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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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的烟掉了下去。
“……喂喂？还在听吗？”
耳鸣散去，楚寻缓缓回神，躬身捡起烟头。
“在。”他把烟头扔进垃圾篓，举着手机走出酒吧，耳边嘈杂渐远，他难得有些迷茫：“你说，谁死了？”
“章嘉实啊，你不知道？”陈奇一顿，有些讶然，“你俩以前不是关系很好吗？”
马路边夜风有点凉，打着圈往衣领钻。
楚寻无意识搓了搓手，平复少许：“后来没联系了。”言简意赅，似乎不愿提起。
“哦哦......我还说找你一起去葬礼，那，那你还去吗？”陈奇有点懵，这俩人居然闹掰了？
“......再说吧。”楚寻含糊两句，听不出情绪。
他开始摸烟。
“你怎么知道的？”他又问。
“嘉实他姐用他账号发的朋友圈。”
别的陈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和章嘉实是本科舍友，这人关系近的朋友他只认得楚寻，这才打电话来。
没想到也是物是人非。
陈奇叹气：“你去他朋友圈看看吧，总归兄弟一场，有什么矛盾这下也该过去了，我就先挂了啊，你好好想想。”
电话挂断。
楚寻点上根烟，火星沫子被夜色吞噬，路边的广告灯闪着冷光，映在他薄情的脸上。
他按亮手机，打开微信一路划到底，一无所获，又拉回最顶，还是没有。
哦，想起来了，拉黑了。
把章嘉实从黑名单放出来后再打开朋友圈，第一条就是此人的死讯。
作精：我是号主的姐姐，家弟于2028年4月1日晚去世，现已火化。为悼念家弟，将于4月4日举行最后的告别仪式，希望大家能来送他最后一程。地点是......
愚人节和清明节。
？
开玩笑的吧。
楚寻把这段话和下面的点赞评论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实打实接受这件事。
章嘉实真的死了？
假的吧。
不是说祸害遗千年吗？
一口烟没下去，楚寻呛咳了半天，内心五味杂陈，靠着栏杆出神。
死就死了，关我什么事。
早就没关系了，又不欠他什么。
只能说世事无常，各人有各命。
“楚哥，快到你上场了！”门口传来贝斯手的声音。
对，各人有各命。
楚寻抖抖烟灰，决心不再管，叼着烟回到酒吧。
.
隔日
楚寻站在墓园外：“……”
不是去江边散心吗，导航还能导错？他不死心地打开百度地图……
搜索记录显示第一条墓园，第二条江边。
居然真的导错了，诡异。
墓园外停了很多车，趁还没人看见自己，楚寻掉头就想溜。
“嗯？......楚寻！”陈奇一下车就眼尖地望过来，嗓门很大。
……看吧，走慢了。
陈奇小跑过来，气喘吁吁的，有些惊喜：“你还是来了啊，我就知道你肯定还是把他当......”
楚寻打断道：“散心路过。”
“散心？”陈奇面露疑惑，“大清早散心啊，开车过来散心？”
说着看向楚寻捏着的车钥匙。
“……”这人怎么还是不会读脸色，楚寻有些头疼，干脆闭口不言。
反正也解释不清了。
“你就承认吧，唉当初你俩那么好，走哪儿都黏一起。”
那是他黏着我，楚寻心里反驳。
陈奇脸色惘然，唉声叹气：“一晃眼都毕业这么多年了，一点实感都没有，上次聚还是刘朵的婚礼上，真没想到……”
秋风萧瑟，进出墓园的行人面容忧伤，哀思笼罩着这片土地。
章嘉实才29，医硕毕业没两年，还没找另一半，他家里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如果当时没分手，会不会不一样？
楚寻被这突如其来的念头弄得一愣，怎么会这么想？事情都发生了，就算再来一次，他们大概也会分道扬镳的。
楚寻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说服某人。
他不愿再想这些有的没的，阻止陈奇继续追忆下去：“你要迟到了。”
陈奇一看表，顿时急切起来：“还好你提醒，走吧咱俩进去。”
然后又关心起别的：“你买花了吗？”
陈奇见他两手空空，真怕这人来葬礼还怀着嫌隙。
楚寻身形一滞，语调如常：“没，你先进去……我马上买。”
看着陈奇的身影消失在墓园门口，楚寻慢吞吞走到草丛旁，拎起先前扔下的袋子。
是一捧杏黄色玫瑰，不多不少十二朵，还带着晨露。
没别的意思，本来想去江边扔着玩的，不小心带过来了，仅此而已。
墓室封土立碑，碑上章嘉实三个字有些刺眼，那照片中的青年笑得灿烂，却刺得楚寻不愿上前，让陈奇替自己献花。
太阳升高了，日光却冷冷的。
楚寻看到了章嘉实的姐姐，穿着素衣。她认出了自己，那双疲惫的眼里充满哀伤。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恹恹走开了，想必人死如灯灭，说再多也是无济于事。
亲朋好友都陆陆续续上前悼念，诉说着思念和祝福，眼泪横流，只有楚寻始终独自在人群最外围，冷冷清清的，就像真的只是路过。
章嘉实要好的朋友不多，除了陈奇还有几个读研的师兄师姐。
方妍今天是抽空来的，她扶着眼镜，看了楚寻好几眼，还是没忍住道：“你好，我是章嘉实的师姐，请问你是他的？”
楚寻听过她，友好颌首，惜字如金：“朋友。”
两人客套地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楚寻一头及肩的灰蓝挑染，刘海很长，身形高挑，很难不吸引视线。
