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纸上风华，怎及你万分之一 ...
-
是年冬月，南朝与大禹达成议和，大禹遣出的使团，正沿着霜雪覆盖的驿道，朝着阙中城徐徐而来。
此时，岑洛安与陈雨山已相伴月余。寒风裹挟着细雪掠过亭角铜铃，发出清泠声响。岑洛安斜倚在朱漆栏杆旁，手肘撑着雕花石案，目光盈盈落在不远处执笔作画的人身上。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唇角弧度略显僵硬。
“雨山哥，好了吗？我都快僵成冰雕了。”他拖长尾音，裹着狐裘的身子不住扭动，活像被霜打蔫的猫儿。
陈雨山抬眸看了他一眼，唇边漾起一丝笑意，柔声道：“快了。”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岑洛安再也耐不住性子。他偷偷动了动被冻得发麻的脚，故意将青石砖上的雪粒，轻轻踢向陈雨山的月白长衫下摆。
“真的不能歇会儿？我的胳膊都快没知觉了。”少年似撒娇又似抱怨，歪歪扭扭地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扑到画案前。他双臂环住陈雨山的脖颈，将冻的发红的脸颊埋进对方带着墨香的衣领，另一只手已抢过宣纸。
“呀！雨山，你把我画得比神像还好看！”宣纸上的少年眉眼飞扬，栩栩如生。
陈雨山画的是素描，但这个时代，只有岑洛安画过类似的画，但他但画技粗糙，他没想到，对方不过看了几次他作画的手法，竟已将现代素描技法学得有模有样。
陈雨山顺势揽住他的腰，动作自然得仿佛两人早已相依过千百回。温热的吻落在岑洛安发间，低沉嗓音裹着暖意：“纸上风华，怎及你万分之一。”
绕是岑洛安脸皮再厚，此刻也有些脸红。
他虽然来自现代，却从未经历过情事，就算两人确定了关系，也仅限于牵手拥抱。
岑洛安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除了他父母意外的人亲，他能清晰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温度，也看到陈雨山眼中翻涌的情愫，心跳如擂鼓，却又莫名心安。
陈雨山依旧笑吟吟的，眼中带了一丝促狭，“洛洛竟也会害羞吗？”
他还记得半月前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那时，岑洛安也是这般红着耳朵，用带着破釜沉舟勇气的眼神，直白又霸道地表白心意。
虽然从他们回到阙中开始，岑洛安对他的态度就把之前变了不少，对方的心意他早已知晓，但却依旧没成想对方竟就那么坦然地说出了对他的喜欢。
当时，陈雨山的心情有些复杂，若是岑洛安没被自己当时那激动又忐忑的心情左右，说不定就能看出来对方的犹豫与隐忍。
但他终究是被陈雨山肯定的回答冲昏了头脑。
陈雨山看着岑洛安的样子，眼中的复杂一闪而过。
岑洛安忽的抬起头，眸光清亮。心跳声震得他耳膜发疼，他一咬牙，主动倾身吻了上去。唇齿相触的刹那，仿佛有星火在冬夜里炸开。
岑洛安想，原来亲吻是这么一件令人愉悦的事。
但这愉悦的事并没有往更深入的感受发展，就被岑西宁一嗓子拉回了理智。
“少爷！”
门吱呀被推开，岑洛安意犹未尽地离开了陈雨山的唇，有些无奈地看着风风火火跑进来的岑西宁。
“少爷，大禹使团马上就要进京了。”
岑洛安“哦”了声，从陈雨山身上起身，坐在了另一张凳子上。
岑西宁这才反应过来他家少爷方才和陈雨山的姿势有多亲呢，他狠狠瞪了陈雨山一眼。
陈雨山笑笑，丝毫没在意，只不过垂眸的时候，眼中的晦暗更深了几分。
“你们聊，我去看看炖的鸡汤。”陈雨山说完离开了。
岑西宁看着陈雨山的背影“哼”了声，道：“少爷！天涯何处无芳草，您怎么……哎，姓陈的看着老实，但鬼的很，上次我还看见他鬼鬼祟祟从你房间出来，他……”
“好了，宁宁。”岑西宁对陈雨山的意见越来越大，岑洛安是知道的，对于上次他也知道，那是他让陈雨山去书房替他拿奏折的，他知道岑西宁误会了。
但有时候偏见并不是那么好解除的，岑洛安想，日久见人心，岑西宁总有一天会接受的。
“大禹来就来了，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岑西宁似才想到正事，“哎呀”一声，恍然道：“对了，我方才去皇后娘娘那里替少爷您送点心，听到皇后娘娘和主上说起，这次这使团的目的是和亲。主上还说起了少爷您。”
