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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男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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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重待在原地,片刻点了点头:“嗯。”
“想找什么样的?”
“靠苦力的工作……我没什么特长。”
叶日湾愣了一下,他记得华重大学学的专业是电气自动化。
“好,去洗澡吧!”
叶日湾对他摆摆手,听到门被重新关好,他才又提起笔,蘸墨。
可接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有事,他怎么都好像静不下心来,字也写的越来越丑。
尤其是华重刚才进来时,他写到的那个字……
華,华的繁体字。
叶日湾扫到那个没被写完,但注定很丑的字,拿起镇纸,从左到右一滑,最终将它盖上。
……
晚上十一点二十,和母亲结束视频,叶日湾才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卧室里走。
生物钟让他有些困,但或许是因为家里多出来一个人,他心头又跳的很快。
像是兴奋又似心烦。
卧室门大敞,望着里面黑漆漆一片。叶日湾蹙眉走进去,最后才在床的最里面隐约见到了将被子撑起一团的华重。
叶日湾犹豫了一下,他没见到男人的脸,所以华重大概是背着他睡的,身体蜷缩。
叶日湾拉开衣柜,从中抱出冬天的棉被,又拉出一个之前他买回来,但枕着不舒服就闲置的枕头。
把它们通通丢在地上,叶日湾铺平整,躺下。
刚才躺下没多久,床上就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叶日湾眼前投下一片阴影。
叶日湾除了刚关灯没多久时看不清,但自从适应黑暗后,任何东西都变得清晰。
比如现在:华重正看向他,眼睛快速眨了眨,随后张开嘴用气声嗫嚅:“你,不上来睡吗?”
呵!
是我不想上去睡吗?明明是你讨厌和我睡在一起!
叶日湾第一次没有及时回答,而是兀自闭上眼睛,感受到华重呼吸停滞,身边的床垫发出的嘎吱嘎吱声也停下。
他翻了个身,才用同样的气声冷冷回答道:“不了,睡地下。”
“哦。”
华重好久好久才出声,久到叶日湾都以为他们的对话已经彻底结束了。
随后,床垫又发出小声的嘎吱嘎吱,华重重新回到自己的那一小片地方。手撑在带着毛茸茸的床垫上,手背上多了一颗圆圆的水渍。
水渍一开始还是温热的,后来变成冰凉的。就像他的心。
华重重新躺下,他将自己缩起来,左脸颊贴着满是叶日湾味道的枕头。刹那间,让他讨厌的泪水落的更猛了。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想哭了。其实这些年,甚至可以说从他小时候,知道哭不会对别人有用时,遇到问题,感到疼痛都尽可能不会再哭了。
偶尔成年后的几次,还基本都是因为与窦洪吵架,分手,猜到他可能出轨的时候。
怎么现在,偏偏对着叶日湾,对着那个比他小的学弟,看到他对自己微微皱眉,又听到他冷冰冰的声音时就抑制不住地觉着委屈呢?
太丢脸了!怎么会那么丢脸啊!
华重顿时觉着今天他面试对着面试官说话结巴都不算是什么事了。
如果这时候,叶日湾再看到他哭……
发热的手擦过他的脸,华重本屏气的鼻子更像是失灵了般,瞬间连该呼气还是吸气都忘得光光,徒留嘴巴张大,但也完全忘了换气。
脸憋红,肺里发胀,华重被掰正脸,直视到在他上面,正半跪盯他看的叶日湾。
口水没咽住,顿时呛到了他。
“咳!咳……”
华重反应过来,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可叶日湾的手还是一直放在他脸上,好像在慢慢用力。
他的拇指先前放在他的下巴下,另外几根指头抵在他侧脸,可现在却开始转变方向,突然间掐住他的下颌。
华重本就张大的嘴变得更大,他一边鼻子堵塞喘不上气,嘴巴又一直想咳嗽,觉得哪里都喘不上气。让他竟逐渐生出一阵窒息感。
腿屈起,无力蹬了两下,脑袋左右晃了晃。
就在他觉得如果自己再不大力反抗,他一定会窒息死在床上时,叶日湾的手居然自己撤开了,甚至另一只手挤进他后背与床间的缝隙,将他扶起来。
他声音听起来硬巴巴的命令:“先咳嗽,再换气。”
华重本能地照做,于是他抱着叶日湾的手臂,大声咳嗽起来,直到嗓子不再难受,他又开始喘气。
换了体位的原因,他鼻子里忽然间不堵了,华重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觉得自己像重新活了过来。
叶日湾替他拍拍背,再低头,看着身体发软靠在自己胳膊上的男人。他正垂着头,白细的手指抓紧他的胳膊。
他们间的距离有些太近了,太超过,叶日湾觉得自己能感受到他呼出的热气。
在他受不了要抽手前,华重自己松开了。他抹干净眼睛里的泪,小声说了句:“你的床有些高,我是刚刚睡前,腿,腿磕到床边,有点疼。不是……”
不是因为那些莫须有的东西哭,而是撞疼腿。
华重像哭坏了脑袋,稀里糊涂地说着,甚至忘了他上床前,已经是几个小时前。
撞成什么惨状才能念念不忘几个小时?
