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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危渊(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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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72小时
沈危盯着手臂上新出现的荧光数字,喉咙发紧。
00:71:59...00:71:58...
时间正在一秒一秒流逝。
宴昭趴在他旁边咳血,胸口的疤痕完全变成了荧光绿色,像一条发光的蜈蚣。
温镜白的手臂同样在闪烁,数字比沈危快了整整十二小时。
"谢临渊呢?"沈危哑着嗓子问。
废墟里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温镜白沉默地检查弹匣,只剩最后一发子弹。
宴昭擦了擦嘴角的血,突然笑了:"妈的,这下真成亡命鸳鸯了。"
沈危的机械腿彻底报废,液压管里流出的不再是暗红色的血,而是那种荧光绿的黏液。
他咬牙扯断连接线,把残破的机械部件甩到一边,撑着墙站起来。
"那老东西说我的血是关键。"沈危盯着自己的手掌,"如果他能用我的血做稳定剂,那我们也能。"
温镜白抬头看他:"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老子得多流点血。"沈危咧嘴一笑,扯下衬衫袖子扎紧大臂,"宴昭,这附近有能用的医疗设备吗?"
宴昭指了指远处隐约的灯光:"黑市地下诊所,老板娘欠我人情。"
他们像三个醉汉一样互相搀扶着穿过废墟。
沈危的左腿没了机械支撑,每一步都钻心地疼,但他没吭声。
谢临渊最后扑向控制台的画面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那个总是冷静自持的科学家,居然会为了他们选择同归于尽。
砰!
枪声在身后响起。
沈危猛地回头,看见三个全副武装的追兵倒在血泊中。
温镜白放下枪,冷静地说:"最后一发。"
宴昭吹了个口哨:"不愧是首席律师,枪法比辩护词还准。"
黑市诊所比锈骨诊所还要破败,门口挂着"停业整顿"的牌子。
宴昭直接踹开门,里面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正在给一个机械臂病人做焊接,火花四溅。
"小红帽,"宴昭靠在门框上,嘴角还在渗血,"来大生意了。"
被叫做小红帽的女人转过身,左眼是机械义眼,红光闪烁。
她看了看三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会死回来。"
诊所地下室里,沈危被固定在手术台上。
小红帽的机械手指在他的静脉上轻轻按压,抽出一管暗红色的血。
"你的血液里有金属微粒,"她盯着显微镜,"不是后天感染的,是基因自带的。"
温镜白皱眉:"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生来就是个行走的解毒剂。"
小红帽把血液滴在宴昭的伤口上,荧光绿的疤痕立刻暗淡了些,"但浓度不够,需要提纯。"
沈危盯着天花板:"抽吧,能抽多少抽多少。"
小红帽的机械眼转了转:"抽干也不够三个人用。"她拿出一个老旧的离心机,"除非..."
"除非什么?"宴昭问。
"除非找到源头。"小红帽的声音低下来,"你父亲——那个疯子科学家——最早是从哪里得到这种金属基因的?"
沈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记忆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挣扎——不是战场,不是实验室,而是更早之前... …
一座矿山。
灰白色的矿石在阳光下闪着金属光泽,父亲的手按在他流血膝盖上:"别怕,这能治好你。"
"北境的钯银矿..."沈危猛地坐起来,"我小时候受伤,他用矿石粉末给我止血!"
温镜白立刻调出地图:"最近的矿区在七十公里外。"
宴昭看了看自己胸口的倒计时,又看了看沈危的:"来不及了。"
小红帽突然拿出一支针剂:"肾上腺素加血氧增强剂,能撑十二小时。"她顿了顿,"但副作用是加速器官衰竭。"
沈危直接抢过针管扎进脖子:"那就别废话了。"
温镜白和宴昭对视一眼,同时伸出手。
三支空针管落在托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诊所外,夜风裹挟着硝烟的味道。沈危拖着一条残腿爬上偷来的装甲车,宴昭在调试电台,温镜白检查着仅剩的武器——一把手术刀和两支灌满沈危血液的注射器。
发动机轰鸣的瞬间,沈危仿佛又听见了谢临渊的声音:"别停下。"
装甲车冲进夜色中,朝着北境的矿山疾驰。
荧光绿的倒计时在三人手臂上同步闪烁,像三颗即将陨落的星星。
?? 第十章:北境矿洞
装甲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沈危死死抓着车门把手,断肢处传来阵阵刺痛。
宴昭把油门踩到底,仪表盘指针在红色区域疯狂颤抖。温镜白低头检查手臂上的倒计时——00:59:23,
数字仍在无情跳动。
"再快点儿!"沈危吼道。
"这破车再快就要散架了!"宴昭猛打方向盘,避开一块坠落的岩石。
车灯扫过前方的山壁,露出一个黑漆漆的矿洞入口,铁栅栏早已锈蚀断裂。
车还没停稳,沈危就踹开车门跳了下去。
他的左腿残肢砸在碎石地上,疼得眼前发黑,但他没停下。
矿洞像一张巨口,黑暗中传来诡异的金属回音,像是某种呼吸。
温镜白点燃一支照明棒,冷白的光照亮了洞壁——上面布满了细密的凿痕,还有干涸的血迹。
"这地方不对劲。"宴昭摸了摸墙壁,手指沾上一层灰白色的粉末,"这不是普通矿石。"
沈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记忆碎片越来越清晰:
他七岁那年,父亲带他来这里,他的膝盖在攀爬时被尖锐的岩石划破。父亲没有带他去医院,而是抓了一把矿石粉末按在伤口上。
那种灼烧般的疼痛,还有后来三天的高烧...
