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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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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周后，新项目经理到岗，西岭区项目顺利进入平稳期。趁着公司开月例会，驻外项目负责人都回来参加，李远扬早早订好了的饭店，邀齐了几个关键人物，带着陈时一同作陪赵立那边一起吃饭。
“赵总那边消息有变动吗？”
晚上，车子稳稳停在饭店门口，临下车前，李远扬再次和身旁的陈时确认一遍。
“没有。”陈时拿着手机，界面还停在消息对话框里，“他秘书刚回的消息，还是上午的那套话。”
“行，改天再请吧，今晚就当和齐主任那边吃个便饭。”李远扬回道。
饭局的主客上午临时改口说有事不来，那也没办法。
唯一好在下午甲方那边就给了信，信息库里的数据包已经通过了系统质检，几个人悬了半天的心才放下来。
虽然不知道赵立是什么原因没来，又是什么原因最后松了手，但总之事情解决了。
当晚，饭局也进行得十分顺利，整张饭桌上没有一个外人，从开始到吃完散场也就不过两小时。
陈时找了个空当出门去前台结账，拿了发票刚转身准备往回走，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拐角处一闪而过。他立刻跟上去，等追到走廊上，过道里却不见一个人影。
陈时掏出手机，翻开通讯录给林竟发了条消息，没多会儿，对方就直接回了个电话过来。
“你也在这儿？这么巧。”听筒里传来嘈杂的人声，看来不像是正儿八经的商务饭局。
“怎么？现在聚餐吃饭都不叫我了？”陈时故意半开玩笑道。
“哪有，您要是肯赏脸，我时刻倒履相迎。要不我现在就出去接你？”
“别了，我这边还没完，就是跟你打个招呼，你继续吧。”
说完陈时就要挂掉电话，就听到林竟飞快开口，没有罢休的意思。
“啥局啊？周六都得让你上，要不我出面帮你整顿一下？”林竟大概是喝了点酒，说话都有点飘了，陈时察觉到赶忙给他打住。
“工作饭局，你舅舅可也在呢。不过我不是场柱子，说轻松也轻松。”
林竟听到林教授的名号，语气果然又收敛起来：“这样……”
“行了，你继续吧，改天再找你一起吃饭。”
“欸，别挂！”林竟急道，“你等会儿结束等我会儿，我跟你一起走。”
“你得多久？”
“很快！我这又不是多重要的局，走就一句话的事。”
“行。”陈时答应下来，只要确定不会让自己等到大半夜就行，“到时候我给你发消息。”
两人说好后，陈时回到包间，又待了不到二十分钟，饭局就散场。
李远扬和陈时将林教授和齐主任一行人送到饭店门口，陈时提前找好的两个代驾已经在酒楼门口等了大半个小时，只差从泊车员手里拿到钥匙。
齐主任表示很满意，今天的饭吃得也很高兴，上车前特意又将陈时夸了一遍，说他是“虎门无犬子”。
看着载着四人的两辆车缓缓驶离，陈时松了笑僵的脸，掏出手机给林竟发了消息。随后便往回走，打算去酒楼大厅的公共休息区等一会儿。
没想到一只脚刚踏进大门，他就看到林竟站在前台接待处，高举起左手朝自己挥了挥，紧接着便快步朝他走过去。
“速度够快的啊。”陈时不禁调侃道。
“这不正常？就部门的团建，我来都是给他们面子了。”
“差不多行了啊，”陈时止住林竟的得瑟，转头问道，“说吧，非得让我等着你，是想干嘛？”
“你看你，这么了解我，我俩果然是惺惺相惜啊。”林竟嬉皮笑脸地说着，一只手搭上陈时的肩膀。
“别贫了，你再不说我可就走了。”
“哎，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再说我这刚喝了酒，你得给我点时间，我俩先去买杯喝的解解酒，我再带你看点有意思的东西。”
陈时拗不过林竟，也不好真就扔下他，只能跟着他走到隔着一条街的商场。
林竟没有选择自己平时常去的一楼那家户外现磨咖啡馆，反而径直进了三楼的一家星巴克。陈时越发摸不着头脑，林竟却只是随意一笑解释道：“偶尔换换口味嘛。”
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四十，商场九点半打烊，星巴克里的顾客也渐渐只出不进。
陈时坐在店里靠窗的位置，从玻璃窗往外望去，许多人正陆陆续续乘着电梯下楼，不少商户也在准备关门。
他不想再等下去，站起身来刚要去点单台找林竟，就看见对方正拿着两杯星冰乐回来。
陈时迎上去接过自己那杯，脚步一转，直接往门外走。
林竟还是那副不急不忙的样子，在原地叫住陈时：“欸，等一等嘛，坐下给你看个有意思的，就两分钟。”
陈时无话可说，僵持不下，只能耐住性子又坐回去。
这次林竟没再磨着他硬等，直接掏出手机，开始给人发消息，很快就收到对方回复。
陈时以为他有其他的事，就没出声打扰。只见几秒后，林竟拿起手机开始打电话，一边给了陈时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弄得陈时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
