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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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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林风回到座位照旧看着那条土路,看着林爷爷走远,看尘土散开又散尽。
这一天,他被一个陌生的声音吸引,看到了一个新面孔,更准确的说是他觉得不一样的面孔。
像是纯粹而又跳脱的阳光,也像是一直皮猴。
“这有人吗?”被当成皮猴的云鹤还没等林风回答那人就已经自顾自坐下,还说一句:“谢谢。”
皮的挺有礼貌,林风想。
意料之外那人上课很安静,听课听累了就看书,书是比砖还厚的原本名著,他看的不过不一会就打了个哈欠。
不时关注他的林风也被传染也被打了个。
他后知后觉,下意识斜眼瞟过去看过去,与云鹤聚焦的视线撞在一起。
皮猴还没说一句话,林风就只留给他留下一个后脑勺。
直到最后一节课两人也没有交流。林风看着那一抹残照,感伤的哀叹一声,紧接着胳膊被软乎乎的指尖戳了戳。
那人塞过来接过纸条。“为什么你的眼中常含泪水?”
字迹挺拔自成一派,横竖撇捺大有要戳死所有人的架势。
最显然的是问号后面的一双眼睛,画的很抽象,但又很符合作者的人设。
就像这人能透过他的臭脸看到他的悲伤一样,他也能看到内里的温暖。
林风产生了一丝笑意,被那人很敏锐的捕捉到,那人替他笑出一排白牙。
像那个哈欠一样,后知后觉的林风已经和他玩开了。
几日的相处催黄了麦子,
就像秋天的暖阳为麦子镀上最后的烂漫,眼前小孩应是晒着太阳长大,举手投足一个眼神就熨平他心里的皱褶,除去寄生在那里的霉斑,留下满房金黄。
他好像有让所有人喜欢上他的能力。
两个人很快就成了前后脚离开教室,不管是在上课还是下课。
在上语文课说话被刁难背长篇课本且没被刁难成功的云鹤被随便找了个理由赶到楼下罚站,后脚林风冷个脸就出来了;传纸条被数学老师抓到且成功解出来超纲题目下老师面的勇敢风风被赶到楼下罚站,云鹤装都没装,跟在林风后面走了。
久而久之,老师已经对在班里空着俩座位习以为常。不过两人还会为这个吵嘴。
“你为啥要帮那个数学老师作业纠错啊!又把咱俩搞出来了。”
“那么明显,小学加法都不会,怎么有那么笨的人。再说你要是不在那个老师试卷上乱写,我们还能去上下节语文课。”
“我怀疑他不认识字。”
“那是文言文。”
“那不看看上下文就懂了,伐竹取道翻译成卖竹子买道。我要是作者我先把他卖了。再说我用铅笔写的,写的很轻,随便一擦就掉了。他就是嫉妒我字还比他好看,小气鬼。”
“6。”
“谢谢。”
两人面壁的有点无聊,云鹤的脑瓜子一动,突然想到了什么:“都出来了,要不要再出去一下。”
“哪?”
“你看的那一条道,我是羁旅愁思,你是?”
“跟你一样。”心虚的太明显,哪怕是云鹤也信不了,他不怀好意说:“说谎的人晚上尿炕。”
林风红着脸撇过头不说话,似乎是嫌弃云鹤幼稚。
“我们走完,以后只向前看。好不好?”说完也不管林风愿不愿意,拉着他一往无前就往围墙走了。
阳光炙热,小小手抓着小小的手,两人的影子的手臂牵在一起前后摇摆。
围墙不算低,林风在云鹤帮助下还费了一番力气才爬到顶。看着云鹤三下五初二坐在了自己身边,伴随着兴奋的呼声,跟着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就落了地。
?!
真是猴,还是猴王!
猴王收起展开的双臂,转头跟林风炫耀:“完美!”
他问:“你家在花果山吗?”
“确实沾点关系,我爸是属猴的,他说他跟大圣混过。你快点啊,你不会不敢跳吧?”
