲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崩溃大哭。相反,九十高龄的淑桦显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释然。老人家轻轻抚摸着相册,嘴角微微上扬:“昨晚我梦见她了,她还是那么年轻漂亮,穿着我们大学时她最爱的那条紫色裙子......”

      葬礼那天,淑桦执意要亲自前往。她穿着最庄重的黑色套装,胸前别着一朵新鲜的蝴蝶兰。

      胡茵的灵堂布置得素雅简洁,正中摆着她穿着白大褂的照片,周围环绕着淡紫色的蝴蝶兰。

      文珊推着轮椅,将淑桦带到灵前。淑桦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胡茵的照片,就像当年她们在宿舍里,胡茵帮她擦去比赛失利后的泪水那样温柔。

      “你还记得吗,”淑桦轻声说,仿佛老友就在身边聆听,“我们大二那年,你受伤后决定重新高考。那天晚上你盯着窗台上的蝴蝶兰看了好久,第二天就收拾行李走了。”

      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那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就像蝴蝶兰,花期过了还会再开......”

      灵堂里突然吹来一阵微风,摆放在四周的蝴蝶兰轻轻摇曳,散发出阵阵幽香。

      文珊惊讶地发现,母亲面前那朵最大的蝴蝶兰,花瓣上突然多了一滴晶莹的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就像一颗眼泪。

      当晚,淑桦早早睡下。文珊不放心,守在母亲床边。半夜里,她突然被一阵花香惊醒——房间里弥漫着浓烈的蝴蝶兰香气,而窗台上的那枝花明明已经有些蔫了。文珊惊讶地看见,熟睡中的母亲嘴角挂着微笑,眼角却有一滴泪水缓缓滑落。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房间。文珊发现母亲床头的蝴蝶兰不知何时已经完全绽放,花瓣上还带着新鲜的露珠。文珊颤抖着突然明白了什么——昨夜胡阿姨一定过来看望过母亲了。

      从此以后,每逢胡茵的忌日,淑桦的窗前总会莫名其妙地出现一株盛开的蝴蝶兰。更奇怪的是,这些花不需要浇水施肥,却能常年绽放,散发着经久不散的幽香。淑桦知道,这是胡茵在用她的方式,继续陪伴着老友
      而此刻的花神也总会站在云端,看着这两个相伴一生的灵魂在生与死的交界处重逢。她轻轻挥手,人间所有的蝴蝶兰在同一时刻绽放,花香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那些紫色的花朵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关于永恒友谊的故事——从青春年少到白发苍苍,从排球场的初次相遇到生命最后的告别,她们的友情如同蝴蝶兰的芬芳,历经岁月却愈发经久而醇厚。

      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水生所的白鱀豚池边,新来的小饲养员惊讶地发现,池中央突然冒出一株紫色的蝴蝶兰,随着水波轻轻摇曳。

      两条新来的白鱀豚正围着它嬉戏,时不时用吻部轻触花瓣,发出欢快的鸣叫,仿佛是久别的老友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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