没多久电话接通，林竟开始说话，终于给了陈时第一个提示。
陈时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向窗外望去，走廊上并没有什么人，只有电扶梯上站着两个提着购物袋往下去的顾客，陈时特意辨识了一下人，确实不认识。
再看过周边各家餐厅，一半都在准备打烊。陈时皱眉回头看林竟，对方却只望着对面某个方向，一边悠闲地说着话。
“你人还在xx餐厅是吧？”林竟语气悠然，“给我说了我也要再问一下确定嘛，怕你走错地方。”
说着，又回头看了眼陈时，继续道：“行，我就是和你说一声，今天我去不了，有事呢，实在脱不开身。再改天吧，请客嘛，你得有点儿耐心。”
说完不知道对方回了什么，林竟很快就挂断电话，陈时这才忍不住开口问：“谁啊？”
“你马上就知道了…… 喏。”
林竟轻笑，手接着一指，陈时再次转头望去，只见从对面餐厅出来一个人，高瘦的身影十分熟悉。
那人走到门口，停下和服务员说了几句话，接着便出了餐厅，右转朝扶梯口去。
陈时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听见林竟的说了声“走”。他晚几步跟上出了星巴克，两人也朝着电扶梯的方向走去。
眼看那人就要踏上扶梯下去，林竟顿时开口出声，叫住了他：“周岩。”
周岩应声回头，眼神在看见林竟和陈时的瞬间，立刻变得冷淡起来。
一时间三人都在走廊上停下来，站在原地。前因后果再明显不过。
林竟倒十分放松，吊儿郎当地开口说道：“真巧啊，没想到这家餐厅也在三楼，出来还能碰上你。”
周岩脸色没变，漠然回道：“不是你点名要来这儿的吗？”
“那怎么了？我点名来这儿，也不代表我就一定得知道它具体在哪儿啊。”林竟还是笑嘻嘻的，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边大言不惭，“再说我们是被请客的，只负责吃饭。对吧，小时？”
说完便把剩下那只手搭上陈时的肩膀，头也朝着他歪靠，显得十分亲切。
听到“我们”两个字，周岩的眼神第一次转向陈时。只一眼，陈时的脸色就如同融化的冰冻死水，变得十分难看。
原来这就是林竟口里的“好戏”。原来那天晚上三人从医院门口出来，林竟非得单独留下周岩联系方式，就是为了演今天这出凑巧。
“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明白过来的陈时脸色不太好，转头问林竟。
这块儿地皮靠近高新区，商场是政府拨款投资兴建的，二三层店铺九成都是奢侈品店，是出了名的高消费场所。
更主要的是这里和a大隔着两个区，地铁倒公交单程快两小时，除非情况特殊，周岩根本不会来这里。
“离我单位近啊，”林竟笑嘻嘻道，“而且对周岩来说也友好点，是吧，周岩？”
周岩没说话，陈时皱眉看向林竟，等他解释。
“前两次定的地方都在a大附近，周岩打车半小时就到了，可惜高端场所普通人不太容易进去。”林竟好整以暇地看着周岩，语气不以为意，“再说你还是学生，又自由又有时间就是没钱，我这也算非常为你考虑周到了吧。”
陈时听完偏过头，脸上掩饰不住的烦躁。
他根本不知道林竟干这事，要不是他俩今天恰巧在酒楼碰上，都不知道林竟还要来这手多少次，他才会发现。
林竟本来就喝了点酒，加上这时候的捉弄得逞，心里十分得意，脸上也尽是愉悦的表情。
他还想再说什么，刚开口就被陈时压住火气打断：“好了。时间不早了，回吧。”
说罢又转头看向周岩，说道：“不好意思，你也回去吧。”
周岩没什么表情，只把视线偏向林竟。
“那再见了，老同学。”林竟觑着陈时的脸色，耸肩道。
直梯就在身后五米远的地方。陈时收回眼神，拉着林竟转头就要走，却没想到身后的周岩又突然开口。
“下次是什么时候？”
听到这话，林竟和陈时均是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周岩指的是下次吃饭的时间。
林竟一下来了兴致，忍不住挑眉回头，像是看见了笼子的斗兽。
“你是傻子吗？”身旁的陈时铁青着脸，抢先林竟一步开口。
他本以为事情发展到这步，刚才三个人也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周岩只需要把林竟的戏弄当成是那晚他们为他解围的代价，从此恩仇相清，再老死不相往来就算了。
但显然周岩并没有这么想，也没有妥协的打算。陈时不明白，明明他既没有抗衡的资本也没有资格。
“我不应该问吗？”周岩语气认真，看着陈时。
陈时不理解，又觉得有些荒谬，一时间分不清是真是假。
“你就这么喜欢被人耍？”
听见这话，林竟抗议了：“诶，谁耍他了？本来。。。”
林竟在陈时一个眼色里噤了声。
周岩笑了，脸色却透着冷：“我喜欢？难道不是你们叫我来这的？”
陈时还没说话，一旁的林竟就十分不满地反驳了几句，还要上前，被反应过来的陈时及时拉住。
“那我再次和你道歉。”陈时和周岩对视，语气诚恳，“对不起，周岩。”
四下寂静，周岩站在原地，静静望着陈时，好一会儿没有出声。
“这样可以吗？”陈时再次开口问他。
旁边的林竟已经不耐烦起来，但陈时态度坚决，他只好背过脸去。