怕不是腿骨折吧!太扯了。
叶日湾皱了皱眉,但最后一句话都没说,而是压着他的肩:“先别乱动。”
华重点点头。
随后,叶日湾走出卧室,来到客厅,他抽了几张卫生纸,又去卫生间开冷水打湿毛巾。
华重的小腿上果然缺被撞青一小片,位置居然和他上次在自己家里,对着茶几撞的部位一模一样。
唯一区别可能就是上次是左腿这是右腿。两片伤口摆在一起看,有些滑稽。
叶日湾替他敷完又擦干眼泪,忙了许久,才又一次睡下。最后关灯前,看着华重眼睛里依旧红彤彤的,而他明明已经不哭很久了。
——
一夜无梦,第二日清晨,叶日湾照常早上七点半醒来。他昨天太困,睡着时,身体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和反应,可今早醒来,才觉得哪哪都不舒服,地板与床垫间终究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尤其他的床垫还是他悉心挑的,够厚,柔软,床上还额外垫了两层羊绒毛单。
他平常对床品挑剔惯了,现下居然对着冰冷坚硬的地板,和他枕着本就不舒服的枕头睡了一夜,清醒后也不觉心情有些不好。
他抬眼向床上看,床上并没有人,被子被铺地整齐,华重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
叶日湾缓了缓神,也从地上站起来,随后走进卫生间。
认真收拾完自己,他来到外面,第一时间就闻到一阵饭香。
他将视线投向餐桌,上面摆着一个盖着盖的砂锅,还有一个大盘子,里面有六个手掌大小的黄面包片。
“你醒啦?”
华重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叶日湾发现华重正双手抓着着拖把,从阳台的窗帘后探出头。
“你做的早饭?”叶日湾没掩饰自己的惊讶,随后没等华重回答,又道:“你现在在干什么?”
华重被叶日湾连着来的问题弄得不知所措,他以为是自己又做错了事,于是他本能将手中的拖布向身后藏。
掩耳盗铃般,自己看不见后才小声回答:“我下次不了。”
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让叶日湾眉头微微皱起,但随即他看着华重的样子,知道是他误会了,于是放软声音:“没,想谢谢你。”
“你吃了吗?”叶日湾问。
“还,没呢。”
“那先来吃吧,”叶日湾对他招招手,本想对再和华重说以后没必要替他收拾家,但话到嘴边最后又咽下去。
经过昨夜,叶日湾觉得他彻底意识到华重是心思很敏感的一类人。会习惯将别人有心或无心的话通通接纳,然后慢慢琢磨,如果生出些让他悲伤的情绪他也不会问不会说,最后一直憋在心里。
叶日湾不想再看到他哭的惨兮兮的样子,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其实哭声很明显。
“好。”
华重放下拖布,抓紧跑过去。他伸手在砂锅上摸了一下,温度不是很烫,正正好好现在吃。
他跑进厨房,经过一早上近一个小时的碰壁,他已经大约记住叶日湾家的厨房里什么东西在哪。
他流利地从最下面一层的橱柜拿出两个碗,两个盘子,又从最上面一层拿出两个小瓷勺子,最后从靠近放所有锅的大柜子里的小玻璃盒子里,费劲掏出一个大勺子和两双筷子。
随后通通将它们摆好在餐桌上,从冰箱拿出来樱桃酱。
一番操作,连叶日湾都不由吃惊。他家里偶尔母亲会过来,而他母亲做饭非常不好吃,却偏偏爱做,所以他最后把很多东西放散,这样在他回来前,母亲都基本不会做饭。
而直到自己回去,他每次都会找借口,要么自己做饭要么带母亲出去吃。
“我照着能找到食材,做了牛奶煎吐司,还有番茄虾滑汤,你能接受它们吗?”