"我的血..."沈危盯着自己的手掌,"是从这里开始的。"
他们顺着矿道深入,空气越来越稀薄,岩壁上开始出现诡异的荧光苔藓。
宴昭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的疤痕发出幽幽绿光,像是呼应着某种召唤。
突然,温镜白停下脚步:"听。"
远处传来机械运转的嗡鸣,还有液体滴落的声响。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悄悄靠近声源。
矿洞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中央矗立着一台老旧的钻探设备,周围堆满了生锈的金属罐。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溶洞顶部——无数根钟乳石般的金属结晶垂挂下来,末端滴落着荧光绿的液体,在下方的石槽中汇聚成一汪发光的"水池"。
"这就是源头..."宴昭的声音发颤。
沈危走向那汪荧光液体,突然,他的残肢传来剧痛。
他低头看去,断口处的血管正在发光,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着。
"不,不只是源头。"温镜白举起照明棒,光线照向溶洞深处,"还有更多。"
在阴影中,立着十几个培养舱,每个舱里都漂浮着一具躯体——有沈危父亲的克隆体,有谢临渊的复制品,甚至还有...年幼的沈危。
宴昭的解剖刀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这他妈到底是什么地方?"
一个熟悉的电子音突然响起:"生物实验室α,始建于新历37年。"
沈危猛地转身。
阴影中,一个残缺的机械轮椅缓缓驶出,上面坐着半边身体已经金属化的谢临渊。
他的左眼仍是琥珀色,右眼却变成了和那汪荧光液体相同的绿色。
"你...还活着?"沈危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谢临渊举起金属化的右手,指向那些培养舱:"不是活着,是重启。"
他的声音夹杂着电子杂音,"你们看到的,是三十年来的所有实验体。"
温镜白上前一步:"解释清楚。"
"钯银矿里有一种金属微生物,"谢临渊的机械瞳孔收缩,"沈危的父亲发现它能改写人类基因,创造超级士兵。但绝大多数实验体都崩溃了,除了..."
"除了我。"沈危接话,心脏狂跳。
谢临渊点头:"你的基因与微生物完美融合,血液成了天然稳定剂。但浓度太低,所以他们开始克隆你,培养你..."
宴昭突然跪倒在地,咳出一大口荧光绿的血液:"所以...我的心脏..."
"用的是第一代克隆体的组织。"谢临渊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平静,"你们所有人,都是这个实验的一部分。"
沈危看向那汪荧光液体,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拖着残腿走过去,毫不犹豫地把手伸了进去。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像是千万根烧红的钢针扎进血管。
他的皮肤下开始浮现金属纹路,左腿断口处竟然开始生长出新的、泛着金属光泽的组织。
"沈危!你疯了?"宴昭想拉住他,却被温镜白拦住。
"他没疯。"温镜白盯着沈危逐渐变化的手臂,"这是唯一的选择。"
谢临渊的机械轮椅发出咔咔声响:"成功率不足12%。"
沈危在剧痛中咧嘴一笑:"老子...赌赢了...那么多次..."他的声音开始变异,带着金属共振,"差这一次...吗..."
荧光液体开始沸腾,溶洞剧烈震动,钟乳石般的金属结晶纷纷断裂。
宴昭和温镜白手臂上的倒计时突然停止,数字定格在00:12:00。
而在风暴中心,沈危的身体正在发生最后的变化——他的眼睛一只变成暗红,一只变成金属银,新生的左腿完全由液态金属构成。
当他开口时,声音像是千百个回声的叠加:
"现在,该结束这一切了。"
第十一章:躯体
沈危站在沸腾的荧光液池中,新生的液态金属左腿微微泛着冷光。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皮肤下流动着暗红色的金属微粒,像血液里混入了熔化的铁水。
宴昭捂着胸口踉跄后退:"操...你还是沈危吗?"
"不然呢?"沈危的声音带着金属共振,却依然是他那股熟悉的混不吝劲儿,"就是多了点...新功能。"
温镜白盯着自己手臂上停止的倒计时:"为什么我们的时间停了?"
