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告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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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分钟前，宋琛被大他七岁的领导表白了。
“因为我喜欢你，”对面的男人在短暂的沉默后，突然爽快回答道，“是想和你接吻的那种喜欢。”
宋琛手指顿时停住，失控的刀叉划过餐盘，发出一道刺耳的声音。这点动静虽不至于引得旁人侧目，他却仿佛能感到从背后投射而来的近乎要化为实体般的目光。
他愣愣盯着手边的杯子，里面的红酒荡起一圈圈波纹，变形的人脸映在外壁上，显得有几分滑稽。
大厅内再度奏起新乐曲，配合着窗外的灯红酒绿，本该是再惬意不过的场合。然而，此时此刻宋琛脑中只剩一个念头：红酒才刚倒上，林哥怎么就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这顿饭本是林浩予的庆功宴。
宋琛原打算推掉这次饭局，但碍于对方主动邀请——一来不好拂领导面子，他虽是隔壁市场部的上级，但日常业务总有往来；二来林哥确实对他多有照顾，否则短短三年时间，宋琛不可能结识这么多客户；再加上可以额外点菜打包带给宋瑜的诱惑，他还是笑着答应了。
宋琛放弃个人时间，穿着正装、掐好点，来到这家的高档餐厅。他椅子还没捂热，正要结束惯常的场面话，祝贺林浩予升职，却被这句意料之外的表白打了个措手不及。
“林哥为什么格外关照我？”
宋琛回想起刚才笑着问出的话，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现在骑虎难下，怎么回答都是错，只得姑且吞下快到嘴边的恭维，硬着头皮对上那人目光。
林浩予似是没有察觉到凝滞的空气，一脸自然地继续道：“抱歉，因为我觉得迟早会暴露。”
话虽如此，宋琛却听出了点理直气壮。
“你刚好问起这件事，”林浩予神情坦荡，仿佛在说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情，“我不想撒谎。”他伸手拿起酒杯，浅浅喝了一口，然后用手指握住杯柱，慢悠悠摇晃。
“我知道你是直男，没有想过要跟你交往，” 他见宋琛欲言又止，又道，“如果你不想继续当朋友，今晚过后，我们就只是普通上下级。”
宋琛的大脑再度卡壳。
这话是为了缓和气氛，还是真的出自内心？林浩予向他告白，又立刻掐灭交往的可能性，难道只为了将心意和盘托出，好让这份感情有个结局？
看着面前刚升为市场经理的大红人，宋琛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那怀春少男般的作风跟他联系到一起。
又或者，还有更深的意味。林浩予话里与他撇清干系，却又同时暗示了另一种捷径，走哪条路，能走多远，全看宋琛的选择。
不过，这些都是理想情况。
林浩予见他神情中掩盖不住的怀疑与探究，正色道：“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他垂眸看向手边菜单，轻笑一声，上扬的语气带了几分调侃：“更不会克扣宋瑜的宵夜。”
他若不是此刻还清醒，说不准就真信了林浩予的话。
宋琛只敢偷偷腹诽，明面上仍一脸真诚地反驳道：“我怎么可能这么想？我能有今天，都是多亏林哥的指点。”说罢，便起身敬酒。
林浩予微笑地看宋琛一饮而尽，不置可否。他用修长的指尖轻点纸面，随后将其递给宋琛：“空腹喝酒不好，点些菜吧。”
宋琛双手接过菜单，未等他开口，林浩予便说道：“这里的龙虾做得不错，我记得宋瑜喜欢吃海鲜？”
询问的眼神投来，宋琛默默点头：“是，没想到林哥竟然还记得。”
“想吃什么直接点，不用替我省钱。”
林浩予面色如常，话音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强势。宋琛知他有意转换话题，显然不愿过多谈及方才之事，便只好暂时按下心头疑惑，继续扮演受宠若惊的角色。
