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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烽烟起 ...

  •   朔风卷着硝烟掠过宫墙,大禹军旗猎猎作响,如黑色潮水般漫过十余座城池。残阳将护城河染成猩红,浮尸枕藉间,染血的戈矛堆积如小山,兵锋直指南朝都城阙中。

      龙椅上的孝昭帝仿佛被抽走了全部生气,银丝爬满鬓角,皱纹如刀刻般蔓延。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御案上的虎符,案头堆积的战报像雪片般刺痛双目。

      岑洛安跪在孝昭帝多跟前,满心凄惶。

      他早该想到的,火药对这个时代的影响,也许从烟花在南朝的夜空绽放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今日的结局。

      孝昭帝叹了口气,将岑洛安扶了起来。

      “不怪你,那火药的制作办法在整个南朝都是绝密,也只有军部才有具体的配方。大禹与我朝交恶已久,有大禹的奸细混入朝堂也不意外。罢了,你下去吧。”

      “爹……”

      岑洛安想说什么却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他朝孝昭帝拜了拜,正要退出大殿,孝昭帝却突然叫住了他。

      “安儿。”

      岑洛安脚步一顿,回过头来。

      孝昭帝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半晌才下定了决心开口道:“安儿,你还是朕的安儿吗?”

      岑洛安瞬间呆住,看着孝昭帝眼中闪过的复杂的神色,不待岑洛安开口,摆摆手,有些释然地说道:“罢了,安儿你要记住,你是南朝人,是南朝唯一的太子。”

      岑洛安愣怔了半晌,最终点头称了声“是”,而后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大殿。

      他早该想到的,孝昭帝和皇后是原主最亲后的人,又岂会丝毫无所察觉?

      如今想来,皇后十多年坚持不要子嗣,竟也在他的劝说下怀了孕,也许那个时候他们就有所怀疑了吧。

      但他们终究还是让他当上了太子,也许是看中他的能力,也许也是一种试探。

      但如今不论是哪种,似乎都没了意义,一旦大禹打了进来,谁又能独善其身?

      他是南朝的太子,是南朝未来的掌权人,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南朝沦陷,让南朝的子民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岑洛安踏入寝殿时,只见岑西宁的长剑抵住陈雨山咽喉,鎏金烛火在剑身上流淌成蜿蜒的血河。

      "陈雨山!"岑西宁怒目圆睁,剑尖刺破对方颈侧,"火药配方泄露或许是军部出了蛀虫,但大禹新军的精钢陌刀怎么解释?那锻造之法,主子只与你探讨过!"

      这句话如惊雷炸响,岑洛安握在门把上的手骤然收紧。记忆深处那些月下谈兵的场景突然变得狰狞——原来那些促膝长谈,早成了刺向南朝的利刃。

      陈雨山望见殿门口的身影,瞳孔猛地收缩。分神刹那,岑西宁的剑锋已贯穿他左肩。月白中衣顿时洇开血色,如红梅绽放在雪夜。他踉跄后退,却在岑西宁再度挥剑时猛地旋身,带起的劲风掀翻案上竹简,最后竟生生撞入岑洛安怀中。

      四目相对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按下了静音键。岑洛安垂眸望着眼前人,长睫掩住眼底翻涌的暗潮,语气却平淡得如同在问一件寻常的小事:"是你吗?"

      陈雨山目光闪烁,还未开口,岑西宁已经挣扎着站了起来。

      “主子,定然是他,我从他房间里搜出了大禹的信件,这家伙定然是一开始就知道了我们的身份,主子,让奴才杀了他!”

      岑洛安转头看了岑西宁一眼,没开口,而后又慢慢看向陈雨山,依旧语气平静地问他。

      “是这样吗?”

