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低语残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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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熄灭的那一刻，所有声音仿佛也被抽离。墙体深处发出一阵长长的金属哀鸣，像是某种沉睡的骨骼正在苏醒。头顶的通道灯全数断电，只剩战术镜片的红外描边还在勉强运作，将四周勾勒出撕裂般的线条。
泌川迅速转头，声音极低：“它不见了。”
没有脚步声。
但有东西，在爬行。
泽宴眉头一紧，猛地转身——红外成像中，那团异常的影子正从碎裂的墙体中缓慢探出。
它伏得极低，几乎整个人匍匐贴地。肘关节逆折外翻，前臂像两根倒挂的钩子，一点一点刮着地面向前。每一步都伴着“咯哒”与“唦唦”的摩擦声，如同骨头拖拽着数据残骸缓慢蹭行。
它没有奔跑，没有冲刺，甚至连加速都没有。它只是以一种诡异到让人头皮发麻的缓慢节奏，执拗地爬——
像是某种被遗忘在数据深层的旧指令仍在执行：
【靠近目标】
【靠近目标】
泽宴稳住刀刃，双膝微屈，瞳孔紧锁。
那团影子，终于慢慢爬到了他面前，身体几乎整个趴在地上，像脱力般沉重，却又始终未曾停下。
他抬起头。
——不是完整的人类。
那是一张像被数据撕裂后拼接起来的脸，皮肤与金属交错残破，半边脸埋在黑发下，另一边却空洞地闪着断续光信号。嘴角反复抽搐，一会儿裂开，一会儿垂下，仿佛“笑”和“哭”的指令混乱叠加，错乱得几乎要将这副面孔拉扯成怪诞的图腾。
他像是在听某种不存在的旋律，轻轻晃着头。
“找到你了。”他忽然开口，声音极轻，却像直接响在神经元里，带着一股冰冷的共振感。
“你就是……替代我的吗？”
泌川下意识后退一步，那人却倏地加快动作，猛地向前扑近一步，声音陡然拔高，像疯癫的自语：“你不是我！！你不是我！！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终端发出刺耳预警：
【警告：X级异常体行为升级】
【污染等级：A级——临界】
【已注销个体：逻辑结构不稳定·行动模式不可预测】
【建议：即刻脱离任务区域】
“快走。”泽宴低声说。
但来不及了。
那人影动作如裂帛突进，极不符合其残破的结构——速度之快，竟带起气流裂痕。他像饿鬼一般跃起，扑向泌川！
下一秒，泌川被重重压倒在地，战术背甲发出巨响。他挣扎着欲起身，却感觉喉咙被卡住了。
那个X——或曾是“人”的存在，骑坐在他身上，低头看他。
“你有他的光……你是新的……新的我……”
“让我进去……我要……我要留在里面！成为最新的！”
他张口了。
不是说话——那是**准备“吞噬”**的动作。下颌几乎脱开关节般地张开，露出不规则排列的齿片与暗红的能量缝隙，像某种模拟体残余的进食指令被触发。
泌川眼中光线错乱，刚要反击，一道银光破空而至！
泽宴的短刃猛然刺入X的锁骨下方，随即引爆震荡脉冲！
“啪——！”
X的身体瞬间炸开一圈冲击波，被狠狠掀向远处！
泌川剧烈咳嗽，躺在地上大口喘息。面罩因撞击错位，系统快速重启。
远处，X像碎裂的人偶跌入碎石间，一边翻滚，一边发出沙哑的笑：“……我也有过光……他们说……我太亮了，所以拆了我……拆了我……”
他跪坐着，一边捂住脸，一边又像在对泌川倾诉，一句接一句：“你知道痛觉是什么感觉吗？”
“我知道。”
“我不知道…但我记得那天的声音……他们说，别浪费零件。”
泣声混着笑，像钢丝拉断的声音在空气中疯涨。
泽宴冲过去扶起泌川，语气冷得像切割器：“你受伤了？”
“……没有。”泌川声音很轻。