谢临渊的机械轮椅发出咔哒声:"金属微生物认主了。
"他残缺的机械手指调出一个全息投影,显示着沈危体内流动的能量波形,"它们现在只听他的。"
溶洞突然剧烈震动,顶部的金属钟乳石暴雨般坠落。
宴昭一个翻滚躲开,却被飞溅的荧光液体灼伤了手臂。
沈危几乎是本能地抬手,那些液体突然在空中凝固,然后乖乖回流到池中。
"新功能不错啊。"宴昭龇牙咧嘴地爬起来。
谢临渊的机械眼闪烁:"没时间了,基地已经启动自毁程序。"
他调出另一个画面——地下实验室正在坍塌,但某个休眠舱被特别标注,"最后一个纯净克隆体,必须销毁。"
沈危的新生左腿踩在地上,液态金属自动塑形成完美的仿生足。
他走向那些培养舱,看着里面漂浮的自己——七岁的、十二岁的、二十岁的...全都闭着眼睛,胸口缓慢起伏。
"销毁?"沈危的金属手指按在玻璃上,"他们都是活的。"
"他们是你父亲的备用容器。"谢临渊的声音冰冷,"只要有一个存活,实验就会继续。"
温镜白突然举枪瞄准最后一个休眠舱:"我来。"
"等等。"沈危拦住他,转向谢临渊,"你说它们听我的?"
谢临渊的机械瞳孔收缩:"理论上..."
沈危没等他说完,直接把手按在休眠舱的控制面板上。
他皮肤下的金属微粒疯狂流动,顺着接口涌入系统。
舱内的"沈危"突然睁开眼睛——那是一双完全金属化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流动的银光。
整个溶洞安静了一秒。
然后,所有培养舱同时开启,克隆体们整齐地坐起身,转向同一个方向——矿洞最深处的阴影。
他们齐声开口,声音像金属摩擦:"主体...在那里..."
沈危的右眼突然剧痛,视野里闪过无数陌生记忆——父亲年轻时的脸、矿洞深处的秘密实验室、成排的婴儿培养舱...
"妈的..."他捂住眼睛,"那老东西...还藏了一手。"
宴昭捡起解剖刀:"带路吧,金属小子。"
克隆体们整齐地下舱,赤脚踏过碎石。他们的皮肤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金属光泽,像一群幽灵。
谢临渊的轮椅卡在了岩缝里,机械部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沈危回头看他:"需要帮忙吗,科学怪人?"
谢临渊的机械眼闪烁:"优先任务..."
"去你妈的任务。"沈危直接把他连人带轮椅扛起来,"重死了,你该减减那些机械零件了。"
克隆体们停在矿洞尽头的一堵石壁前,同时抬手按在岩面上。
岩石无声地滑开,露出一个灯火通明的实验室——正中央的手术台上,躺着一个连接着数十根管线的老人。
沈危的父亲。
老人的眼睛猛地睁开,全是机械的绿色光点:"终于...回家了?"
沈危放下谢临渊,金属左腿踩在地面上发出铿锵声响:"不,是来给你送终的。"
?? 最终章:锈骨生花
爆炸的余波在北境荒原上持续了整整一夜。
沈危坐在装甲车顶,望着远处逐渐熄灭的火光。
他的金属左腿彻底失去了活性,变回普通的机械义肢,再也不会流动,再也不会回应他的意志。
宴昭在他旁边抽烟,胸口的疤痕结了一层暗红色的痂,不再发光,也不再疼痛。
温镜白在车下整理仅剩的装备——一把没了子弹的手枪,三支空了的血袋,还有谢临渊留下的数据芯片。
晨光刺破云层时,宴昭突然笑了:"妈的,活下来了。"
沈危没说话。
他的右眼偶尔还会刺痛,视野边缘时不时闪过一道银光,像是某种残存的连接。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皮肤下的金属微粒已经沉寂,但血管里流的,终究不再是普通人的血。
温镜白爬上装甲车,把芯片插入便携终端:"谢临渊留了东西。"
全息影像展开,谢临渊的虚影站在他们面前,金丝眼镜后的眼睛依然是那种冷静的琥珀色。
"如果你们看到这段记录,说明计划成功了。"他的声音有些失真,"沈危的血液样本已经上传到全球医疗网络,稳定剂配方会通过黑市诊所流通。"
宴昭吹了个口哨:"死了还要当救世主。"
"最后一条指令。"谢临渊的影像看向沈危,"去海边。"
画面戛然而止。
*
三个月后,南太平洋某个无名小岛。
沈危的机械腿陷在沙滩里,海浪扑上来,冲走沙粒,又退下。
宴昭在不远处的棕榈树下睡觉,胸口的伤疤晒成了浅棕色。
温镜白在整理他们的"退休生活"——用谢临渊留下的专利费买的游艇,改装过的卫星通讯器,还有一冰箱的啤酒。
"喂!"宴昭突然坐起来,"潮水退了!"
沈危望过去——昨夜涨潮时淹没的礁石区露出水面,一块金属板在阳光下反光。
他拖着腿走过去,海水没过膝盖。
那是一块生锈的铭牌,上面刻着"Z-001"。
沈危弯腰捡起来,锈蚀的金属突然在他掌心微微发热。他翻过牌子,背面是一行小字:
"当锈有了生命,它就会开花。"
海浪再次涌来,沈危抬头,看见远处的海平线上,一艘纯白的科研船正在驶离。
甲板上似乎站着一个人,金丝眼镜的反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宴昭在岸边大喊:"看什么呢?啤酒要热了!"
沈危把铭牌塞进口袋,转身往回走。他的机械腿在海水里发出轻响,像是某种回应。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