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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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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之后，天黑得越来越早。周岩到达监测中心大门的时候还不到晚上六点，周围已经昏蒙蒙一片。
他摸出钥匙，一边用另一只手试着推了下门，但没费什么劲儿，铁门就随之打开。
周岩以为是王文，却没料到门里是另一个人。
“你怎么来了？”他拉上门问。
“刚好路过。那天在饭店碰见吴新月，她让我带个U盘给你。”陈时回道，一边掏出东西递过去，看着周岩问，“她没和你说吗？”
“没有。”周岩伸手接过，只扫了一眼就放进了自己兜里。
“什么时候的事？你还能和她碰上。”
“就从山上下来那天。”陈时观察着周岩的表情，简单解释道，“那晚有个饭局，正巧看见了。”
“她自己一个人？”周岩漫不经心问。
陈时摇头：“不是。”说完一顿，后面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是和赵立一起？”周岩走在前面，回头扫了他一眼。
“嗯。”
没有多余表情，神色里也没有丝毫意外。
陈时心里犯着嘀咕，猜想周岩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事了。
“她给你说U盘里装的是什么了吗？”
“啊？”被突然一问，陈时飞快收了心神，“没有啊。”
周岩听了略一点头，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
两人正好走到门口，他在前面拉开门，站在旁边对陈时说：“先进去吧。”
监测站一共三个人，轮换休班，平时吃饭都是自己做，所以冰箱里的菜总是充足，哪个是谁的东西也并没有分很清。
饭点将近，周岩和王文在厨房忙活，陈时是客人，再加上他本来也不会做饭，周岩把他打发到接客室，他坐在之前的位置上。
不一会儿门打开，王文走在前面，端着一盘切好的橙子递到陈时面前，陈时刚要伸手去接，后面进来的周岩突然开口道：“他不吃橙子。”
王文“啊”了一声，顿在原地，一时有些尴尬。
自从上次从周岩那里知道两人的关系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再见陈时。下午周岩到之前，他还能正常和陈时相处，但周岩回来之后，他站在两人旁边，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很快他才反应过来，这种怪异叫做电灯泡。
但陈时并不知道他这些心里活动，也不知道周岩和他说过什么话。
他只看见周岩说完后，上前几步拿过盘子放到一边，又把手里洗好的苹果递给自己:“吃这个吧。”
陈时接过，心里五味杂陈。
他并非吃不了橙子，他只是不喜欢剥橙子皮，汁水弄一手的黏腻感。他也没想到中学时代的随口一说，过去这么多年，周岩还记得。
王文没多停留，打了招呼让周岩和陈时两人先聊，就轻车熟路跑去厨房。
周岩没管他，扯了张卫生纸擦干手上的水渍，然后在陈时旁边坐下，随口问道：“你怎么来的？”
“骑车。”
见周岩疑惑，陈时解释道：“我车没多少油了，就借了陈宇的山地车骑过来，反正也没多远。”
“就为了给我送U盘？”
“嗯。”陈时点头，“我怕你急着要。”
“真着急我就直接找她拿了。”
陈时听了，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啃了口手里的苹果。
“没有说你不该来的意思。”周岩解释完，又补了句道谢。
“没事。”陈时回道。
两人相处过于客气，客气到陈时几乎快忘了，他们现在已经不止是同学或者朋友的关系。
纠结的心思在陈时心里“咕嘟”冒着泡，他下定决心，开始主动找话题。
“那U盘里有什么啊？”
周岩抬眼看他，虽然意外，但还是开口回答：“一些课程设计之类的，还有数据资料，我写论文用。”
“哦，”陈时略一思索，有些疑惑，“但她好像不是和你一个专业的吧？怎么......”
周岩一时间没说话，片刻后反问他：“你想知道？”
“只是好奇。”陈时察觉到不对，以为是涉及保密的东西，忙道，“不能说的话不用告诉我。”
“没什么不能说的。”周岩说着，伸手拿了个橘子，开始不急不缓地扒皮，“我有空会接私活，给别人代写论文之类的，她是我的中间人。”
简短一句话包含了巨大的信息量，陈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又开口。
“枪手？”
“算是吧。”周岩抬眼看他，对方的眼神让他想起很久之前，陈时刚认识他的时候。
“真的？”陈时抿了下嘴，谨慎地质疑，“这合法吗？”
周岩“吃吃”笑了下，眼神毫不掩饰，只说：“能赚钱就行。”
陈时无话可说，一时间，屋内空气安静下来。
周岩看了眼陈时手里的苹果，把刚扒好的橘子肉放进盘子里。
“不想吃就算了，等着一会儿吃饭吧。”
“没有不想吃。”陈时有些烦躁地反驳，手里捏着苹果没放，却也不肯吃。
周岩没出声，只是盯着陈时看了两秒，而后起身，抬脚往门口走去。
“你干什么去？”陈时问。
周岩为他的慌乱停下脚步，简单回道：“厨房。”
说完，接着就出了门，留陈时一个人在寂静的屋里坐着。
空气里的气闷越来越密，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儿。
如同翻山越岭终于抵达目的地，却发现眼底的风光并不是自己一直想象的样子。而那股一直裹挟着自己的焦急而迫切的情绪褪去，留下的只有猝不及防的落差。
以前的周岩不是这样的。
陈时被这个念头缠绕，再也坐不住，起身出了房间。
傍晚七点刚过，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他一路飞快穿过院子，走到门口开锁拉开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立刻向他扑袭而来，忽的一阵大风刮过，四周的树林立刻风声鹤唳，此起彼伏。
“陈时！”
陈时听见身后的叫声，猛然停住脚步，但没有回头。
周岩在他身后不远处站着，脸色隐在背光里模糊不清。
“你怎么了？”周岩问。
见陈时站在原地没反应，他皱着眉又喊了一声，依旧没听见回答。
周岩不觉冷了脸，在门边站定，不再说话。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突然院里传来王文的声音，周岩回头，和刚出来站在走廊上的王文打了个照脸。
“怎么都出来了，不在屋里？”王文的声音带着疑惑。
“出来透气，”周岩随意扯了个借口，反问道，“饭好了吗？”
“好了，已经端上桌了。”
“行，我们这就来。”
王文点头，不疑有他。
周岩大半边身体挡住了门外的陈时，天色也暗，门前的灯没开，王文只能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
陈时全程没出声，王文虽然心里有些疑惑，直觉出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但也不好说什么，于是转身进了屋。
周岩见人离开，回头看向陈时，顺手打开门口的灯。
“走进去吃饭......”