泽宴挡在他身前，盯住那团黑影缓缓起身、重新扭曲着骨骼。
“那是什么？”
泽宴回答道：“注销体……但没有被彻底消除。”
“那他还‘活着’。”
泽宴摇头。
“他不是活着。他是……残留的执念。”
空气越来越冷，终端检测界面中，“污染等级”还在跳升。
泽宴望着前方那个疯笑的身影，沉声道：“我们得离开了——现在。”
而X，却像没听见。他缓缓转头，对着泌川露出一个近乎温柔的笑。
“……你别怕，我不会杀你。”
“我只是……想留一点下来。”
泌川猛地意识到：
他在模仿“情感”。
但那不是爱，也不是恨，而是被拆除、被抛弃后残留在系统底层的**“自我碎片”**，在黑暗中反复咀嚼，只剩一种疯狂的执着：
我必须存在。
列车远方的求援信号灯闪烁了一下，系统提示：
【请求通道开放中——】
【通信恢复：延迟 2.8 秒】
【安全时间窗口：不足五分钟】
泽宴一把拉住泌川：“走！”
他们奔向另一侧通道，而那团黑影仍站在原地，低语着某句破碎的指令残片，仿佛从未被系统真正删除：
“我是K的副本……我是备用……我是……我是……”
灯光逐一熄灭。
身后回荡的，是X不知对谁说的呢喃：
“你知道他留下了我……不是因为我像人。”
“是因为——他们想看看，怪物能活多久。远离那群科学家…远离他们！”说完他便像条疯狗一样再一次四肢着地跑向泌川他们的方向。
警报闪烁。
备用通道安全门即将关闭。
泽宴按下终端，声控解锁，厚重的金属门缓缓落下。
但速度太慢了。
“快给我关上啊！——！”泌川怒吼一声，回头再看时，那团黑影正猛冲而来，已近在咫尺！
“咣！”
门开始闭合——
X扑了上来！
“嘭——！”
他的半个身体被卡在了门缝中。
骨架断裂声响起，神经线被拽得“嗞啦”乱响，血迹混着数据残光泼洒出来。他却一点都不痛，反而猛地大笑：
“诶？我出来了？”
他那双沾满灰尘的眼睛猛然睁大，露出诡异的兴奋。
“我出来啦！！哈哈哈哈哈哈我终于出来啦！太好了！太好了！！！”
泌川猛地后退，却被他从门缝中伸出的手一把抓住脚踝！
X趴在地上，像条疯狗，死死拽着他，哭得像个孩子：“带我回去……带我回去！！小帅哥……求你了，我……我不想待在那里了……”
“带我回——”
“砰！！！”
枪声炸响。
泌川眼前一晃，那张几乎贴到面前的“人脸”——陡然破碎。
泽宴手中的热能枪口还在冒烟，他没有犹豫，也没有迟疑，干净利落地一枪将那张疯笑的面孔击穿。
黑血和金属碎片洒了一地。
X的手指还抽动了两下，最终彻底松开，半个身体被卷回门后，另一半“咔”的一声，被金属门毫不留情地夹碎。
死寂。
只剩泌川轻微的喘息。
他低头，看着那被烧灼的地面，久久没说话。
泽宴收起枪，低声道：“走吧。”
他们并肩转身，踏入通道深处，背后，是再无法开启的死门。
X的手指还抽动了两下，最终彻底松开，半个身体被卷回门后，另一半“咔”的一声，被金属门毫不留情地夹碎。
泌川低头看着那一地烧灼与残骸，喉咙发紧，半晌，还是开口了：“泽宴……他到底是什么？”
泽宴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收起枪，望了那扇死门一眼，低声道：“好像是之前打仗时省下来的AI现在被人们遗弃在这里。他们被称作做什么来着？哦，想起来了叫“消失的幽灵”反正他不是我们应该遇到的东西。”
说完，他抬手，拍了拍泌川的肩。
“走吧。”
两人转身，踏入通道深处，背后，是再无法开启的死门。
黑暗中，有微弱的数据回声仍在断断续续地浮现——
“别关掉我……我还……能动……”
“我不是废的……不是……”
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低。
“妈呀…这怪瘆人的。”泌川听着这声音不由得睡着。
这里仿佛有个残破的系统意识，还在继续运行。
走廊幽深，光线依旧未恢复。临时照明靠泽宴终端发出的战术光束，一束一束扫过地面，映出通道上细碎的灰尘。
