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停尸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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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柜弹开的瞬间，消毒液与尸臭混合的气味如潮水般涌入鼻腔。昙玖猛然睁开眼睛，呼出的白雾撞在金属内壁上，凝成细小的冰晶簌簌坠落。
他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缩，适应着突如其来的光线——太平间惨白的冷光从头顶泻下，将他苍白的皮肤镀上一层青灰色。
青年脂玉似的手臂探出柜子，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空气时微微颤抖。右眉峰上那点朱砂痣红得惊心，像溅在雪地上的鲜血，与周围死气沉沉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喉咙里残留的防腐液气味让他皱起眉头。记忆如碎片般闪回——猫儿山南部的破败寺庙、青铜剑的寒光、以及...某种撕裂般的疼痛。
昙玖轻巧地翻身落地，赤足踩在冰冷的瓷砖上。这里的低温让他思维变得异常敏锐，如同被淬炼过的刀刃。
他闭上眼睛，感官却异常清晰——监控室在东南角，值班室有两个护士的身影，走廊尽头是遗物间。
这些信息如同全息投影般直接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仿佛他本就该知道这一切。
"有趣。"
他低语道，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昙玖借着幽暗的灯光绕过护士站，像一道没有实体的影子。
他顺手从椅背上取走一件白大褂，布料擦过皮肤的触感让他确认这具身体的真实存在。遗物间的门锁在他指尖下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操控。
门内，那把青铜剑静静地躺在金属架上，繁杂的花纹在冷光下流转着古老的光泽。剑身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纹，像是经历了无数场战斗的伤痕。
剑柄末端十二颗血珠般的玛瑙组成的挂链微微颤动，在黑暗中泛着温润的光泽，精致得与周围现代化的医疗设备格格不入。
"找到你了。"昙玖轻声说，伸手触碰剑身。
青铜剑仿佛感应到他的召唤，剑身轻颤着发出嗡鸣。但随之又是"咔"的一声脆响，一道新的裂纹浮现，剑彻底静止了，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生命力。
昙玖的指尖描摹过剑身上的夔纹，一道淡蓝色的流光从他皮肤下渗出，注入剑身。
青铜剑开始缩小，最后只有半个巴掌大。他将这枚微缩的剑器快速揣进兜里——有人来了。
"快来！"一个女声在门外响起。
昙玖迅速隐入架子的阴影中，呼吸几乎停滞。遗物间的门被猛地推开，两个穿着白大褂的护士闯入他的视线。
"给你看个有趣的东西……咦?"
抱着档案的护士松开同伴的手，困惑地环顾四周，
"那把青铜剑怎么没了？"
"算了吧，"
另一个护士不耐烦地摆摆手，
"说不定又是哪个乞丐偷去卖钱了。这些流浪汉专偷死人的东西。"
"但那把剑很特别..."
档案护士不甘心地翻找着柜子，
"它和一具尸体一起在猫儿山南部的破寺庙里被发现。你没见过那具男尸，长得特别漂亮。"
昙玖在阴影中挑了挑眉。
"我看过尸检报告，"护士继续道，声音中带着病态的兴奋，
"才21岁，不知道什么原因死的，真可惜。"
"人类什么时候才能摆脱死亡呢？"她的同伴叹息道。
"不知道..."
声音渐渐远去，昙玖贴着墙壁走出遗物间。听别人谈论自己这具"尸体"的感觉确实微妙。不过像他这样的无名尸，去向从来不会有人在意。
监控室内，昙玖瓷玉般的指尖在键盘上飞舞，屏幕蓝光映照着他完美的侧脸。所有关于他的记录被一一抹去，就像沙滩上的脚印被潮水带走。
"非法操作记录已清除。"
他耳边响起破碎的电子音，喉头涌上一股血腥味。强行改写生命代码的代价让这具身体濒临极限。
电梯铁门映出他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却显示"面部识别失败"。
昙玖抿了抿薄唇，指尖划过电路板边缘，细小火花跳跃间，红色警示框内的人像扭曲成雪花噪点。挂在左耳的暗红坠链反射出莹润的光——那柄青铜剑此刻正安静地悬挂在那里。
电梯门开合的瞬间，一位女医生的病历哗啦散落。
她蹲下时闻到若有若无的檀香，抬头时呼吸骤然停滞——走进来的人实在太漂亮了。从她的视角看去，男医生垂落的发丝下是一双墨蓝色的机械眼，面色苍白如纸，左耳垂下的挂坠随动作轻晃。
一串浸血般的玛瑙在冷光里流转，末端的青铜剑仅有半掌长，剑身的夔纹纤毫毕现。
"您...您是新来的医生吗？"
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昙玖倾身按下B1层按钮，黑色衬衫领口微敞，挂坠末端的青铜剑悬在锁骨凹陷处。女医生恍惚间似乎看见剑尖凝着的血珠折射出妖异红光。
直到电梯门关闭，女医生才惊觉掌心全是冷汗。那张脸的视觉印象烙印在视网膜上——像是被薄刀割破的春日，桃花绽放的瞬间，锋利与艳色同时喷涌。
地面的自动门无声滑开，湿润的夜风裹挟着霓虹闪烁的电子颗粒扑面而来。
昙玖站在医院台阶上仰头望去，新北市的天空被悬浮车航道切割成碎金流淌的网格，仿若纯金打造的鸟笼。
一粒发光尘埃落在他睫毛上，映得左眼虹膜泛起琥珀色涟漪，右眼却漆黑如子夜。这诡异的双色瞳被血珠挂链的暗红光调和，竟显出某种非人的神性。
他解开白大褂随手扔进回收口，远处纳米涂层的摩天楼正在蜕皮——建筑外立面像蛇类退去旧鳞般片片剥落，露出下层全新投影；虚拟偶像的巨大笑脸崩塌，取而代之的是某款神经接入游戏的猩红LOGO。
身后小巷里蜷缩着几个游戏代打，他们植入式的目镜在黑暗中明灭，机械手指在虚空中快速划动。
突然，这些人同时抽搐——游戏角色死亡时的神经反馈通过后颈芯片直达脊椎，痛觉模拟精确到每一丝神经末梢。
十字路口的虚拟交警切换成红色箭头。一个头戴破烂布巾的乞丐扑到昙玖脚边，机械义肢敲击地面发出刺耳噪音。
"给点思维碎屑吧先生，"
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从破布下传来，
"任何过期的情感数据都行..."
