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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统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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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程不远,很快就到了宋家老宅。初晓的阳光照耀着这座巨大的古老院落,却没有带来暖意,反而越发让人觉得阴森。
老宅的铸铁大门在晨光中泛着青灰,门前的卵石路上站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生和宋衿差不多高,穿着一身简单的休闲服,神色紧张,紧紧牵着旁边的女生的手;相比于男生,女生一头挑染的红发,抹胸长裤,对着开来的车皱眉头。
宋慎在烟灰缸里按灭了烟,轻轻拉住宋衿的手提醒他要下车了。
“宋刻!你他妈敢骗我?”兰樾的声音刺穿树丛,“什么旁支、进出口贸易的?你现在带我来宋家大门!?”
宋慎护着宋衿下车时刚好听到这句话。
“兰樾!?”脱口而出的名字让转身关车门的宋慎一愣。
他见过兰樾,不过是上学的时候。女生,不高,每天穿校服,黑发在脑后扎成高马尾,据宋衿说成绩很好,可以跟他自己媲美。
他将宋衿往后拉了拉,“旁边这位?”
兰樾没有什么反应,每个第一次见到她假期样子的人都是这样,何况自己的装扮和老实的男朋友确实有点反差。
兰樾突然扯开宋刻的衣领,露出锁骨处的胎记——青紫色木兰花,与宋衿后颈的一模一样。
"惊喜吗?"她声音发颤,"你爸妈在国外找到的亲儿子,是我在国外认识半年的男朋友!"
宋慎的烟掉在地上,火星溅到宋刻鞋面,没人去踩灭,任那点火光在死寂中明明灭灭。
这下不只是宋慎愣住了,连带着宋衿听到也一下子沉默了起来,他不希望是他想的那样…可两人就站在宋家老宅门口。
“你好。”最终还是宋慎打破沉默,对着宋刻伸出手。
两人的手只是碰了一下,宋慎便将手收回,在兜里的手帕不着痕迹地擦了擦,又再次握住宋衿的手。
宋刻的手腕上带着跟宋慎一样的表,他似乎是故意露出来的。宋慎感受到身旁的少年握着他的手突然变紧。
他反手也握紧宋衿的手,眉头狠狠皱起。
“你好,哥哥。”男生的声音意外的低沉,不免让宋慎多看了他两眼。
身高比他低一点,黑发,身上穿的是某个小奢的休闲服,看身材应该挺结实。
“你僭越了。”宋慎不自觉地又抽出一根烟,让身旁沉默的宋衿点上,“以后叫我宋哥就行。”
“哥…我想和兰樾说几句话。”沉默良久的宋衿终于开口,拉了拉宋慎的衣袖。
宋慎抬头盯了对面依旧拉着宋刻手的兰樾,犹豫一下,“…给你们十分钟。”他掸了掸烟灰,故意让灰尘落在对面的休闲鞋上,“宋衿,别忘了谁让你点的烟。”
看着宋衿拉走兰樾,宋慎也不打算跟宋刻说话,靠在车门上嘱咐林岸,“钱打给你了。你和从航他们几个跟我走得近的一起出去躲。”
一旁的宋刻盯着两人的对话,没有说话,好像并不在意宋慎的态度。
宋衿将兰樾拉到拐角,巷子里的青苔在晨光下泛着潮湿的光。
兰樾的红发被墙缝中的蕨类植物勾住几根,像是要留下什么一样。
宋衿沉默几秒,“你跟他第一次…在哪见到的。”
“半年前伦敦那场拍卖会...”她突然哽咽,“他拍下那对乾隆粉彩瓶送我时...他自称是宋家旁支,家里做进出口贸易……现在看来,这身份倒是真假参半。”
“所以…你原来就知道?那你怎么选?”宋衿摊开手,几乎是绝望地开口。他想起之前玩真心话大冒险时问兰樾友情和爱情哪个重要,她毫不犹豫选择爱情。
“……”兰樾转头看着远方的宋刻,冷笑,“我要是知道,昨晚就该订机票飞冰岛。”
“选什么?你真觉得我是那种重色轻友的人?”
宋衿总算安下心些,露出真心的笑。
“我打算出国。”突兀的一句话让宋衿愣住,“我…至少要跟宋刻以某种方式分开。不管是距离还是什么。”
“可是宋刻说不定跟你一起出去呢…”
“别傻了宋衿!宋家把宋刻找回来干什么?是为了赶走你!赶走你啊!”兰樾擦掉眼泪,“宋慎真的能护住你?连如云被她奶奶压一头,宋慎也是同样被他爷爷压住的!”
连如云这个名字对于宋衿不陌生,是S城四大家族之一连家的继承人,比他大一岁,连家的实权掌握在连胜楠身上,她所说的压她一头大概也是学校疯传她跟国内部的柳间絮的事。
兰樾看到宋衿沉思的神情,语气软下来,“宋衿,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出国。”
她逼近宋衿一步,脸上带着常有的不爽。
“宋老爷子这一手玩得漂亮。真孙子回归,养子就该'识趣'消失——可你哥显然不打算配合。”她突然压低声音,“宋衿,你确定宋慎会为了你和整个宋家对抗?”