      陈雨山没有开口,大禹的军队离阙中不过百里,他早就收到了信件,只不过他不忍心,于是才迟迟没有离开。

      也正是为此,大禹那边再次催促的信件才被岑西宁发现。

      如今一切已成定局,他实在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

      但他不知为何,一想到岑洛安就心疼的厉害。

      如果对方歇斯底里的质问他,也许他还会回答一句不过各为其主。

      但对方这样平静的态度,却让他心里发慌。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对方的身份,是他故意接近,是他故意勾引,是他利用了岑洛安断袖的缺陷,步步为营,让岑洛安爱上他,信任他,他才能轻而易举地获得南朝朝堂的信息。

      只不过岑洛安的聪慧,岑洛安的学识惊到了他。他开始也只当那是个意外,意外地让他知道了对付南朝的办法。

      但此刻,看着岑洛安的眸子,他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岑洛安何等聪慧,不过一眨眼就明白过来了。

      他低低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他终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终究还是没经历过人心险恶,也许他早就看出了一些端倪,但他麻痹了自己,他沉浸在了那片刻的欢愉,却不曾想那欢愉带来的代价竟是如此。

      “主子!”

      仿佛只要岑洛安的一句话,岑西宁就会立刻斩了陈雨山。

      岑洛安转开了视线,不再看陈雨山,他清凉的声音从陈雨山的头顶传了过来。

      “放他走吧。”

      岑西宁目眦欲裂,死死地盯着陈雨山,最终还是移开了脚步。

      “你滚吧!”

      陈雨山望着岑洛安瘦削的背影,眸子深沉,半晌,脚步一抬跃上了高墙,身影逐渐模糊,直至消失不见。

      二月,大禹兵临城下,仁安太子岑洛安挂帅,率领南朝将士死守城门。

      据说那一站持续了半月,大禹军队死伤无数,曾经那个扶不起的太子一战成名。

      他成了南朝唯一的希望,也成了大禹军队中人人惧怕又渴望诛之而后快的对象。

      但绕是仁安太子多智近妖,也终究抵抗不住十几倍兵力的悬殊。

      三月,大禹集结了三十万兵力,兵分四路攻破了阙中的城门。

      岑洛安看着面前熟悉的人,自嘲一笑。

      “不知孤该称你陈先生还是三皇子殿下?”

      陈雨山,或者该成为禹雪辰,他眼中闪过一丝哀伤。

      他刚想说话,就在这时,一个带着一丝玩味的声音夹杂着马蹄声从身后响起。

      “怎么,我的好三弟还忘不了旧情人?”

      禹雪辰闻言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禹北珩!”

      岑洛安看着那个叫做禹北珩的男人,那人同禹雪城长着一张相似的脸,他曾经见过的,就是那出使南朝的使团的人。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怪不得当初他会觉得那人似曾相识。

      禹北珩丝毫不在意禹雪辰语气中的冷漠,轻哼一声道:“父王有令,南朝皇室一个不留。”说着他轻笑了一声,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以及恶毒,“哦,这件事,就交给你吧,我的好三弟。”

      禹雪辰脸色苍白,冷冷地看了禹北珩一眼,一字一顿地说道:“不牢二殿下费心。”

      禹北珩挑了挑眉,驱马扬长而去。

      岑洛安和孝昭帝以及皇后关在了一处破旧的宫殿里。

      罗栀的肚子已经高高的凸起,她一下下地摸着肚子,眼中带着一丝遗憾。

      孝昭帝也病倒了,脸色苍白。

      禹雪辰一直没来,第三天的时候,岑洛安听到了开锁的声音。

      他轻轻睁开了眼,看见了岑西宁。

      岑西宁话还没说,就先流了一脸的眼泪,他身后的士兵也是一脸凄然。

      “主子,陛下,皇后娘娘,你们受苦了。”

      岑洛安没说话,扶着罗栀跟在岑西宁一行人的中间。

      四周静的诡秘,岑洛安的心跟着突突地跳,不知为何,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城门就在眼前,但这一刻岑洛安的心却一片慌乱。

      突然,一声闷声一个侍卫轰然倒地,接着一支支箭矢从四面八方袭来,不消片刻,岑西宁和孝昭帝也倒在了血泊里。

      罗栀用力地将岑洛安往外推去“安儿,快走!”

      “不,我不走!”岑洛安眼见一支箭矢对准的罗栀,一把抱着罗栀躲开,企图用身子护着罗栀。

      但四面八方的弓箭手,又岂是他一个人能护住的。

      不远处高头大马上禹北珩啧啧两声:“三弟竟还留着前朝余孽。”

      他轻轻抬起了手臂,搭上了弓箭,嘴角带着一抹嗜血的笑意,松开了食指。

      一支羽箭如流星般划破空气,刺穿了洛知道脊背,嫣红鲜血溅满了岑洛安的脸和眼睛。

      岑洛安眼角不受控地颤抖起来,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微微抬起头,看向箭矢的来处,禹北珩的笑意第一次让他生出了恨意。

      禹雪辰策马赶来,脸色黑沉的几乎要杀人。

      “禹北珩,你做什么?!”

