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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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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回塘神色怪异的拢了拢领口,打开车门,腕表在阳光下透出金属光泽,皮鞋踩地时隐约露出一抹红。
他深吸一口气,早说啊,他母校有几个朋友,哪怕现在不让外人进,他跟几个朋友打声探望的招呼不就去了,搞这么复杂。
他目前这个身份说实话挺尴尬的,毕竟和这小侄女差了十岁,只是偶尔聚会碰见了喊声人的关系,小侄女的爸妈虽然按血缘辈分来讲算他表哥表嫂,但实际年龄跟他差了快二十岁,除了必要时候巴结一下他让自己生意好做点,剩下就更是没什么话题。
更何况,不让外人进,人小姑娘又怎么可能把他给带进去。
他下车环视一周,在校门口一颗百年榕树下看到个小姑娘撑了把伞,站在底下遮阳。
九月份的济城还是热的厉害,雁回塘下车后热浪滚滚袭来,他急忙翻出小侄女微信,给她发了条消息:别管爷爷发的任务了,有课吗?没有课回宿舍或者回家避避暑啊,别热出毛病了。
许汀洲秒回:没课,好
雁回塘看人走了放下心来,找了个电话号码拨过去。
手机响了几声,接听,那头传来声音:“喂?雁回塘?咱俩多久没联系了今天有事啊?”
雁回塘一路走到榕树下,短短一会,额上便热出汗意来,他支起自己薄薄缎面衬衫,“我家老头今天找大师算了一卦,说我正缘在大学,让我赶紧来这找姻缘。”
电话那头笑了一下,“成啊,哪个大学啊?”
“科航大,我记得你一直待这儿吧。”
“嗯,我跟人说一声让你进去啊。”
挂断电话,雁回塘站在树下不过几分钟时间,热得浑身不舒服。从小从车下来不过几分钟就能上另一辆车,冬暖夏凉维持快三十年,除了刚上大学无可避免的军训外,还真没有过什么热着冷着的经历。
雁回塘烦躁的正准备摸出根烟,电话那头的人终于赶来了。
“我跟你说,我上节课才刚下两分钟,你电话就来了,哈哈哈这不正巧了是吧。”他按回雁回塘摸烟的手,“别抽啊,文明点。”
雁回塘好笑,“吸烟就不文明了?”
“对不抽烟人士确实是一种攻击啊,咱讲点素质。”
雁回塘把烟放回烟盒,“我真受不了了,什么姻缘不姻缘的,就算真有姻缘也结不了婚,老头请的绝世大师一看就算的不准。”
“真看到对眼的也说不定。”须光喆道,“你看,你嫂子不就是我学生。”
“滚吧你个老流氓,”雁回塘笑骂,“嫂子这称呼我承认,但你必须是我弟。”
须光喆没较真,手里捏着车钥匙,带雁回塘上车刷脸进校。
路过教学楼,他莫名其妙笑半天,“诶,考不考虑发展一段校园恋啊,新上任的是我舅舅,我帮你办个证件,每天开个骚包跑车来这碰爱情。”
“你这是滥用特权。”雁回塘笑,“我明天就有三个会要开,爱情什么的先放着吧。”
“职位再大本质也是社畜啊……”须光喆“啧啧”两声,“你说你当年要是混点,老实当个富n代,现在多爽。”
“那不行,我爱上班。”
须光喆哼笑几下,把车拐进办公室楼下,看了眼时间,“等会吃个饭去操场逛逛?咱这种中年人还是需要点青春活力补充能力的。”
雁回塘一动不动,“我才三十不到,你一个人中年人去吧。”
“你这嘴,但凡投错胎就得被人打死。”
雁回塘也没否认,“吃食堂啊?”