“能。”
叶日湾应着,视线始终不自觉附在华重的脸上,或许是男人刚刚干了太多活的原因,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亮晶晶的。
明明看起来一副很累的样子,但他现在却总有意无意地勾起嘴角笑,尤其是自己给了他一些肯定的回复后。
叶日湾不自觉也被感染,觉得他很好玩,于是笑了笑。
等到华重抓起一块所谓的牛奶煎吐司,并且咬了一口后,他也很期待地拿起一块儿。
不过分软塌,牛奶的香味瞬间就能裹满口腔。
叶日湾第一次吃到华重做的饭,他不由得想起来窦朗有次说的……
“重重做的饭很好吃,你真的不来一口吗?等等再走吧。”
“不!”
当时他下午六点刚上完课就被威胁着来到房子里,没吃饭甚至没喝水。
他以为不会做太久,却没想到结束时已经晚上十点半,他饿到胃里一阵阵地搅。
窦洪和窦朗也没吃,所以他们让华重在短暂的休息后进厨房,替他们做顿饭。
于是视线透过模糊的厨房门,他见到男人明明一边不舒服地扶腰,一边还要在水池前甘心忙碌地洗菜。
他当时脑子里就莫名其妙想到句话——他这辈子都不愿意吃华重做的饭!一定非常难吃!
打脸来的太快,叶日湾不由摸了摸鼻尖。
第一次在家里吃了顿热早饭,但华重做的实在太多,分量足足像是三四个人的,但做那么多,偏偏他自己又只吃了一片,六分之一。
最后避免浪费,叶日湾强迫自己把多余出来的三个吐司吃掉。
擦干净嘴,叶日湾吃力从桌前站起来。他从桌面拿了板药,快速扣了两颗,放进嘴里嚼碎吃掉。
换了衣服,收拾好要用的书,叶日湾出门前的一秒钟,忽然想起来关于华重找工作的事,于是回头对他说:“你今天下午四点方便吗?”
“方便。”
“那到时候提前收拾好,我回来带你去面试份工作吧……介意去饭店当服务生吗?”
“不介意!”
华重眼睛顿时亮起来,并且直勾勾地向他看来。
叶日湾意外地收下意料之外,他那兴奋的眼神,道:“那就好,可以先去试试,不合适到时候再辞职。”
“嗯!”
像是轻轻拿起一颗小石子,可投入原本平静的水中却掀起了波涛般,叶日湾不经意间得到了满满情绪价值。
他忽然间就不觉得自己昨天晚上被韩庆一直追问,究竟是给谁找活干这个问题令他难堪了。
只是给他前男友,嗯……勉强算是他前男友的学长找个活干。
叶日湾心情不错地下楼,随后开车走了。
—
下午4点,叶日湾准时坐电梯上楼,刚打开门,就见到华重站在门前,穿着和昨天一模一样的黑半袖与白裤子。
华重瘦且白,这些衣服平常穿他身上,倒也还不错,但叶日湾却越看越觉得他应该给华重哪天重置几件新衣服。
“好了吗?”
他惯性一问,其实则是个蛮鸡肋的问题,毕竟华重穿戴整齐的都站在大门口了,必定是早准备好了。
所以叶日湾没等他的回答,而是转身过去,重新推开本就半掩的门,随后走出去去刷电梯。
可他怎么都没听到华重的脚步声,于是回头看——华重居然还站在门前,他单手扶着门框,神情呆滞。
“华重?”