昙玖漠然走过，余光瞥见乞丐颈后数据接口凝结的黑红色组织液，像是某种变异的信息瘤。天光渐明，照出了乞丐口袋里残缺的义肢，也掩盖了他的咒骂。
街边商铺的纳米玻璃自动调暗，将室内暖光过渡成冷调蓝。
昙玖停在全息橱窗前，倒影中的少年像是从古典工笔画里走出的精怪——凤目含锋，唇色淡得近乎透明，唯眉锋那点朱红艳得妖异。
橱窗内正播放着火爆游戏《幻世》的广告。虚拟角色在枪林弹雨中跃起时，昙玖看见自己耳钉的反光正好刺入角色心脏。
突然爆发的声浪让地面震颤。三个街区外的天空被全息烟花撕破，金色LOGO盘旋而上：
"《幻世》玩家破十亿欢庆会！首通新版本，前百奖励一亿星币！"
人群从四面八方涌来，兴奋注射器还挂在颈侧，瞳孔因亢奋缩成针尖大小。
昙玖逆着人流行走，黑色衬衫被霓虹染成流动的调色盘。他伸手触碰空中飘落的发光尘埃，纳米机器在他指尖聚合成微型广告屏：
"想要重写人生吗？"少女虚拟偶像对他眨眼，"现在接入，立即获得..."
他碾碎光尘，看着细碎蓝光从指缝流泻。街角巨型屏幕上，游戏宣传片中的神祇从云端坠落，刻着星纹的长袍在穿越大气层时燃成灰烬...
这一幕映在他齿轮转动的双瞳里，像一滴凝了许久的泪，碎入浑浊的风。
霓虹在视网膜投下斑驳残影时，昙玖已完成芯片注册。手指还按在颈侧芯片接口处，那里残留着温热与寒凉交织的触感。
"滴...滴...滴...检测到死者...未知bug出现..."
机械声断断续续。
淡蓝色生物电流在他指腹跳跃，登记处的日期"2080.1.3"如同被蚁群啃噬的浮雕，在数据深海中层层剥离。
"非法操作记录已清除。"
电子音在他脑中响起。他舔了舔齿间残留的血腥味——改写生命代码的代价。
与此同时，声线认证完成，成功接入《幻世》。
游戏大厅的穹顶流淌着液态电子极光，无数全息副本回放在虚空中绽放又凋零，像一场永不停歇的数据狂欢。
"幻世欢迎第112174219位觉醒者。"机械女声响起时，昙玖闻到了数据模拟的血腥味——混合着蓝莓电子烟与香槟酒液的甜腻气息从那些瘫倒玩家口中渗出。
他们的太阳穴上插着神经导管，人造皮肤在霓虹中泛着病态的珍珠白。
"要组队吗？我叫琉璃。"
声音裹着蜜糖般的电流质感。
昙玖转身，看见一个穿着渐变作战服的女子，紫藤花全息影像正从她肩头凋落。她的一只高档机械义眼切换焦距，虹膜纹路变成拍卖行专用的估价矩阵。
"眼轮匝肌张力完美值，下颌角28.7度..."她扫描着昙玖，
"现在连基因编辑都调不出这样的骨相，除了眼睛是劣质的机械...你的其他部分竟然是天生的！真令人惊叹！"
她的视线触及青铜剑挂链时突然泵出火花，踉跄后退两步，荧粉色指甲划过做过填充的下颌线。
"抱歉，职业习惯..."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中却闪出贪念，"
但你知道吗，你这具身体，这张脸，放在黑市上悬赏...足够买下曼哈顿的三座浮空岛！"
游戏大厅灯光骤亮，新一批副本开启，几千万个光点在空中浮动。
"那一起组队吧，我还有两个队友。看你是个新手，进同一个副本刚刚好。"
她抛来组队邀请。
昙玖注视着系统界面，指尖悬停片刻按下了通过。
琉璃满意地勾起嘴角：
"毕竟像你这样的'艺术品'，光是站在副本入口就能引来百万流量呢。"
突然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周围数以万计的玩家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漆黑立牌——系统传送玩家时标记的锚点。
那些玩家都奔着首通奖励去了，千万个光点随"副本人数已满"的提示黯淡，像座阴冷的万人冢。
"《睡莲迷梦》...人数未满。"
琉璃焦急地调出控制面板，指尖划过莫奈油画般朦胧的预览图，
"17.3%难度刚好够刺激..."
确认键亮起，副本人满的瞬间，二人身影消失，化为千万冢家的其中之一。
在这几十亿人的游戏里，谁也不知道一个真正诡秘的时代，正在悄然开启...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停尸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