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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妥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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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射器在宋慎指尖旋转半圈，金色液体在玻璃管中折射出妖异的光。杨守的机械手臂发出齿轮卡死的刺耳声响，被他踹得凹陷的控制台冒出噼啪的电火花。
玻璃管在两人撕扯间坠落，金色药液在海风中划出弧线。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杨守突然咧开嘴笑，鲜血从他齿缝间渗出。他的机械手指“咔嗒”一声变形，露出隐藏的针管，“我体内也流着同样的催化剂——”
整座钻井平台突然剧烈倾斜，培养舱的固定支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透过晃动的营养液，他看到宋衿的瞳孔内被不明的黑色丝线缠绕，正死死盯着杨守的后心。
“他记得。”杨守踉跄着站稳，脸上带着挑衅的笑，“记得你当年是怎么——”
培养舱被掉落的钢筋打碎，露出蛛网般的裂隙。蓝色营养液从裂缝中汩汩渗出，宋衿苍白的指尖突然抽搐了一下。宋慎的瞳孔骤缩，他看见那些黑色丝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宋衿的手背。
“宋衿！”他第一次喊出全名，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培养舱中的少年突然抬起脸。隔着布满裂纹的玻璃，宋衿的嘴唇轻轻开合。没有声音，但宋慎读懂了那个口型——“哥”。
“砰！”
整个培养舱突然炸裂，蓝色液体如海啸般喷涌而出。杨守被冲击波掀翻在地，机械手臂在金属地板上刮出刺眼的火星。宋慎逆着水流向前扑去，在漫天飞舞的玻璃碎片中，他接住了那个坠落的身影。
宋衿浑身湿透地跌进他怀里，皮肤上的黑色丝线接触到空气的瞬间开始褪色，融入宋衿的皮肤里。
但就在宋慎手指碰到他后肩的纹身的刹那，那些丝线突然变得滚烫，在他们相触的肌肤间烙下灼热的疼痛。
“啊！”宋衿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嘶鸣，手指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狠狠抓向宋慎的咽喉。
宋慎不躲不闪，任由那宋衿抓住他。他沾血的手掌抚上宋衿的脸颊，拇指擦过对方眼角浮现的青筋：“看着我。”
宋衿的眼角在触碰下发出微光，瞳孔剧烈震颤。一点点收回手，最终变成原来的模样，但眉头间还带着未消的黑丝。
杨守的狂笑从控制台后方传来：“多感人的重逢啊！可惜——”他的机械手臂突然插进主控板，“整个平台还有三分钟就会——”
爆炸的冲击波突然从下层传来，整块金属地板像波浪般拱起。宋慎把宋衿护在身下，一根断裂的钢梁擦着他的后背砸在地上。浓烟中，他看到杨守的白大褂被气浪掀开，露出腰间绑满的炸药。
“一起下地狱吧，宋少爷。”杨守的机械手指按下起爆按钮，电子音开始倒计时，“...2...1...”
宋慎抱起宋衿冲向破碎的观察窗。怀里的身体轻得可怕，皮肤下的黑丝时隐时现。在他们跃出窗口的瞬间，身后爆发出太阳般刺目的白光。
灼热气浪将两人掀飞出去，宋慎在空中扭转身体，用自己后背承受了大部分冲击。他们坠入冰冷的海水时，他看见宋衿睁大的眼睛里，黑丝正在吞噬最后的褐色瞳孔。
“呼吸！”宋慎捏住宋衿的鼻子，在咸涩的海水中贴上那双苍白的唇。氧气渡过去的瞬间，宋衿的睫毛颤了颤，皮肤上的青筋突然全部凸出。
深海中那些金色光点突然全部熄灭。
海水冲刷间，宋衿眼中的黑丝如退潮般消散。
最后一丝黑线消失时，他忽然咬住宋慎染血的指尖——不是攻击，而是幼犬认主般的轻啃。
这个他们之间特有的安抚动作，让宋慎喉头发紧。他皮肤上凸起的青筋迅速平复，只留下淡淡的痕迹。
“宋哥！这边！”林岸的声音伴随着马达声由远及近。宋慎搂着宋衿浮出水面时，救援艇的探照灯正好打过来，刺得他怀里的少年瑟缩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宋慎心脏猛地抽紧——宋衿怕光的毛病是从小就有的，每次被强光照射都会下意识往他怀里躲。
“准备医疗舱！”林岸扔下救生索，目光在触及宋衿赤裸的身体时明显怔住，“他这是......”
