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8、电话担忧 ...
-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林雪焦急万分、带着浓浓担忧和一丝哭腔的声音：“晨晨！你在哪里呀？怎么还没回家呢？打你那么多电话都不接！急死妈妈了！出什么事了？啊？你声音怎么了？”连珠炮似的追问，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在林晨紧绷的神经上。
不能慌…不能让她听出来…绝对不能！
林晨猛地闭上眼，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咬了一下自己早已伤痕累累的下唇！尖锐的疼痛刺激着昏沉的头脑，也给了他最后一丝伪装的力气。
“妈…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努力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和血腥气，试图让声音听起来稍微“正常”一些，但那份嘶哑和虚弱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我…我在同学家呢，他把今天课上的重点给我讲了讲…讲得有点久…”他语速刻意放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小心翼翼。
“同学家？哪个同学啊？怎么嗓子哑成这样了？”林雪的疑虑并没有被打消，反而更加担忧，“你声音听着不对劲！是不是感冒了？还是…”
“没有！妈，真没有！”林晨急忙打断她，声音因为急切而拔高了一丝，瞬间又牵扯到喉咙的疼痛，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咳咳…就是…就是刚才一直在说话，说得太多了…嗓子有点干…”他拼命压抑着咳嗽，额头的冷汗混着血水再次流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林雪的声音充满了心疼：“你这孩子…学习也别太拼了…嗓子都这样了…快回家吧，妈给你炖冰糖雪梨。”
回家…
那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林晨的心里。他现在的样子…怎么回家？怎么面对母亲关切的眼神？身上的伤痕，衣服的破败，尤其是身体深处那无法洗刷的肮脏和剧痛…他不能让妈妈看到！绝对不能！
“妈…”林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用力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努力让语调显得平静甚至带着一点点轻松，“今晚…我可能不回去了。”
“不回来？”林雪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惊讶和不安，“为什么？你嗓子都这样了还待在同学家？哪个同学啊？男同学女同学？安不安全啊？”
一连串的问题让林晨几乎窒息。他靠在冰冷的铁皮箱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在飞速流逝，握着手机的手抖得厉害。
“是我舍友。”林晨随口说道。
“舍友？”林雪的声音似乎缓和了一些“那你嗓子这样了，还是回来吧…”
“妈，我没事。”林晨立刻接口，“他这里地方大，安静…而且…而且我们讨论的课题很重要，可能还要…还要弄到很晚…太晚了回去怕打扰你休息…”他语无伦次地找着借口，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艰难，“我…我就在这里凑合一晚…明天…明天一早就回去…”
电话那头又是短暂的沉默。林雪似乎叹了口气，声音充满了无奈和心疼：“唉…你这孩子…那…那好吧。在人家家里要懂礼貌，别给人家添麻烦…嗓子不舒服就少说话，多喝水…明天早上一定要回来，妈给你做好吃的补补…”
“嗯…知道了妈…”林晨死死咬着下唇，口腔里再次弥漫开血腥味，他用力地点头，仿佛这样就能让声音听起来更笃定，“你…你也早点睡…别等我了…”
“好…那你…自己注意啊…”林雪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舍和担忧，终于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
忙音传来，如同断掉的弦。林晨僵硬地举着手机，听着那单调冰冷的声音，维持着接听的姿势，久久没有动弹。
世界，彻底安静了。
只有身体深处，那无法忽视的、屈辱的钝痛，还在持续。额头的血，还在缓慢地、固执地流淌。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林晨才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缓缓地、缓缓地放下了手臂。手机从他无力的指尖滑落，“啪嗒”一声掉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蜷缩在配电箱狭小的阴影里，将脸深深、深深地埋进冰冷的膝盖中。这一次，再也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绝望呜咽，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低低地、破碎地回荡在寂静的夜里。
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灵魂深处无法愈合的巨大创口在汩汩流血。他用双臂死死抱住自己，指甲深深掐进手臂的皮肉里，仿佛这样就能阻止自己彻底碎裂开来。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将他彻底淹没。只有远处别墅区零星的路灯，投下几缕微弱昏黄的光，勉强勾勒出他蜷缩在冰冷角落、如同被世界遗弃的残骸般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的颤抖才稍稍平息了一些。林晨缓缓地抬起头，脸上是一片狼藉的泪痕、血污和绝望后的死寂。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无边的黑暗，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狼狈。他扶着冰冷的配电箱，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一点一点地站了起来。
每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疼痛。他弯下腰，艰难地捡起地上的手机，屏幕已经摔裂了一道细纹。他看也没看，塞回口袋。
然后，他拖着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一步，一步，踉跄地朝着远离别墅区的、更深沉的黑暗走去。那件破烂的灰色卫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如同招魂的幡。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家，暂时不能回。学校也不行。他只知道，他必须离开这里，离开这片刚刚将他吞噬又吐出来的、华丽而肮脏的土地。
前方的路，一片漆黑。如同他此刻，再无一丝光亮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