“别装逼看不起食堂啊,前几年食堂大改了一番,现在还是有正常人饭的。”
雁回塘也不是个太端架子的人,加班忙起来半夜捧着盒饭泡面吃都是常有的事,在须光喆办公室东扯西扯又去食堂吃了一顿,路上还被个小姑娘要了微信,被须光喆笑着替他回答:
“没戏,这兄弟不是直的。”
雁回塘面对家人,不选择出柜也只是怕麻烦,跟身边朋友或者陌生人根本没什么性取向上的不自信。
他默认须光喆帮他抢先一步出柜,对面小姑娘明显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又笑着祝福他:
“那祝你早日找到真爱哦。”
雁回塘听到回答属实有点意外,他见过太多人知道他是弯的露出惋惜甚至厌恶的样子了,乍一听到祝福声还没反应过来。
须光喆把他扯边上来走路,天色见黑,路旁亮起了灯,气温明显降了不少,夜风吹在皮肤上甚至微凉。
他听须光喆带着点欣慰的说,“诶,现在年轻人不像我们,他们思想很开放的。我早说了,你应该多接触点年轻人的世界,明明你自己年龄也不大,古板吧说不上,但情感世界天天活得和个中年人似的,也难怪你家老爷子天天为你着急。”
雁回塘垂下目光没说话,他头发长长了点,还没去剪,微风吹过,他额上的发丝轻轻扫过眉毛。
过了半晌,才道,“我的病你知道的,跟我发生长久关系就是个定时炸弹,哪天说爆就爆,我现在这样挺好的。”
“去你的,别说的和绝症一样啊,心理病而已,能治,能控制,你又不是治不起的人。”
须光喆示意雁回塘看旁边篮球场,“看这些小孩儿,多有活力啊,你应该多看看这些年轻人。”
“我记得你高中那会挺喜欢打篮球的吧,今天打吗?”雁回塘没有正面回答须光喆,避重就轻,道。
须光喆没法,让雁回塘找对象其实不难,他好歹一个快三十的大老爷们,这么可能一点关系都没尝过,但若是撬开心,难度也是堪比登月。
不知道哪位大神,以后能让他把自己从冰窟窿里挣出来。
他俩在篮球场下面站定不过两三分钟,须光喆电话就响了,他笑着接听和电话那头的人腻歪,雁回塘对这种恋爱中的人实在没眼看,别开脸盯着一处发呆。
雁回塘听旁边这俩人隔空聊了快十分钟,须光喆终于挂断电话,高兴地满面春风,“你嫂子找我,你一个人行不?”
雁回塘锤了他一拳,“我多大了?有什么行不行的,你赶紧谈你恋爱去吧。”
雁回塘注视须光喆离开,随便拍张照给老爷子发过去,意思是他来看姻缘了,没求到。
他拍照时余光不小心瞥了眼旁边人,心弦意外颤了颤。
以他自己的社会地位来看,只要开一声口,多的是人前仆后继就盼能被他看上,活到现在见过漂亮的多了,就不会太稀奇。
可这人……
背影薄薄一片,看样子不算太高,气质倒挺特别的。
雁回塘不由多看了眼,顺手打开微信,脑子抽了似的给须光喆发了条消息:科航大近几年新开辟出个表演系?
须光喆大概还没到,回消息速度挺快的:啥?
雁回塘顶着个糊穿的陈年老图微信头像:看到个很漂亮的。
雁回塘没给须光喆微信备注,退出后台重进看见这人改了个酸透天的名字给自己发消息。
吉吉国王也有人爱:铁树开花.jpg
“……“雁回塘回消息的手抖了一下,利索给须光喆改了备注。
聊天的主角背对他,离得不远,雁回塘拍了一张给须光喆发过去:虽然不指望你能认识。
须光喆:这我还真认识啊,开学拖铁架子装行李,长得漂亮的贫困生,还是我班里的学生,见他第一眼我就记住了。
须光喆在手机那头快笑死了,上一秒说铁树,铁树下一秒就开花。
他抬头看了眼还有两秒就该跳绿灯了,给雁回塘发了条语音,“我有他导师微信,他导师有他微信号,兄弟还是可以帮你找到自己正缘的。”
雁回塘这次倒不回避了,“推给我吧。”
*
回到家,雁回塘简单洗漱了一下,上半身西装正襟危坐,下半身套着宽松睡裤粉色草莓拖鞋,顶着常年不变公办公事的死人脸开了一个半小时视频会议。
刚下线,打了个哈欠看眼时钟已经指向凌晨,立刻像没骨头似的摊在真皮沙发上,眯眼不想动。
他这辈子最难走的路大概就是从沙发挪到卧室的距离。
“……”
一夜全是梦,天光乍现,被单濡湿。
雁回塘一向踩点进公司,估算个时间,现在洗大概就要迟到了。
但公司都是他的,迟到又没人扣他工资。
早年留学的唯一好处大概是稍微培养了他一点生活自理能力,他把几床被褥熟料拆开扔洗衣机,本着反正已经迟到的心理,不急不忙坐下来悠悠闲闲吃了顿早饭。
……他赶回公司才知道自己又错过了个会。
“能不能把我开会时间排的疏松点啊,这才过几小时又开!”