宋慎用身体挡住所有视线，扯过救生毯裹住宋衿。毯子下湿透的身体正在不正常地发烫，那些褪去的黑丝在皮下形成血管般的灰青色细线，从锁骨一路蔓延到腰际。最密集处正是后肩的纹身位置。
“别碰他。”宋慎拍开想要帮忙的医护，自己抱着宋衿钻进医疗舱。当自动门关闭的瞬间，他怀里的身体颤抖着埋进他胸膛。
“启动恒温系统！”宋慎一拳砸在控制面板上，另一只手死死按住宋衿后肩的纹身。
“没关系，不想让哥哥看就算了……”他安抚地将少年的头发擦干，避开视线。
“宋总！”对讲机里林岸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老爷子的人在前方海域拦截，要求我们交出——”
“撞过去。”宋慎扯掉对讲机。
医疗舱突然剧烈震动，舷窗外炸开数道水柱。宋慎把宋衿按在身下，透过防弹玻璃看到三艘黑色快艇正呈包围之势逼近。为首的快艇上，宋元方拄着蛇头杖的身影在浪花中若隐若现。
“听着。”宋慎突然捧住宋衿的脸，拇指按在他眉心尚未褪去的凸起上，“等会无论发生什么，跟紧林岸。”他从靴筒抽出备用军刀塞进宋衿手中，“有人碰你就割喉，明白吗？”
“哥，我要杀人吗？”
宋衿的瞳孔微微扩大，军刀在指尖转出漂亮的刀花——这个动作宋慎教了三年他都没学会，此刻却熟练得像呼吸一样自然。
“你受伤了。”宋衿的刀尖突然指向宋慎渗血的肩膀，声音带着奇怪的颤抖，“需要......治疗......”
医疗舱的门被暴力破开，宋元方的声音伴着海风灌进来：“慎儿，你怀里抱着的是宋家三十年来最成功的生物兵器，不是你的小弟弟。”
宋慎挡在宋衿面前，看到老爷子身后站着本该在还在国外的父母。
“我听不懂什么兵器不兵器的，他只是我弟弟。”宋慎的声音冷淡至极，与他肩膀上的伤形成鲜明对比，“爸，妈，你们也跟爷爷一样觉得？”
“最后一次机会。”宋元方的蛇头杖敲在甲板上，“把他交给我，你还是宋氏唯一的继承人。”
宋慎突然笑了。他反手握住宋衿拿刀的手，带着那锋利的刀刃抵住自己咽喉：“来拿啊。”
“你死了宋衿的结局也是一样的。”老人的叹息声响起，“宋刻在老宅，不如好好谈谈？”
“慎儿...有误会，我们解开好吗？”母亲近乎哀求的声音响起，宋慎抬头看去时她眼里已经噙满泪，连带着父亲也是一脸恳求的样子。
宋慎沉默良久，最终还是拿下刀。他不愿意看到父母这样，就算是为了宋衿。
“我有我的底线。宋衿绝对不能动。”
老人伪善的笑容在脸上展开，“当然。你愿意谈就是好事。”
“衿儿，别怕，来爷爷这。”宋衿被宋慎一把按住了，没有靠近宋元方。
“他跟着我。林岸，回老宅。”
宋慎拽着宋衿钻进后座，车门关上的瞬间，少年湿透的衬衫透出后背未褪尽的灰青色。他脱下外套裹住宋衿，指尖不经意擦过对方后腰——那里的青筋并没有完全消失。
“辛苦你了。”宋慎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打磨过，“实验室数据......”
