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交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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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早晨，林渝刚走进校门就看到了站在樱花树下的程淮。与往常不同的是，程淮这次没有编造任何偶遇的借口，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然后自然地走到林渝身边。
"早。"程淮的声音里带着晨间特有的沙哑，手里还拿着两盒牛奶，"喝吗？"
林渝迟疑了一下，接过那盒温热的牛奶。指尖相触的瞬间，他注意到程淮的手腕内侧有一道淡粉色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物体划伤的。程淮迅速拉下校服袖子，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
"今天下午还去音乐教室吗？"程淮转移话题的速度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我可以教你弹钢琴。"
林渝本想拒绝，却鬼使神差地点了头。他告诉自己只是因为好奇，绝不是因为上周五那个在雨声中弹琴的程淮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因为下雨改成了自习。林渝正埋头做题，一张纸条从旁边滑到他桌上。
「下雨了，适合学钢琴。——
周五早晨，林渝刚走进校门就察觉到了异样。教学楼前围着一小群人，中间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他本不想凑热闹，却在人群中捕捉到了程淮那熟悉的棕色卷发。
"程淮！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女人声音像刀片般刮过清晨的空气，"艺考模拟又是倒数，老师说你整天心不在焉！这些伤是怎么回事？又在做这种恶心的事博同情是不是？"
林渝挤进人群，看到一个妆容精致的中年女人正拽着程淮的手腕。程淮的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试图解释："妈，不是的，我最近真的有在练琴..."
"练琴？"女人冷笑一声，猛地扯过程淮的袖子，露出那些尚未痊愈的伤痕，"练出这些来了？跟你爸一样没出息！除了逃避还会什么？"
围观的同学开始窃窃私语。程淮的眼神涣散，像是灵魂出窍般站在那里，任由母亲当众羞辱。林渝握紧拳头，他从未如此强烈地想要介入别人的事，但多年独处的习惯像堵无形的墙，将他钉在原地。
"下周一我来接你去见李教授，再考不好你就别回家了！"女人最后丢下这句话，高跟鞋咔哒咔哒地走远了。
人群逐渐散去，只剩下程淮站在原地，像个被遗弃的木偶。林渝犹豫了一下，走上前："程淮..."
程淮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林渝从未见过的冰冷："满意了？看到真实的我了？"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说谎了吧？因为真相太恶心了。"
说完，他转身跑向教学楼。林渝愣了一秒，随即追了上去，但程淮跑得太快，转眼就消失在走廊拐角。
整个上午，程淮的座位都空着。林渝心不在焉地听着课，眼前不断闪现程淮母亲扯着他手腕的画面。下课铃一响，他就冲向音乐教室——他们的秘密基地。
音乐教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弹得杂乱无章。林渝推开门，看到程淮背对着门坐在钢琴前，右手里有什么东西在闪光。
"住手！"林渝冲过去，一把抓住程淮的手腕。一把美工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程淮白皙的手臂上已经多了几道新鲜的血痕。
"放开我！"程淮挣扎着，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林渝死死钳住他的手腕，两人拉扯间，林渝的校服袖子被扯了上去，露出手臂内侧几道早已愈合的白色疤痕。
程淮突然停止了挣扎，盯着那些疤痕，呼吸变得急促："你...你也..."
林渝松开手，迅速拉下袖子，但已经晚了。程淮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钢琴凳上："为什么...不告诉我..."
"没什么好说的。"林渝的声音比平时更加生硬。
雨开始下了，起初只是零星的雨点敲打着窗户，很快就变成了倾盆大雨。两人沉默地坐在钢琴前，只有雨声填补着空白。
"我第一次划伤自己是十二岁。"程淮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那天我妈因为我钢琴比赛没得奖，把我关在琴房练了整整一天，不给饭吃。"
林渝静静听着，目光落在钢琴的黑白键上。
"我爸是在我十岁生日那天走的。"程淮的手指轻轻抚过琴键，没有按下去，"他留了张纸条，说受不了我妈的控制。我妈把所有的怨恨都转移到了我身上，因为我长得越来越像他。"
一滴眼泪落在琴键上，程淮没有擦："她总说我会变成我爸那样没用的废物。有时候我觉得...也许她说得对。我确实只会逃避。"
林渝深吸一口气，卷起自己的袖子，露出那些旧伤痕："我爸爸酗酒。每次喝醉就打人，我妈受不了，在我七岁时走了。"
程淮抬起头，红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后来我爸喝得更凶，"林渝继续道，声音平静得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有一次他把我锁在衣柜里一整夜。第二天我姑姑来才发现，把我接走了。这些疤...是那时候留下的。"
雨声渐大，几乎盖过了林渝的声音。程淮颤抖着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林渝手臂上最明显的那道疤："疼吗？"
"早忘了。"林渝说，但眼神柔和了些。
程淮突然崩溃般地抱住林渝，眼泪浸湿了他的校服："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该在你面前那样..."
林渝僵硬了一瞬，然后慢慢放松下来，轻轻拍了拍程淮的背："没事。"
他们就这样在雨声中相拥，像是两个伤痕累累的士兵在战壕里找到了彼此。过了很久，程淮才松开手，擦了擦眼泪："你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这些？"
林渝摇头："你是第一个。"
程淮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但这次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我也是...第一次跟人说这些。"
窗外的雨依然下个不停，但音乐教室里的空气似乎变得不一样了。程淮捡起地上的美工刀，递给林渝："帮我扔了吧...我保证不会再用了。"
林渝接过刀，放进自己口袋："如果你又想...就来找我。"
"嗯。"程淮点点头，然后犹豫了一下，"林渝...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
"为什么今天...为什么选择告诉我这些？"
林渝思考了一会儿，给出了最简单的答案："因为你需要知道你不是一个人。"
程淮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但这次他任由它们流淌："谢谢。"
雨势渐小，天色也暗了下来。林渝站起身："该回去了。"
程淮跟着站起来，突然抓住林渝的手："等等...我还有个请求。"
林渝挑眉看他。
"周末...我妈要带我去见那个钢琴教授。"程淮的声音颤抖着，"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这个请求出乎林渝的意料。他本能的反应是拒绝——他讨厌人多的地方，更讨厌介入别人的家事。但看着程淮期待又害怕的眼神，他发现自己无法说出那个"不"字。
"好。"林渝听见自己说。
程淮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夜空中突然出现了星星："真的？你不必勉强的..."
"我说好。"林渝重复道，语气比他自己想象的更加坚定。
他们走出音乐教室时，雨已经停了。校园里弥漫着雨后特有的清新气息，远处路灯的光晕在水洼中摇曳。程淮深吸一口气，像是第一次真正呼吸。
"林渝，"他突然说，"我们做个约定吧。"
"什么约定？"
"我答应你不再伤害自己，"程淮认真地说，"你答应我...学会表达自己的感受。不只是用'嗯'和'哦'。"
林渝皱眉："我表达得很清楚。"
程淮笑了，这次是真心的笑容："得了吧，你连'我关心你'都要用'我来扔刀'表达。"
林渝想反驳，却发现程淮说得没错。他一直以来都用行动而非语言表达情感，就像当初递出的那把伞。
"...我试试。"最后他妥协道。
程淮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做了一个更大胆的举动——他牵起林渝的手，十指相扣："这样回去，可以吗？"
林渝的身体僵了一瞬，但没有甩开："...随你。"
他们就这样手牵着手走在校园小路上，谁都没有再说话。但某种无声的承诺已经在雨后的空气中悄然成形——他们约定不再独自面对黑暗，约定成为彼此的光。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