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危渊(中) ...
-
第六章:逃亡者
装甲车冲出基地时,沈危从后视镜里看到了整个设施在身后坍塌。
混凝土墙体像饼干一样碎裂,荧光绿的黏液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像某种怪物的触须。
"这玩意儿真的能撑到边境?"沈危踹了一脚装甲车的内壁,金属发出沉闷的回响。
宴昭坐在副驾驶,两条腿搭在仪表盘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硬币。
"放心,温老师改装过。"他头也不回地说,"防弹、防爆、防生化,连车载音响都是军用级的。"
像是为了证明他的话,温镜白按下某个按钮,装甲车底盘突然喷出一股白色雾气,将追出来的几个感染者笼罩其中。
那些怪物发出凄厉的尖叫,皮肤像蜡一样融化。
"碱性中和剂。"温镜白简短地解释,"能延缓他们的行动十二分钟。"
谢临渊坐在沈危对面,正在往笔记本电脑里输入一串复杂的代码。
屏幕的蓝光映在他脸上,让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起来更加非人。
沈危注意到他的指甲已经完全变成了青灰色,指尖偶尔会不受控制地抽搐。
"我们到底要去哪儿?"沈危问。
谢临渊没有抬头:"旧城区的黑市。"
"去找一个人。"宴昭突然转过脸,嘴角挂着那种惯常的玩味笑容,但眼神异常锋利,"一个能告诉我们为什么沈危的血能抵抗感染的人。"
装甲车碾过崎岖的荒地,颠簸得像是要把人的五脏六腑都震出来。
沈危的机械腿在剧烈震动下发出抗议般的嗡鸣,液压管又开始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你的腿。"谢临渊突然说,"需要修理。"
沈危咧嘴一笑:"怎么,科学怪人还会修机械?"
谢临渊合上电脑,从座位底下拖出一个金属工具箱:"我设计了它。"
车厢里突然安静下来。沈危盯着谢临渊的手——那双修长苍白、本该拿试管和钢笔的手,现在正熟练地拆卸机械腿的外壳。
液压油溅在他的白衬衫上,晕开一片锈迹般的污渍。
"你到底是什么人?"沈危压低声音问。
谢临渊的动作顿了一下。
车窗外,月光透过防弹玻璃照进来,在他的睫毛下投下一片阴影。
"和你一样。"他最终回答,"一个不想等死的人。"
宴昭突然吹了声口哨:"前方五百米,检查站。"
温镜白立刻切换了驾驶模式,装甲车的引擎声骤然降低,车灯熄灭,整辆车像幽灵一样滑入黑暗。
沈危透过夜视镜看到前方路障旁站着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的制服上印着研究所的标志。
"看来我们被通缉了。"宴昭笑嘻嘻地说,手指在车窗上轻轻敲着摩斯密码。
温镜白从座位下抽出另一把手枪,递给沈危:"会用吗?"
沈危接过枪,熟练地检查弹匣:"比你会用。"
装甲车无声地靠近检查站。
谢临渊终于修好了机械腿,抬头时,他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缩成一条细线:"不需要硬闯。"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型装置,"声波干扰器,能让他们昏迷三十秒。"
宴昭挑眉:"你什么时候偷的实验室设备?"
"不是偷。"谢临渊按下开关,"是回收。"
检查站的士兵像断线的木偶一样倒下。
装甲车碾过路障时,沈危看到其中一个士兵的通讯器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指令:"X-909...必须...回收...血液样本..."
宴昭关掉通讯器,转头看向沈危:"看来你是VIP啊。"
沈危没说话,他的机械腿现在运转得异常顺畅,几乎和原生肢体一样灵活。
谢临渊的修理技术确实惊人——但更惊人的是,他居然记得这套机械系统的每一个细节……包括沈危自己都没注意过的微小参数。
装甲车驶入旧城区的阴影中。
远处,霓虹灯在黑市的入口处闪烁,拼出"锈骨诊所"四个字。
"欢迎来到反抗军的前哨站。"宴昭推开舱门,夜风灌进来,带着铁锈和廉价酒精的味道,"希望你们喜欢地狱的装修风格。"
第七章:暗影交错
锈骨诊所的霓虹灯管有一半已经不亮了,"诊"字只剩下一个病恹恹的"讠"旁在夜色里抽搐。
沈危的机械腿踩在铁制楼梯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这鬼地方能治病?"沈危盯着门口堆积的医疗废料,一截缠着染血绷带的机械手指正从垃圾堆里支棱出来。
宴昭灵活地跳过一堆生锈的针管:"治不治病不知道,但肯定能让你大开眼界。"
温镜白走在最后,手里的枪始终没放下。
他的西装外套不见了,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那个荧光倒计时——59:32:11,数字在黑暗中幽幽发亮。
谢临渊突然停下脚步:"有人来过。"
沈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诊所大门的电子锁被暴力破坏,切口整齐得像用激光划开的。
门缝里渗出一种奇怪的甜腥味,和基地里那些感染者身上的味道很像,但更...陈旧。
宴昭吹了声口哨:"看来我们的老朋友比预期更着急。"
温镜白突然抬手示意安静。在绝对的寂静中,沈危听到了——诊所深处传来液体滴落的声音,还有...咀嚼声?
