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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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很大。
林渝站在教学楼门口，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和连成线的雨滴，面无表情地从书包里拿出折叠伞。他讨厌雨天，讨厌潮湿的空气黏在皮肤上的感觉，讨厌雨水打湿鞋袜的冰凉触感。
"同学！"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林渝没有回头。
"喂，拿黑伞的那个！"
这次声音更近了，还带着点急促的喘息。林渝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看到一个比自己矮半个头的男生正冲他挥手。那男生有一头微卷的棕色头发，被雨水打湿后贴在额头上，校服外套已经湿了一大片，却还在笑。
"能不能借你的伞用一下？我忘带伞了。"男生眨着眼睛说，嘴角挂着林渝最讨厌的那种假笑——他见过太多这样的笑容，表面热情，实则充满算计。
林渝没说话，只是把伞递了过去。
"啊？"男生愣住了，"那你怎么办？"
"我有两把。"林渝从书包侧袋又掏出一把折叠伞，声音平静得像是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男生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灿烂起来："那太好了！我叫程淮，高二(3)班的。你呢？"
"林渝。高一(5)班。"林渝撑开伞，准备离开。
"等等！"程淮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那个...我宿舍钥匙也忘带了，室友都回家了，我能去你宿舍待会儿吗？就等到雨停！"
林渝低头看着那只抓着自己手腕的手，指尖冰凉，还在微微发抖。他抬眼对上程淮的眼睛——琥珀色的，在雨天里显得格外明亮，此刻正闪烁着某种他读不懂的情绪。
"说谎。"林渝淡淡地说。
程淮的手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去："什么？"
"你宿舍钥匙在右边口袋。"林渝指了指，"刚才你挥手的时候我看到了。"
程淮的表情变得精彩起来，从惊讶到尴尬，最后竟然又挂上了那种假笑："哎呀，被你发现了。其实我是想认识你，上周你在篮球场打球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
林渝转身走进雨里，没有回答。他听到身后程淮喊了句"明天见"，但他没打算再见这个谎话精。
然而命运似乎有自己的安排。
第二天午休时间，林渝正在图书馆角落看书，一个熟悉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溜到他旁边的座位。
"这么巧啊！"程淮压低声音说，眼睛却亮得像发现了宝藏，"你也喜欢东野圭吾？"
林渝合上手中的《白夜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在跟踪我？"
"怎么可能！"程淮瞪大眼睛，一副被冤枉的样子，"我是图书馆志愿者，每周三都来整理书籍。"
林渝的目光落在程淮胸前的校牌上——那里清楚地写着"高二(3)班程淮"，没有任何志愿者标识。
程淮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立刻捂住校牌："这个...我忘戴志愿者证了！真的！"
"随你。"林渝拿起书换了个座位。
但程淮像是黏上了他，接下来的几天，林渝总能在各种地方"偶遇"程淮——食堂、操场、甚至男厕所门口。每次程淮都有新的借口："我饭卡丢了能跟你拼个桌吗？""我球鞋坏了能看你打球吗？""我...我走错厕所了！"
林渝开始怀疑这个高二学长是不是有什么毛病。直到那个周五的傍晚。
林渝因为值日走得晚，经过音乐教室时听到里面传来钢琴声。弹的是《梦中的婚礼》，但节奏很慢，带着说不出的忧伤。鬼使神差地，他推开了虚掩的门。
坐在钢琴前的竟然是程淮。没有假笑，没有夸张的表情，只有专注的侧脸和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舞动。夕阳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一层金边，看起来竟有几分不真实的美感。
程淮没有注意到门口的林渝，直到一曲终了，他才深深叹了口气，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力气一样趴在琴键上，发出一阵不和谐的杂音。
"弹得不错。"
程淮猛地抬头，看到林渝时明显慌乱起来："你...你怎么在这里？"
"路过。"林渝走进教室，"没想到谎话精还有这种技能。"
程淮的表情变得复杂，最终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小时候学过一点。那个...你别告诉别人啊，我维持人设很辛苦的。"