      禹北珩再次抬起了弓箭,对准了岑洛安,不经意道:“三弟违抗皇令,可是杀头的大罪,二哥是在帮你啊。”

      说完他手中箭矢飞出,禹雪辰眼中瞬间染了红色,飞快地朝岑洛安奔来。

      岑洛安缓缓闭上了眼,他想,他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也许死了他就离开了吧。

      “少爷,快,快走!”

      千钧一发之际,岑西宁竟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扑倒在了岑洛安的身前。箭矢穿过他的胸膛,刺破了岑洛安的肩膀。

      岑洛安眼泪早已模糊了眼睛,禹雪辰慌乱地替他擦拭着身上的脸上的血。

      “对不起。”除了这句,他实在没有其他可以说的了。

      岑洛安透过禹雪辰愧疚的眸子看向禹北珩,他声音也颤抖的厉害:“为,为什么要这样做?”

      禹雪辰没说话,他身后的禹北珩早已驱马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漫不经心地说道:“为什么?自然是因为你姓岑啊~”

      那声音轻飘,却让岑洛安觉得阴鸷的仿若来自地狱。

      “三弟,这最后……”

      “滚!”禹雪辰抱着岑洛安,压着声音低吼。

      禹北珩神色变了变,轻嗤一声:“希望你不要让父王失望啊~我的好三弟。”

      岑洛安不知道禹雪辰对大禹王说了什么,他将他安排在了一个房间里。

      禹雪辰细细密密地吻着他,岑洛安只觉得恶心。

      有好几次,禹雪辰都发火了,却依旧对他无可奈何。

      他问他为什么他们回不去了。

      当时岑洛安觉得那是一个多么可笑的问题。

      “你会和你的杀父仇人在一起吗?”

      禹雪辰沉默了良久,说道:“他们,你想杀就杀,我不在乎。”

      岑洛安愣怔的瞬间,禹雪辰的舌已经划进了他的口中,唇齿交缠中,岑洛安咬破了禹雪辰的唇,冷冷地说了声“恶心。”

      禹雪辰脸色苍白,却依旧每日来看他,他再也没给过对方一个好脸色。

      有一次他趁着对方松懈的时候,逃出了房间,却不过三步就被抓了回去,那一夜,禹雪辰强了他,曾经的甜蜜,在那一刻化作了彻骨的恨意。

      禹雪辰大概是真的怕他跑了,派人牢牢守在了他的门口,将他拔光了用铁链绑在了床上,冰凉的铁链贴在光滑的肌肤上,带着说不出的耻辱。

      他连寻死都不能,因为他的命关乎了阙中一城百姓的命,这是岑洛安第一次寻死之后得到了警告。

      禹雪辰每日都来,说着他的近况,岑洛安的心已死,吝啬地连一句话都不给他。

      岑洛安早已不知这样过了多久,直到他再次见到了那个让他心惊胆战的人——禹北珩。

      禹北珩有些狼狈,与初见时那种高高在上的样子判若两人,他阴毒地盯着岑洛安,那一天,岑洛安逃出了那个放满了刑具的房间。

      禹北珩带着他东躲西藏,岑洛安好几次都想杀了禹北珩,但无奈战力悬殊,最后反而被卸了胳膊,打断了腿,连下巴都被禹北珩卸了下来。

      他狼狈地被禹北珩像喂狗一样灌着各种吃食维持着生命,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在一点点流失,高热让他昏昏沉沉。

      又多了不知多久,也许几天,也许十几天,岑洛安听到了刀柄相撞的声响,他隐约间看到了满眼血丝的禹雪辰。

      当禹雪辰的刀砍过来的时候,他被禹北珩提在了身前。

      他看着禹雪辰一刀刀戳在了自己的手臂,腹部。

      禹北珩猖狂的笑声回荡在空气中,不知哪里射来的箭矢,洞穿了禹北珩的胸口,也洞穿了他的胸口。

      最后的那刻,他听到了禹雪辰歇斯底里的嘶吼,在之后,他什么也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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