谢临渊从口袋里摸出那个声波干扰器,但宴昭按住了他的手:"省着点用,科学家。"
他从靴筒里抽出一把解剖刀,刀锋在月光下泛着蓝光,"老规矩,我左你右。"
沈危的机械腿液压管微微加压,发出蓄力般的轻鸣:"我呢?"
"你殿后。"温镜白说,然后毫无预兆地踹开了门。
诊所内部比外观还要惊悚。
墙上挂着的不是医疗器械,而是几十个玻璃罐,里面漂浮着各种器官——有的明显是机械改造过的义体,有的却在发光,就像...感染者的组织。
咀嚼声戛然而止。
一个佝偻的背影蹲在角落的手术台旁,听到动静缓缓转身——
"操!"沈危的机械腿差点自动触发防御模式。
那是个人形,但皮肤完全透明了,能直接看到下面蠕动的荧光绿色血管。
它的手里抓着半截...那应该是手臂,但已经看不出属于人类还是机械。
宴昭却笑了:"老杰克,你他妈又在吃实验废料?"
透明人形——老杰克——咧开嘴,牙齿上沾着荧光黏液:"小宴昭...带新玩具来了?"
他的声音像是从生锈的管道里挤出来的,每个音节都带着黏腻的水声。
温镜白的枪口纹丝不动:"我们要见'医生'。"
老杰克的眼球转了转,目光在沈危的机械腿上停留了几秒:"X-909...终于见到你了..."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大块半透明的肺组织从嘴角滑落,"医生在下面...等你们...很久了..."
谢临渊突然上前一步:"你的感染进程为什么这么慢?"
老杰克发出咯咯的笑声,指了指墙上某个玻璃罐。
沈危这才注意到,那里面泡着一颗心脏,暗红色的肌肉组织上布满了锈迹般的金属斑点。
"沈危的血...第一代稳定剂..."老杰克艰难地喘息着,"比你们那些...垃圾...强多了..."
宴昭突然变了脸色,一把揪住老杰克的领子:"你说什么?沈危的血?这东西哪来的?"
老杰克指向地板:"问医生...去吧..."说完这句话,他的胸口突然塌陷下去,像漏气的气球一样瘫在了地上。
透明的皮肤迅速硬化,最后变成一具布满裂纹的玻璃状外壳。
沈危盯着地上那具诡异的尸体,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他的机械腿发出不正常的嗡鸣,液压管开始渗出比平时更亮的荧光液体。
谢临渊立刻扶住他:"你的血液稳定剂在降解。"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针剂,"必须马上补充。"
温镜白已经找到了暗门——一块印着"危险废物"的地板被他用枪托撬开,露出向下的螺旋楼梯。
更浓烈的甜腥味涌上来,混合着某种...像是旧收音机杂音的嗡嗡声。
宴昭第一个走下去,解剖刀在指尖旋转:"让我猜猜,下面等着我们的是更多惊喜?"
螺旋楼梯似乎没有尽头。
沈危的机械腿每走一步,渗出的荧光液体就更多一些,在金属台阶上留下发光的脚印。
谢临渊扶着他的手臂越来越用力,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你早就知道。"沈危压低声音,"关于我的血。"
谢临渊的呼吸顿了一下:"不是全部。"
终于到达底部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停住了脚步——
一个巨大的球形实验室悬浮在洞穴中央,由几十条机械臂固定着。
透过弧形玻璃,能看到里面漂浮着数以百计的...那不能叫标本,因为它们都还活着。
各种器官、肢体、甚至半个大脑,全部浸泡在暗红色的液体中,时不时抽搐一下。
"欢迎来到我的工作室。"一个声音从阴影中传来。
轮椅的碾轧声先于人出现。当"医生"终于进入视线时,沈危的血液几乎凝固——
轮椅上的男人没有腿,腰部以下连接着复杂的机械装置。
但他的脸...他的脸和沈危有七分相似,只是更苍老,布满了疤痕。
"好久不见,儿子。"男人微笑着说,露出一口金属牙齿。
第八章:锈骨之血
轮椅碾过地面的声音像骨头在摩擦。
沈危的机械腿突然失灵,液压管爆裂,暗红色液体喷溅在地上,发出腐蚀的嘶嘶声。
"儿子?"沈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的视线模糊了一瞬,看到那个自称他父亲的男人。
那张布满疤痕的脸,那双和他一模一样的灰蓝色眼睛,还有脖子上露出的机械接口,正随着呼吸闪烁着微光。
宴昭的解剖刀已经抵在了"医生"的咽喉处,指尖不断施压,微微见红:"解释,现在。"
温镜白的枪口纹丝不动,但沈危注意到他的手指扣在扳机上的力度变了——这个永远冷静的律师在紧张。
只有谢临渊依然镇定。
他蹲下来检查沈危的机械腿,手指在受损的液压管上快速操作:"你的血压在飙升,冷静点。"
"冷静?"沈危一把抓住谢临渊的衣领,"这他妈是什么情况?"