方妍却不是因为这个而关注，她总觉得在哪儿见过这张脸，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呢……
下葬仪式很快结束了。
人一入土，随时间的流逝，要不了多久周围就会忘记这个人，从声音，到样貌，最后是名字，只在同学聚会偶尔提起，感慨两句英年早逝，再到提起的那人也湮灭于人群，那一点痕迹都淡却，便如从没来过这世上了。
无风自凉，楚寻莫名觉得有点阴冷，大中午怎么突然降温了？
错觉吧？他没在意。
走出墓园，楚寻拒绝了陈奇的挽留，孤身离开。他当然不会留下吃宴席，那不是碍章家的眼吗，他还没那么低情商。
楚寻开着车在城里无目的乱晃悠，路过花店时下车买了一束，路过酒吧又下车要了一打啤酒，并为当晚的表演请假，最后不知不觉把车开到了江边，差点被交警罚款。
于是他安分地去停车场停车，又一手提着半打酒和花束，踩着石子和泥沙走近江水。
架好伸缩凳一坐，把手机调成静音，开始翘啤酒。
楚寻其实有段时间没这样喝酒了，一是现在经常开车……今天也开了车，没关系，那个停车场能过夜。
二是不想面对自己，鬼知道喝醉后他会说出什么话来。
哦，章嘉实知道，而且还不告诉自己，你越好奇他越装腔作势，装神弄鬼。
察觉自己在笑时楚寻敛了笑意，随后又开了一瓶啤酒，咕咚咕咚往下灌。
怎么就死了？
他不是学医的吗？怎么把自己学死了？
楚寻甚至想象不出章嘉实的遗容，会很狼狈吗？那样一个总是斗志满满，精致自律的人，怎么会比我先死呢。
……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有一点后悔了，只是一点点。
早知道这小子活不长，当时还不如什么都不顾忌好好爽几年，这下好了，小命都没了，还前途，鬼途。
楚寻自嘲地笑笑，我现在这又算什么，马后炮？
喝完最后一口，他把酒瓶收好。
买了一打却只喝了两瓶，还有花，他看向脚边的花，不知不觉又买的杏黄色玫瑰。
楚寻不怎么喜欢花，总是记不住品种名字，但章嘉实喜欢，那时候他每次来出租屋都会捎一束，哼着歌修剪好再放进花瓶，他最喜欢哼卫兰的歌，三天两头拿着谱来缠我教他弹……
……
怎么又开始想这些，看来酒量确实不如从前，两瓶就开始影响思维。
他拎起花束，准备寻一个安放之地。
今天清明，江边也有零星的人在祭拜，离开了仍能看出痕迹。
楚寻随意找了一处，放下花转身离开。
走出许远后又停步，无端的烦躁，好像被扔下的不是花而是什么人，那人还在嚎啕大哭，大有不带他走就这样一直哭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真是死了都不消停。
楚寻冷着脸折回，狠狠拿起花。
……
喝了酒必然是不能开车了，不过可以在车里将就一晚，只是比较逼仄，腿伸不开。
楚寻曲腿侧躺在后座，空气中混着皮质和酒精的味道，还有微弱的花香，几种气味交替刺激他的神经，他有点想吐。
但是不能吐，吐了车里就更臭了。
头疼。
他拿出手机转移注意力，反应过来时已经点开了那人的对话框。
对话还在。
这是第一反应。
他没删我。
这是第二感想。
屏幕光在黑暗中过亮，刺得眼睛干涩。
楚寻一条条看过去。
从刚加上，到在一起，到分开，章嘉实话很多，喜欢发一些可爱表情包，透过文字仿佛就能看到他本人。
只有楚寻知道，这个综测王者是个超绝恋爱脑。
[2021/6/21]
作精：快快快快老公快给我开门！[小狗飞扑/]
楚：钥匙呢
作精：落在实验室了[可怜/][可怜/]
楚：笨蛋
[2022/6/28]
作精：老公你上车了吗？
楚：在车上了
作精：已经开始想你了T﹏T
楚：[摸摸头/]
[2023/8/23]
作精：课题组事好多呜呜呜[小熊晕倒/]
作精：想见你，我们好久没见面了[枯萎/][枯萎/]
作精：[图片]好难吃的土豆，这是虐待！[苦瓜/]
……
楚：[红包]
楚：白天在上工
[2024/1/1]
作精：新年快乐宝宝！
楚：新年快乐
[2024/1/3]
作精：你每天都好忙
……
楚：抱歉，有事
[2024/1/25]
作精：老公你还爱我吗
楚：别瞎想
[2024/2/6]
作精：我出柜了
楚：你疯了
楚：[视频通话已被拒]
楚：[视频通话20：26]
[2024/2/10]
作精：你出来见我好不好，我不信，我要听你亲口说。
楚：好
这是最后一条，也许那之后章嘉实还想过找他，但楚寻没给这个机会。
熄掉屏，楚寻茫然地望着虚空，车内寂静无声，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呼吸渐渐变得短促。
仿佛大脑保护机制被撕裂，这一刻悲伤才如潮水般涌来，思绪被浇打在岸边变得湿淋淋。
他哽咽起来。
算了吧，他劝自己。
人都走了，日子还要过，分手的这几年不也过来了吗？有他没他都一样。
是的吧，一样吗？
大概是喝了酒产生幻觉，眼前竟然缓缓出现一张人脸。
有点可怖，但那是章嘉实。
楚寻反而平静下来，就这样望着他，直到他开口说话。
“后悔吗？”章嘉实说。
“你说不喜欢活人，那我变成死人来找你好不好？”
楚寻浑身一震。
咽喉仿佛被海藻缠住，喘不过气，想出声却犹如被真空抽去。
眼前如海浪起伏，虚虚实实逐渐看不真切。
“想我吗老公？”
那张满是血的脸，鬼魅一般露出了笑容。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