"什么人设？"
"阳光开朗大男孩啊。"程淮夸张地比划着，"大家都觉得我是那种没心没肺的开心果，其实..."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其实挺累的。"
林渝第一次认真打量程淮。没了往日的嬉皮笑脸，此刻的程淮看起来异常疲惫，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嘴角也自然下垂着。
"为什么装？"林渝问。
程淮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琴键上按出几个单音："因为没人喜欢负能量啊。我爸妈离婚后，我妈最常说的就是'别整天哭丧着脸'。"他模仿着女人的语气，"'程淮，笑一笑，生活已经够难了，别让周围的人也觉得难受。'"
林渝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习惯了独来独往，不擅长安慰人。正当他思考着要不要转身离开时，窗外突然电闪雷鸣，一场暴雨毫无预兆地倾盆而下。
"看来我们被困住了。"程淮又恢复了那种轻快的语气，但眼神已经不一样了，"你知道吗？其实我之前说的那些借口，除了钥匙那个，其他都是真的。"
林渝挑眉："包括走错厕所？"
"那个是临时编的。"程淮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但我真的丢了饭卡，球鞋也真的开胶了。"他指了指自己脚上的运动鞋，果然鞋底已经微微张开。
雨越下越大，天色也暗了下来。音乐教室里没有开灯，两人的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中变得模糊。
"你为什么总来找我？"林渝突然问。
程淮沉默了一会儿："因为你看起来...很真实。不像其他人，明明不开心还要强颜欢笑。你是真的不在乎别人的看法，这很酷。"
林渝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他以为程淮和那些因为他长相而来搭讪的人一样肤浅。
"我不擅长社交。"林渝实话实说。
"我知道。"程淮笑了，这次是真心的笑容，"所以我主动嘛。反正我脸皮厚，被拒绝也不怕。"
雨声中，两人陷入了舒适的沉默。程淮又开始弹琴，这次是一首林渝没听过的曲子，轻快中带着一丝忧郁。
"这是什么曲子？"林渝问。
"《雨滴前奏曲》，肖邦的。"程淮的手指灵活地在琴键上跳跃，"讲的是一个人在雨夜等待永远不会回来的爱人。"
"很应景。"林渝评论道。
程淮突然停下演奏："林渝，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问。"
"为什么第一次见面你就把伞给我？明明你可以直接拒绝的。"
林渝思考了片刻："本能反应吧。你看起来很冷。"
程淮怔住了，然后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林渝以为他在哭，正犹豫要不要递张纸巾，却听到程淮发出一声轻笑。
"你知道吗？这是我听过最温暖的拒绝。"程淮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大多数人要么直接无视我，要么假装友好实则嫌弃。你是唯一一个明明看穿了我的谎言，却还是选择帮我的人。"
林渝不习惯这样的真情流露，他移开视线："伞而已，不用想太多。"
雨势渐小，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林渝站起身："该回去了。"
程淮点点头，合上钢琴盖。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音乐教室，走廊里只剩下安全灯发出的微弱绿光。
"那个..."程淮在身后叫住他，"下周一还能见到你吗？不用偶遇的那种。"
林渝回头，看到程淮站在光影交界处，一半脸藏在阴影里，表情忐忑又期待。
"随你。"林渝说，但语气已经不像最初那么冷淡。
走出教学楼时，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远处路灯的光晕在水洼中摇曳。林渝撑开伞，突然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
"等等我！"程淮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我宿舍钥匙真的忘带了！这次是真的！"
林渝看了他一眼，把伞往他那边倾斜了一些："我送你回去。"
程淮愣住了，随即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这次是真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好！"
两人共撑一把伞走在校园小路上，谁都没有再说话。但某种无声的默契已经在他们之间悄然形成，就像雨后悄然绽放的花朵，安静却充满生命力。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