叶日湾叫他,但华重却没有反应,他像是被魇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
“华重?你没事吧?”叶日湾走回去,他伸手在华重眼前晃了晃。
刚才并没太注意,叶日湾现在凑近了才发现华重的眼球附近布满了一道道细细小小的红血丝。
血丝向外延伸,有的甚至能伸展到靠近眼尾的位置。
而且……叶日湾注意到华重此刻的眼球有些重影?
不对,他眯了眯眼,发现在华重右眼瞳孔附近位置上,有着两个连着的圆形。
左边的是薄薄的一层黑膜,右边则是蓝色?
浅蓝,最中间一圈是偏深蓝色。
像是天空,无云时湛蓝澄澈的天空。
但是华重的眼睛什么时候变成了那种眼色,叶日湾刚要伸手去碰,就看到华重低下头,随后伸手在眼睛上揉了揉,再抬头时,两只眼睛的瞳孔又都变成了纯黑色,他笑着,像一切只是叶日湾的错觉,小声道:“我们走吧。”
“好。”
叶日湾跟在他身后,在华重看不到的时候深深皱起眉。
——
华重自从出门,后就一直在保持沉默,他迈着小步安安静静地跟在叶日湾身边。
叶日湾开车将他带去了一条宽巷子里,巷子很长很深,才下午四点,里面就已经挤了很多人。
在两边全都是开着的大大小小的店铺,有商店、饭店、酒馆……
叶日湾将车停在一家靠近里面的一家店铺前,打开车门下去。
华重也跟着推开门,只是才刚走出去,还没站稳身体,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你好呀?华重?”
很轻的声音伴随着一阵风窜过他耳边,华重瞬间被吓到噤声,明明叶日湾正站在车前。
是谁会知道他的名字?
“韩庆!”
与此同时,叶日湾快步走来,从韩庆的手下将脸都像吓白了不少的男人拽出来,将他拉到自己身边,不太高兴地道:“你怎么总爱搞神出鬼没?”
“我早出来了好吧,刚一直蹲在马路边,你别和我说你开车的时候没看到我?”
华重站在叶日湾身边,才正面见到了刚才吓到他的男生。
穿着白色无袖背心,黑色短裤,嘴里叼着根棍子。
雪糕棍。
男生见到他看来的视线,突然低头对他咧嘴笑了一下。
“没看到。”
叶日湾说完,盯着韩庆莫名其妙的笑脸,片刻看向笑脸作用对象。
很明显作用对象也正看着韩庆,还好像对他弯起嘴角。
“……”
究竟有什么好笑的,只有他觉得无聊吗?
叶日湾搂着华重的肩,催促韩庆道:“你说的那家店在哪?”
“你怎么今天那么急燥?”韩庆将早咂摸到没味的雪糕棍从自己嘴里取出来,丢进自家网吧门前的大垃圾桶里。
“等等我去和我哥报备一下!”说着,他跑进网吧里。
华重这才发现自己现在是在一家看起来很大的网吧前。
他内心的各种疑问明明才刚刚成型,而叶日湾就偏偏像是会读心术一样,立刻冲他解释:“他是我的朋友,韩庆。这家店是他哥哥开的,在这附近很火。”
“你来网吧玩过吗?”
叶日湾忽然紧接着那句话后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华重愣了一下,答:“来过。”
“哦。”叶日湾又问:“打游戏?”
面对这个问题,华重愣的更久。
许久后他才说:“也不是,是——”
打架?装混?还是纯为了融入一段明明毫无必要的关系。
“就是打游戏,差不多初中的时候特别爱玩游戏。”
华重最后还是对着叶日湾回了这样的答案,他第一次对着他撒谎。
“好啦,我们走吧,给!”
韩庆和他亲爱的哥哥报备完,拿着手机和冰箱里的三根雪糕走出来。
他先丢了一根奶油的给平常对什么事都最多要求的叶日湾,紧接着跳下来,将另一根同款递给他男朋友华重。
“给。尝尝,你男朋友可是平常只喜欢吃这个,你吃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