氛围终于回归正常。
林浩予精于人情世故，又长他七岁。宋琛初来乍到时，被其他老员工暗地里排挤，全靠林浩予时不时的提点，才能在不断试错的过程中摸索出点门道，逐步站稳脚跟。说他是林浩予带出来的半个徒弟，一点都不为过。这样的人在谈话间有意迎合他，防备如宋琛，几杯佳酿下肚，也渐渐忘记最初到底想说些什么。
林浩予对酒貌似兴致不高，兴许往日里已经喝烦了，除非必要几乎没怎么碰过杯子。两大瓶干红有一大半都进了宋琛的肚子，这还算比较含蓄的说辞。
宋琛酒量一般，但在几年的锻炼中也长进不少。出于工作需要，他无论拜访哪家医院、哪间诊所、哪个社区，拜到最后，最终目的地大多都是同一种地方。
他最初跟别人应酬完，散场后连厕所都来不及找，直接逮着个偏僻的墙根就能吐个天昏地暗。喝得多了，也就慢慢总结出了经验：提前垫下肚子，尽量别几种酒掺着一起喝，碰到能浑水摸鱼的时刻，绝对不难为自己。
但是今天，宋琛仿佛要向对方展示练习成果一样，什么花招都不使，一杯接一杯，速度快到好似背后有鬼在追。
本应渡在唇齿间被细细品味的好酒，在他这样不留情面的牛饮下，不消一会儿便见了底。
服务员正准备开第三瓶，林浩予抬手让对方停下，对宋琛道：“你如果喜欢，可以把这瓶带回家。”
“不用了，”宋琛摇头，眼睁睁看着林浩予的脑袋从一个变成两个，再从两个变回一个，“今天难得能跟林哥一起吃饭，所以才多喝了几杯。”
“既然这样，”林浩予转向服务员，“时间也不早了，把先前点好的菜打包拿过来吧。”
沾着几滴酒渍的高脚杯被撤走，跟打包盒一起送到的，是杯用来醒神的温热的柠檬水。
宋琛盯着林浩予正在买单的侧脸，想起他刚才也是用着这副表情，在自己点完后，又不假思索地跟服务员添了几道，每一样都是他想点，但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菜。
“怎么样？”林浩予付完款，收起手机对宋琛道，“出去透透气会好一些。”
宋琛愣愣地盯着人，没有说话，直到林浩予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留下个径直往外走的背影时，才急匆匆地拎起桌上的袋子，快步跟过去。
林浩予走得不快，几步就能追上。
夜色下，两人站在车边，随意地聊着些天南地北的闲话，等代驾赶来。
室外早已没了初秋的凉爽，透着几丝寒意，宋琛的大脑不过片刻就恢复清醒。餐时热络的氛围逐渐冷却，他们的交谈也不知从何时中止，只余一片沉默。
这并非第一次相顾无言，但过去是朋友间的心照不宣，现如今却带了几分尴尬。宋琛自认修为不到家，做不到林浩予那样，此时此刻还有闲情雅致去抬头欣赏夜空。
冷风一吹，先前被告白的冲击与一股莫名的烦躁就像只挥之不去的蚊蝇，再度飞回宋琛的思绪中打转，他假意刷着手机，心里却算起代驾还要多久才能抵达。
打开微信，置顶聊天里全是新消息，其中几条是宋瑜发的。
宋瑜刚结束晚自习到家，说老妈正洗漱，老爸早就上床睡觉。倘若此刻从天降一顿豪华夜宵，他接下来的月考绝对下笔如有神，任何卷子都不在话下。
明明今早出门前还特意交代过，让他晚上少吃点，回来有加餐，现在却装出不知道的模样逗他哥玩。
宋琛回了个敲脑袋的表情。
本想再打点字让宋瑜别着急，结果指尖还没碰到键盘，林浩予的电话就响了。
代驾打来的。
反光马甲拖着代步车从路口赶来，解下头盔，跟他们确认信息。林浩予站在车旁，神情透着点疲倦，不知是最初那几杯的酒劲反上来了，还是站外面被风吹得太久头疼。
宋琛连忙打开后方的车门，等林浩予坐进去，把钥匙交给代驾后，弯下腰跟对方道别。这一幕太过熟悉，宋琛记不清他到底有多少回，用着相似的姿势站在自家小区楼下，感谢林浩予顺路载他回来。
只是这次，林浩予不再提出送熟识的下级一程，而宋琛也默契地站在原地，目送领导的车子离开。
注视那辆车驶入夜幕之中，宋琛吹着冷风，用外衣裹紧手上袋子，快步走向最近的地铁站。
无论如何，宋瑜今晚可以大饱口福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