泌川沉默地走在他身后，手还握着刚才被X拽住的那只脚踝——上面沾了血，指痕清晰。他似乎并不在意疼痛，注意力始终落在自己腕部终端上。
他绕开泽宴几步，停在某处废弃的通讯柱边。
“你要干嘛？”泽宴警觉地问。
“……尝试恢复那段数据回波。”泌川轻声说。
泽宴皱起眉：“你疯了？你知道那是什么吗？一个失控的副本，还是被注销的个体。他连编号都不存在了。”
泌川不理他，终端亮起，脉冲信号开始从通讯柱向外扩散。
几秒后，屏幕上浮现一段断断续续的音频记录。
——【副本编号：X（无法识别）】
——【记录形式：混合情绪片段/早期语义模仿】
——【可读取内容：3%】
画面中，模糊的伪音反复跳动：
“他跟我一样，但他们说我不完整……”
“她说我不该醒来……她说我是错误的……”
“但我想出去……我什么都不怕了……你带我回去吧……姐姐……”
“姐姐？女生？她是谁？”泌川思考者这些问题。
忽然终端开始卡顿，黑屏，系统提示浮出：
【非法记录检测 ·强制中止】
【您已越界接触受控回收段·请提交原因并接受后台调查】
【倒计时：20s】
“停下。”泽宴忽然伸手压住了他的终端。
“我们还在任务中。”他说，语气前所未有地冷，“不该处理这些。”
泌川缓缓抬眼，直视他。
“可这不是你说的吗？‘不是我们应该遇到的东西’——那就更该查清楚。”
短暂的沉默后，泽宴终究松开手，却补了一句：
“有些事你不该知道！”
“为什么？”
“问得越多死得越惨。”
泌川没有应声。
终端屏幕的光亮重新暗下，只剩下残余的数据残影在空气中晃动，如同鬼影般投在他脸上。他低头，视线落在那条被拽出血痕的脚踝上，片刻后，才重新站直身子。
“我不是人类。”他轻声道，“也不怕死，他们也不会拿我怎么样。”
这句话一出，泽宴眸光一顿，呼吸像是轻微地停了半拍。
他张了张嘴，却终究没说出什么。
远处传来金属构件轻微崩塌的声音，仿佛又有未知的重量压上这片废墟深处。
泽宴重新握紧短刃，眼神重新冷冽：“任务还没结束。回主控平台，先交报告。”
“他是谁的副本？”泌川问。
泽宴顿住脚步，没有回头。
“系统识别不出来。”泌川继续说，“他的编号被抹了，指令逻辑也残破得不像复制体。”
“可能他不是副本。”泽宴终于开口，声音压得极低，“是失败品。”
“你见过他？”
“见过。”泽宴冷笑一声，“或者说……我在他未注销前，处理过他一次。”
空气中忽然变得极静。泌川第一次从泽宴眼底看出了一种近乎人类的复杂——不是愤怒，也不是恐惧，而是某种他无法解析的情绪碎片。
“那他怎么还活着？”泌川低声。
泽宴没有回答。
他的终端震了一下——新的信号接入，系统浮现一条提示：
【上级主控已接入·临时跳转指令下发】
【S级个体检测区域失控，主任务变更：进入Cenith-深层管道·锁定撤离路线】
泌川抬头看他：“我们不是要报告？”
“改变了，”泽宴收起终端，眼神像锋刃般冷，“上面要我们亲自去‘找出口’。”
“找出口？”
“主控系统也被污染了。”
他们站在废墟边缘，一阵冷风穿过崩塌的楼板，吹得远处残火摇曳。
而泌川脑海里，那句数据回波的呢喃还未彻底散去：
——“你带我回去吧……姐姐……”
他忽然低声问了一句：
“……泽宴，他到底是什么？”
泽宴沉默许久，像是在衡量某种边界。最终，他只是低声说：“他之前是在战场上战无不胜的AI他很厉害，没人能打得过他。有一次我被着急过去出差见了他一面。他是一名性格很豪爽的AI也不知道谁给他编辑的这破性格，也就是因为他这性格最后被科学家们抛弃一起在了这里。可能当时没死透吧，又或者他把自己修好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低语残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