“已经销毁了。”林岸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方向盘上的手稳当地开着车，“杨守的机械臂残骸也......”
“别说了。”宋慎突然掐紧掌心，那里有道新鲜的灼痕，与宋衿肩上的纹身大型一致。怀里的少年轻轻战栗，发梢滴落的水珠在他手背碎成几瓣。
车窗外的刺眼阳光掠过宋衿苍白的脸，那些光斑游走过他脖颈时，宋慎看清了皮肤下未完全消退的血管。
“哥......”宋衿突然抓住他手腕，指尖冰凉得不似活人，“你伤口......”
血正从宋慎肩头渗出，在黑色衬衫上洇出更深的痕迹。他这才感觉到疼痛，像有把钝刀在肩胛骨上慢慢研磨。
“死不了。”他扯开领口，露出那道横贯锁骨的伤。结痂处沾着海水，边缘已经开始发白溃烂。宋衿的瞳孔骤然收缩，显然就是被吓到了。
林岸突然急打方向盘，后视镜里闪过几辆可疑的黑色轿车。“宋哥，有人跟......”
“甩掉。”宋慎声音越发冰冷，“等会我给你转一笔钱，你去国外避一避...宋元方会利用所有我亲近的人。”沉默良久，将怀里的宋衿抱紧了一下，他交代道，“你母亲那边我找人照看，不用怕。你女朋友一样。”
林岸想张口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上嘴巴点了点头。他母亲最近身体不适，请了好几次假去照顾她。
“别想否认不是你女朋友...挺好的。”宋慎一眼看出这个每次都要否认和那个女孩关系的男人的心思，“真不喜欢就断干净。”
后视镜里林岸沉默着，只是开车的速度加快了些。
交代完一切，宋慎靠在椅背上拧着眉头。怎么就突然这么乱了呢？明明......
“弱者才会回忆过去。”宋元方的声音又在他脑海里响起。
“去你大爷的......”宋慎轻声骂了一句，又想起在海里的那个吻。
「应该不算吻吧，毕竟宋衿呼吸不畅，做哥哥的理应救他。」
海水的咸涩，血液的腥臭，还有少年的那一份柔软。三件事情在他脑海盘旋。
他不自觉的从车侧抽出一包烟，常备着的。
“嘶......”肩膀的伤口撕裂，他想抬胳膊抬不起来，夹着烟的右手也带着颤抖一下，“宋衿，点烟。”
怀里的少年已经恢复正常，听了这话乖巧地拿了打火机，一手按下去，一手做出挡风的动作，笨拙地给宋慎点上烟。
香烟点燃的刹那，宋慎透过青白烟雾看到宋衿的脸。火光映亮他眼角未干的泪痕，也照亮那个转瞬即逝的笑——像偷到糖的孩子，又像狩猎得逞的蛇。
宋慎深深吸了一口，看向宋衿，“宋衿，看到哥的伤口了吗？为了救你被打的。”
“嗯，哥，我看到了。”宋衿声音小小的，好像犯了什么错。
“这只胳膊要抬不起来了”他尝试着举了举左胳膊，却被宋衿压下。他嘴角勾起一抹几乎看不到的笑。
“哥的烟以后都归你点。”宋慎故意让烟灰落在自己手背，烫出的红痕与宋衿上次在他腕上咬出的牙印重叠。少年垂下睫毛，唇间漏出的呼吸带着海水咸腥：“嗯......”
车驶入隧道时，黑暗吞没了所有光线。宋慎感到有冰凉的手指攀上自己手腕，顺着脉搏一路摸到掌心。宋衿在他手里写字，笔画像蛇游过沙地：
「别赶我走」
轮胎碾过减速带的震动中，宋慎反手扣住那只手。他摸到宋衿指间未褪尽的鳞片质感。
隧道尽头的光照进来时，他看见宋衿用口型说：
「我是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