轮椅上的男人——沈危拒绝承认那是他父亲——发出沙哑的笑声:"你还是这么冲动。"
他转动轮椅,露出后背插着的几十根管线,每根都连接着不同的机械装置,"看到这些了吗?都是拜你所赐。"
实验室的灯光突然变亮,球形舱内的液体泛起波澜。
那些漂浮的器官开始有规律地收缩,像是在呼应某种信号。
沈危的机械腿突然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仿佛也在响应这个频率。
"三年前那场边境战役,"男人的金属手指敲击着轮椅扶手,"你本可以带回解毒剂,却选择了救那些毫无价值的战友。"
记忆碎片突然刺入沈危的大脑——雪地、炮火、濒死的战友们、还有他胸口那个不断发出警告音的金属箱...
"你骗我..."沈危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那箱子里装的是——"
"是能救百万人的稳定剂原型。"男人打断他,"而你把它注射给了十几个将死的士兵。"
他指向球形舱,"他们的器官现在就在这里,比你更懂得什么是牺牲。"
谢临渊突然站起身:"所以X-909项目的真正目的..."
"是回收。"男人露出残忍的微笑,"我儿子的血液里,有唯一成功的稳定剂变异株。"
他的轮椅向前滑动,机械臂从天花板垂下,针头闪着寒光,"现在,是时候回家了,沈危。"
宴昭的刀尖往前送了半寸,在男人脖子上划出血痕:"再动一下,我就让你脑袋搬家。"
温镜白突然开口:"等等。"
他指向球形舱的某个角落,"那是...宴昭的心脏?"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那里——一个跳动的心脏悬浮在特殊容器中,表面布满了和沈危血液相同的锈色斑点。
轮椅上的男人大笑起来:"终于发现了?宴昭,你以为是谁给你做的心脏移植手术?那颗心脏里流着的,可是我儿子的血啊。"
宴昭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下意识捂住胸口,那里的疤痕突然开始发烫,倒计时数字疯狂闪烁。
沈危的机械腿突然恢复功能,他猛地站起来,一把掐住男人的喉咙:"你对我兄弟做了什么?"
"兄弟?"男人讥讽地笑了,"他不过是另一个实验体,就像你一样。"
他的眼睛突然转向谢临渊,"就像我们所有人一样。"
谢临渊的瞳孔骤然收缩。
男人按下轮椅上的某个按钮,实验室的墙壁突然变得透明,露出后面数十个培养舱——每个舱里都漂浮着一个谢临渊的克隆体,有的已经部分变异,皮肤下泛着荧光绿。
"你以为你的倒计时是怎么来的,Z-001?"男人轻声说,"你是我最成功的作品,用沈危的血液和感染者基因合成的完美载体。"
沈危看向谢临渊,后者脸上的血色完全褪去。
那些克隆体在液体中无声地漂浮着,每一张脸都是谢临渊,每一双眼睛都泛着同样的琥珀色冷光。
宴昭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从指缝渗出。
温镜白立刻扶住他,但自己的手臂上的倒计时也开始加速闪烁。
"时间到了,孩子们。"男人按下另一个按钮,球形舱里的液体开始沸腾,"是时候回归本源了。"
沈危的机械腿突然传来剧痛,他低头看去,液压管里流动的不再是暗红色液体。
而是和球形舱里一样的荧光绿色物质——它正在反向侵蚀他的身体。
谢临渊突然扑向控制台,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温镜白!打碎B-47号培养舱!"
枪声几乎同时响起。
玻璃爆裂的瞬间,整个实验室开始震动。
老化的管道爆裂,蒸汽弥漫中,沈危看到谢临渊拽着轮椅上的男人撞向主控台,两人的身影被喷涌而出的荧光液体吞没。
"谢临渊!"沈危想冲过去,却被宴昭拽住。
"走!"宴昭咳着血喊道,"他要启动自毁程序!"
温镜白已经打开了紧急通道。
沈危最后看了一眼被荧光液体淹没的控制区,那里只剩下轮椅的残骸和漂浮的白大褂碎片。
他们爬上楼梯时,整个地下实验室开始坍塌。
宴昭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装置扔了下去:"礼物。"
爆炸的冲击波将他们掀飞到诊所外。沈危趴在泥泞的地上,看着锈骨诊所的招牌终于彻底熄灭。
他的机械腿已经停止工作,但更可怕的是——他手臂上出现了一个从未有过的荧光标记。
00:72:00
数字开始倒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