雁回塘头疼,桌上是合同,楼下是会议室,旁边是秘书,秘书手机里还装着他往后一周行程安排!
“雁总,您昨天休息一天耽搁了不少事,今天得补回来。”
秘书姓周,是个聪明业务能力极高的女性,也是雁回塘留学时的同班同学,陪他一路争权走过来的,可以说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下属之一,说话也就没太大顾忌,很多时候随自己心思说。
雁回塘麻木开了一上午会,中午点开微信才发现须光喆已经把人推过来了,还是对面那人主动加的他微信。
那人id大概是自己本名,“汤禅宣”三个字后无任何多余符号。汤禅宣多半出于礼貌,简单发了条问候语给他。
挺好听的,雁回塘心想。
雁回塘混迹商场口才早练上来了,虽然没主动找过人搭话,但这项技能运用的还算熟练,他看到对面青涩的回答,莫名愉悦。
终于,在对方说他要上班时,雁回塘才意识到不对劲。
“你们大学生还上班吗?”
周秘一进来就听到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她倒也没惊讶,笑笑,“兼职?我当年跟着您干不就算打工,大学生生活费不够用兼职赚点零用钱很正常。”
还有一句话她其实没说出来:之前跟你的几个大学生也算另类的“兼职”
雁回塘皱眉,他的认知还停留在自家几个混子在国外鬼混的时候,还有一个玩过了,碰了不该碰的东西过不了海关,到现在还待在国外回不了国。
“辛苦吗?”雁回塘顿了几秒,问。
“工作哪有不辛苦的,看个人吧。有人在咖啡厅兼职零工一小时几十块,那是辛苦,有人给中小学生做家教,虽然说时薪比在咖啡奶茶店高点,但不也辛苦?”
周秘替雁回塘放下午会议资料,“更何况,还有几率遇到难缠的家长。”
雁回塘坐在办公椅上愣了半天,对方已经下线了,他思索了一下,给汤禅宣转了五千块。
这算个很低的数,雁回塘从没给人转过这么少的账,可又怕转多了人家害怕。
*
汤禅宣终于找到了一家缺人的咖啡店,这是他上大学以来兼职的第四天。
这种经历在他初高中发生过太多次了,让他每次都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泡完咖啡跟老板说一声又匆匆骑车去上课,咖啡店离学校不远,他十分钟进校后又找书上课,今天是他第一次,下了课,吃完饭愿意出去逛逛的日子。
室友是个热情的本地人,他一把环住汤禅宣脖子,“开学这么久了,每天过得太枯燥会很累的!会打篮球吗,我在高中那会就是篮球校队的。”
汤禅宣第一次被人这么亲密的接触,他有些不习惯的拍了拍室友搭在他肩上的手,“会一点,我爸以前喜欢打。”
在我的十二岁,我爸没逝世前。
不过这话汤禅宣没说出来,室友更热情了,“那太好了!走走走!”
汤禅宣不自在的站在篮球场前,室友去买水了,他注意到了后方似乎有一道视线落在他身上。
他没在意,打球回去后草草洗了个澡。
老旧的手机很卡,导师的信息加载了很久,终于加载出来,导师让他去加一个人的微信。
汤禅宣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听话的照做了,除了打零工,他没有加别人微信的经历,想了半天,发了条“你好”过去。
对面没回,大概已经睡了。
汤禅宣没再管,他躺在床上默默盘算着,明天没有课,咖啡店十点开门,时薪二十八元,他一天可以赚二百二十四元。
这是个很高的数字了,汤禅宣渐渐睡去。
他一向眠浅,清晨六点,听到室友静悄悄下床的动静就醒了。
室友不太好意思,“我去上个厕所,把你吵醒了吗?”
汤禅宣不太在意的摇摇头,他本来也该醒了。
一日无非就是在图书馆,教室,宿舍,咖啡店打转。
天亮的还算早,阳光微微撒进室内,汤禅宣就着淡淡光线,打开笔帽看书。
兼职的咖啡店员工在中午可以休息半小时,汤禅宣看到那人已经通过好友申请,随便聊了几句,又被老板娘叫过去拉花。
他是这兼职里唯一一个会拉独角兽的人,是他从前学的。
忙碌一天,回家后,汤禅宣看见微信多了条消息通知。
雁回塘:[转账]请收款5000.00元
“我草……”
汤禅宣吓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