“他会。”宋衿沉默片刻,声音斩钉截铁。
兰樾转头看着正在跟林岸交代事情的宋慎,拉起宋衿直视他泛红的眼眶,“如果你确定宋慎会坚持保护你…我也愿意帮你一把。”顿了顿,“至于宋刻…我想知道他有没有想要夺取家产的事情。”
她苦笑一声,松开宋衿,“本来他跟我门当户对,说自己是二公子。鬼知道是这样的二公子…”她像是豁达,“不过一个男人算什么,实在不行本小姐再找一个!”
宋衿看着她拉着自己走出小巷,她语气雀跃,可眼神里分明是两难的无助。
“嗯…不要勉强,兰樾。”他道,“我也不想拖兰家进入这场混战。”
“那不行!本小姐已经加入了,就没有退出的道理。”她拿出手机拨打电话,“把王佑安那臭小子也叫过来,不是整天吹嘘人脉广吗?是时候让他证明自己了。”
宋衿想阻止,却又觉得三个在学校里最好的朋友如果少了一个有些不公平,还是放下手。
兰樾将他欲放未放的手好好摆到身旁,“从宋刻出现在我生命里那一刻,兰家就已经在局中。”她语气淡然,“你不如想想怎么下好这盘棋。”
很快,电话接通,王佑安带着困意的声音响起,“喂…兰姐,你要干啥啊现在早上六点!”
兰樾三言两语讲清情况,宋衿跟着补充两句。
“我靠?!真的?”王佑安马上清醒,声音带着兴奋,“等着…老子马上给你们叫几个资深记者…宋家老宅是吧?”
“别…你先过来。”宋衿沉思两秒,阻止了王佑安的行为,“我们今天估计要谈…到时候谈不拢再叫也不迟,你收拾收拾先过来吧。”
兰樾点了点头,“对,到时候他们要说是我们做错在先了就完了。你人先过来吧,我给你二十分钟够了吧?”
电话那头的声音窸窸窣窣,显然是他已经起身,“够了够了,等老子去炸翻这个宋家。”
气氛轻松不少,兰樾呵宋衿笑着挂断电话,朝宋慎和宋刻走去。
宋慎的烟已经燃到第三根。他斜倚在车门边,看着宋衿和兰樾从巷口转出。晨光在宋衿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子,少年微红的眼眶让宋慎指间的烟灰抖落一截。
“说完了?”宋慎碾灭烟头,目光扫过兰樾攥紧的手机。
宋衿正要开口,老宅的铜门突然发出沉重的吱呀声。管家福伯佝偻着背出现,手中龙头杖敲在青石板上:“老爷请各位去祠堂。”
宋刻闻言立刻上前,却被宋慎横臂拦住:“祠堂?”他冷笑,“老爷子这是要开宗祠议事了?”手指在宋衿腕间轻叩三下——这是他们儿时约定的危险信号。
兰樾突然插话:“我和王佑安能旁观吗?”她晃了晃手机,“他刚好在附近拍外景。”
福伯浑浊的眼珠转向她:“兰小姐,这是宋家……”
“让她进。”宋元方苍老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带着一丝冷意,“正好说说你和刻儿的婚事。”
宋衿明显感觉兰樾的手指僵住了。她的红发在晨风中扬起,像团不肯熄灭的火:“宋爷爷,我和宋刻只是……”
“去年圣诞,你在苏黎世收下的钻戒。”宋元方拄着蛇头杖现身,身后跟着神色复杂的宋氏夫妇,“兰家已经收了下聘的龙凤帖。”
宋慎突然轻笑出声:“爷爷好手段。”
他慢条斯理地解开袖扣,“用兰家的瓷器生意做抵押,换宋家的资助金?”腕表折射的光斑划过祠堂匾额,照亮“慎终追远”四个描金大字。
宋衿猛地抬头。他终于明白宋刻接近兰樾的真正目的——兰家祖传的官窑烧制秘方,是宋氏地产进军古玩市场最关键的筹码。
“哥……”他下意识拉住宋慎衣角,却隔着布料触到兰樾方才塞来的微型录音笔。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让他突然清醒——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祠堂内,香案上的族谱已经摊开。宋元方枯枝般的手指点在某个名字上:“宋衿,你可知这是谁?”
宣纸泛黄的页面上,“宋慎”二字旁新增的墨迹尚未干透。而本该写着“宋衿”的位置,赫然是“宋刻”。
窗外传来急刹车的声响。王佑安标志性的嗓音穿透雕花窗棂:“卧槽这宅子够阴间的!”随后是保镖的呵斥声。
“哎哎哎!我可是受你们家二少爷的邀请才来的!”王佑安特地强调二少爷三个字,急促的脚步声朝祠堂奔来。
宋慎突然按住宋衿颤抖的肩膀:“老爷子,您忘了件事。”他掏出打火机,“啪”地擦亮火苗,“族谱要烧过黄纸,敬过祖先……”火焰逼近宣纸,“才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