岑洛安闻言蹙了蹙眉，根据他以往看电视的经验，这和亲的人不会是自己吧。
想到这里，岑洛安脸都绿了。
他蹭的站了起来，“不行！”他接受的是恋爱自由，可不兴什么父母之命。
“宁宁，你再去打听打听！这和亲可不是小事，再者说了，和亲也不定非得本少爷吧。”
岑洛安说到这里也有些心里没底，毕竟孝昭帝只有他一个儿子。
岑西宁道：“哎。”他看了眼岑洛安，想了想还是说道：“少爷，您喜欢陈雨山，日后也可纳他为妃，但……”
岑西宁看着岑洛安的脸色，之后的话终究是没说出口。
南朝不禁男风，皇室亦如此，但作为储君，却不可只有一个男人，毕竟延绵子嗣对皇室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岑西宁半晚的时候带回了一个消息，大禹这个和亲的对象是大禹唯一的公主，公主身份尊贵，既显出了大禹的诚意，又让南朝知道，此次和亲的重要性。
南朝和亲的人选自然不能随意，而岑洛安就是唯一且最为合适的人选。
岑洛安知道的时候，那颗心终于还是落了地。
晚上，岑洛安抱着陈雨山好一阵唏嘘，竟还蹦出了私奔的念头，但转瞬就被他丢在了脑后。
他岑洛安的人生从来没有逃避二字，不就是和亲吗？他想办法让那公主自己退了这门亲事不就行了吗？
陈雨山看着岑洛安斗志昂扬的样子，又好笑又复杂。
岑洛安想了无数的招数，比如扮丑啊，装病啊，甚至还大肆宣扬了自己是个断袖的事实。
他张罗了好几天，谁知最后那公主竟自己将婚事退了。
岑洛安内心颇有种有力没处使的感觉，总感觉这事儿透着些诡异。
岑洛安贵为南朝的储君，亲自接待了大禹的使者。
那公主他看着有些面善，但是那带头的，眼神中透着一股嗜血的残暴，刚一对上，就让岑洛安心中一凉。
他明明从未见过这人，但心中却莫名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腊月初八是个好日子，两国终于签订了合约。岑洛安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看着大禹的车队慢慢驶离，溅起无数的黄沙。
如今他似乎渐渐地习惯了成为南朝的一份子，前两日谈判时的唇枪舌剑让他恍然有种高中时参加辩论赛的错觉。
一切似乎再次回归了平淡。
腊月二十的时候，岑洛安着人运来了一批木碳和金属。
岑西宁也在一旁帮忙，陈雨山看着岑洛安写写画画若有所思。
“少爷，你要这些金属做什么啊，还要粉末，粉末能做什么啊。”
岑洛安落下最后一笔，笑着看着岑西宁道：“自然是给父皇大人还有母后大人一个惊喜啊。”
岑洛安拿起画质，展开在了两人面前。
那是一幅年画，烟花四射，喜气洋洋的。
“这个是烟花，砰——”
岑洛安比了个爆炸的姿势，脸上带着喜悦。
这个世界没有烟花，更没有火药，甚至连食盐都是粗盐，白糖也少的可怜。
这里面他唯一知道的就是烟花，这还多亏了他上学时参加的化学社团。
社团的第一次实践就是烟花制作。
岑西宁拧着眉问：“什么是烟花啊，少爷。”
“很美的东西。”
“多美啊？”
“特别特别美！”
岑西宁不信，就如岑洛安说过很多的美食，但他自己做出来的连狗都不吃一样，岑西宁对此表示怀疑。
陈雨山看着岑洛安手中的话，眸子越发的深沉。
岑洛安忙活了好几天，很多材料不是现成的，就连反应堆也并不是很好建立，索性他是个发明小天才。
腊月二十九那天，岑洛安在爆炸了多次后，终于制作出了第一批看起来卖相还可以的烟花。
岑洛安看着手中的烟花，内心有一点期待和不安。
陈雨山看出了他的担忧，说道：“我来试吧。”
岑洛安更担忧了：“雨山……”
陈雨山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不妨事，我跑的快。”
陈雨山的确跑的快，上次他们亲吻的时候，差点儿擦枪走火，岑洛安心虚逃跑的时候都没跑过陈雨山，要知道，他自认为自己算得上短跑冠军。
陈雨山不等岑洛安答应，已经拿着火烛过去了。
“砰”的一声，光亮炸开了夜空。
岑西宁看着绚丽的花火，睁大了眼，眼中终于不再是质疑，而是不可置信。
岑洛安满心欢喜，这才是他熟悉的过年的味道。
陈雨山盯着升空的花火，眸子亮了又暗，终究是被深沉填满了瞳孔。
孝昭帝三十一年的除夕，储君岑洛安以烟花照亮了整个南朝的夜空，当第一朵烟花炸开时，整个南朝都陷入了沸腾。大国师抚须赞叹，丞相老泪纵横。从这一夜起，岑洛安的名字，注定要在历史长河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