周岩走到陈时身边，伸手拉过对方胳膊，将人转向自己，却在看见对方的瞬间突然止住话头。
陈时睁着一双发红的眼睛直直和他对视，片刻后又猛然转过去。
“你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陈时没回头，声音却闷闷的，透着莫名的难受，“是我想多了。”
“什么意思？”周岩皱眉。
陈时没接话，心里翻江倒海，嘴上一句都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自己现在的心里和感觉，两人分别多年，无论是周岩还是自己，都有了很大变化，他没经历过对方的处境，自然也没资格对对方的任何选择做指摘。
但他还是难受，难受这样的变化，难受和他理想中大不相同的周岩，而对方却从头至尾的风平浪静。
陈时想到这里，面色惨淡。
一两声倦鸟归巢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留下若有若无的回音。
周岩叹了口气，不再等他回答，调整语气开口道：“走吧。”
说着手上也跟着轻轻用力一带，陈时的脚步才终于肯挪动，跟着周岩一前一后进了门。
一顿饭草草吃完，等收拾好，陈时要走。
“你不送送人吗？”王文站在值班室门口，问旁边的周岩。
陈时忙道：“不用，我自己骑车回去就行。”
王文没接话，给站在廊下的周岩使眼色。
周岩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熄掉手里还没抽完的半根烟。
“走吧。”他说。
陈时情绪已经好转，想到刚才，心里有些赧然，只好点头。
甲方单位宿舍在镇上，只有唯一的一条国道通过去。但好在这个县紧挨着市，整体经济还算可以，即使两边人家寥寥路边也装了路灯。
周岩在监测中心的库房里找到一辆好久没人骑的车，两人一起，靠着边一前一后朝县城方向去，一时无话。
月亮高挂在夜空中，白天的热气散去，时不时一阵微风吹得天微凉，路边偶尔还有几个散步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来的时候十几分钟的路程，回去的时候，陈时却觉得格外漫长。
直到一个岔路，陈时才终于忍不住开口叫住快他一步的周岩：“就送到这里，你先回去吧。”
周岩回头只一秒，眼神还没落稳，只来得及伸手拉住陈时用力往旁边一带。
陈时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惊慌过后，他抬头才发现，原来刚刚是辆卖西瓜的货车和他擦身而过。
如果不是周岩，估计自己此时已经躺在车轮下了。
小货车此时也已经停在路边，下来一个中年大叔，看见陈时和周岩，还没走近就开始连连解释和道歉。
周岩没吭声，陈时没受伤，便也不想计较什么，还是对方实在过意不去，执意要送他两个西瓜以表歉意。
陈时拒绝不了，只能收下，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就趁老板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扫付款码转了五十块过去。
这段插曲过后，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下来。陈时也不好再提让周岩先回的话，任由对方和自己继续往前走。
“以后有什么直接和我说就行。”
到了一个小拐弯，周岩提速跟上陈时，并排骑在外侧，突然开口道。
陈时“啊”了一声，表情有些懵，明显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像刚才在监测中心那样。”周岩看了他一眼，“你在想什么可以直接告诉我，不用憋着。”
“哦。”
陈时听懂了，心下一松，又有些怅然，不知道说什么，而周岩看着他，再度开了口。
“毕竟我们现在已经在谈恋爱了。”
陈时闻言抬头，两人视线相接，立马又撇过了头。
比不过周岩的自然而然，绯红已经上了陈时的耳朵，他一言不发，只能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外套，点了下头。
两人最终还是在工业园边界上提前道了别，陈时怕太晚，坚持让周岩提前回去。
快要走到单位宿舍门口时，陈时在街拐角靠里墙的路边蹲下来。
他有习惯性的胃胀气，饭后都是避免运动，今天例外骑了这么久的路，刚才一直小心压着不表现出来，周岩一走，陈时这会儿就疼得再也忍不住。
过了三四分钟，陈时终于感觉有些缓和。手机震动了几下，他拿出来开屏解锁，是周岩发来的消息。
——到了吗？
陈时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捏着手机，用一根指头艰难打字。、
——到了。
——行，早点休息吧。之后有空再找你一起吃饭。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