面对陈时探询的目光，周岩先移开了视线，没有回答，只撂下一句话。
“人情我会还的。”
说完，他扫了两人一眼，便转身乘上扶梯离开。
就那么一瞬间，陈时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卷土重来，又在下一瞬间，同周岩的背影消失得无声无息。
好似时间一直往前走，而有些东西却什么都没变。
过了会儿陈时叫了代驾，在停车场打发走林竟，又自己开车拐出路口。
而后他想到什么，抬手看了一眼时间，犹豫再三，还是在红绿灯前最后一个双黄虚线处掉了头。
商场最近的地铁站围着施工墙，最头上竖着起一块儿施工在建的标牌，而公交站台在隔了一条马路的对面。
周岩站在站台上的公交台上，照着电子牌上滚动的线路信息确认过一遍。
再等五分钟，他正好能赶上九点半的最后那班车，先坐五十分钟到地铁站，再倒两次地铁线坐四十多分钟，就到a大。
时间卡的刚好，回去还没到十一点半的宵禁。
周岩低头看手机，翻看实验小组群里的消息，检查有没有什么遗漏。没多久就感觉到有车灯从自己侧方照射过来，并且越靠越近。
站台上只有他一个人，周岩不由地抬头，一辆奔驰稳稳停在他面前，车饰灯照亮了驾驶座上的人，是陈时。
“上车。”陈时摇下车窗开口，“我送你。”
“不用了。”
“别多想，就给你送到地铁站，我正好住那边，顺路而已。”
周岩还是没动，陈时也不走。
说话这会儿站台上多了几个乘客，站牌上的滚动字幕提示公交车正在进站。
喇叭声响起，所有人都看向左边，公交车已经朝着这边驶来，距离不过二十几米。
周岩回过头看陈时，他还是没有开车走的意思。
“还不上车？”
迟疑两秒，周岩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上去。
两人一路无话，陈时说到做到，给人放到地铁站口就停下了车。
周岩解开安全带，说了声“谢谢”，伸出手去拉车门，刚碰到门把手就听见陈时叫住了他。
“林竟找你这几回了，你怎么没和我说？”陈时问。
他们才在学校碰过面，何况还有个共同认识的陈宇，没有联系方式根本算不上借口。
“有什么好说的。”周岩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陈时不知道说什么，顿了半天，侧头看向周岩，又说了句：“对不起。”
不知道是不是在车里，只有两人的空间更私密的缘故，陈时的眼神比在商场的时候更软和，语气里除了真诚，还多了点愧疚。
“没必要重复那么多次。”周岩侧头打断他，“和你没关系，不用道歉。”
说罢，两人都沉默下来。
过了会儿，陈时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上次吴新月见我那样的态度，还有后来那样...她知道林竟找你的事？”
“对。林竟第一次打电话的时候，她以为你也在，后来还坚持带着礼物跟我去了。”周岩语气淡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当时我手上伤还没好。”
陈时皱眉道：“我确实不知道，上次在学校，你就该和我说的。”
“说什么？到底有什么好说的？”
周岩冷不防开口，刺得陈时一愣。
他回过头，周岩却并不看他，而后出口的话更是字字珠玑：“你能骂他几句还是打他一顿？还是像今天一样，左右让我别放在心上？等他走了再半路回头做好人，把我送到地铁站？”
空气安静得可怕，陈时被周岩的话扇愣在座位上，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撇过头讲不出话来。
“别人藏起来的话少问，管不了的事别插手。”周岩看着他如土的面色，忍不住嘲讽，“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喜欢把自己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陈时，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周岩的话像一把刀子将他割开，破开的口子露出里面的肉，见光都疼。
半天没人说话。突然，陈时听见了“啪嗒”一声响，瞬间抬头看去，只见周岩伸手拉着把手，正准备推门下车。
“够了，周岩。”陈时出声，看见对方应声回头，两人视线交汇。
周岩还是那般十分沉静又从容不迫，脸上表情也没有丝毫动容。
和陈时想象里一样，也和他记忆里一样。
而这么近的距离，如果只是单看脸上的部分的话，其实已经很难找出当年彼此还青涩时候的痕迹了，但鼻子眼睛嘴巴都凑一起看，这张脸就还是那个人。
“到此为止吧，别再接林竟的电话了。”陈时说，“就当我们没有碰见过，你也往前看吧。”
周岩一瞬间眼神微动，最后不置可否，转头推门下了车。
没多久，车内灯光暗下来，陈时的心也在一潭深水中不断沉下去。
恍惚间，多年的记忆如潮水推倒了陈时，此时此刻，所有甘心的不甘的都化在了周岩最后一眼的眼神里。
一声叹气悠悠而散，他已经很艰难于扮演去憎恨的那个人的角色了。
“到此为止吧。”陈时由心想到，“就到此为止吧，周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