深知输人不输阵的林风不允许自己输得那么彻底。
但城里来的六耳猕猴怎能比得过这个土著,他说话声音都在颤:“谁说的,我在酝酿。”
云鹤在下面学着蜀西腔唱起来山歌:“妹妹你大胆的往下跳,哥哥一定接住你噻。”
林风索性双眼一闭,屁股一挪,秉承着大不了摔死天天陪我妈的想法一跃而下。
没有想象中疼,林风睁开眼看到的云鹤眼中的自己。
眼波流转,一见定心。
“哥哥说到就会做到,快起来。”云鹤说完在林风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坐起,软中带韧的头发蹭到了林风脖颈,痒痒的。
“你身上啥味啊?怪好闻的。”云鹤说着又凑近闻了闻。
一脸懵的林风说了句:“啊?”
而云鹤没过多在乎,他快速起身,拉起地上闻咯吱窝的那位,说到:“我们看谁跑得快!”
“你先等一下。”林风注意到云鹤背上有点深色,掀起云鹤背心,青紫带红的淤恨在一片白中格外扎眼。
“不疼吗?”林风轻轻按了按。
“有点疼,还行。我们快走吧,这点伤明天就该好了。”
两人奔向那条小路,热浪带着麦子的熟香,在人四周扬起一阵尘土。
沈青当时走的很决绝,没看到林风对埋没在尘烟里的手。
现在尘埃密布,畏缩窒息间,林风感到他的手被一双手被抓的很紧。
就是这双手伸向他身处腐泥,在里面种花养草,告诉他这不可怕。
阳过正午,照不透绿叶下两人靠在树干上,大口喘气。
灰尘满面的云鹤还想再来一次,但他想到了正事。
“找到想要的了吗?”云鹤喘着气问。
“大概吧。”林风同样红着脸,问道:“你说我妈回来接我吗?”
“会,我妈说所有母亲都爱孩子,只不过方式不一样。”
“好。”
“对了,哥可能要……算了,没事,回去吧。”云鹤欲言又止,林风的注意力全放在那声刺耳的“哥”上,他回:“莫名奇妙,你生日几月几号?”
“10月17号。”
“我比你大,以后我是哥,小朋友。”
“你才小朋友。”
两人不知道跑了多少次,直到夕阳西下,带云鹤回去的大巴要归故里,两人才回去。
林爷爷从校门外找到看到林风的时候,是有点震惊害怕的。
本就是让自己乖孙寻开心的,还是暑假期间,比起林风今天看了多少书,他更在乎林风今天说了多少话,笑了多少次。
他把林风转了个圈,帮他拿去头发上的枯草,看着林风一排白牙,只想把云鹤请到他家住着。
林爷爷:“今天开心吗?”
林风:““开心。”
一连几天的都没得到否定词的林爷爷心里乐开了花。他问:“今天干了啥,这么开心。”
“翻墙,就那个墙。”
林爷爷看那个快到两米的围墙,又将林风转了个圈,检查一遍。
林爷爷:“摔着了吗?”
林风:“没,云鹤特别讲义气给我垫了。”
林爷爷:“他人真不赖啊。”
“那是。”
恰巧校车鸣笛,他一边跟校车上的云鹤招手,一边跟他爷爷介绍:“爷爷,快看那个就是云鹤。”
云鹤本来想装酷,挥挥手,但想到未知的未来,以同样的姿势回了过去,还不情愿加了一句“往前看,哥。”
“好的,弟。”大一天,这称呼喊得就顺口很多,两人大摇着手告别。
校车带着云鹤走了,却没带他回来。直到第一节课上课,林风还在幸灾乐祸云鹤迟到又要被骂。
但太阳升起落下,林风身边一直空着。
他去校车里面看过,没发现云鹤睡在里面。
夕阳西下,孩童归乡。
林爷爷:“今天开心吗?”
林风:“不开心,云鹤去哪了?”
看着林风哀怨的眼神,林爷爷隐约看到了那个活死人,连忙安慰:“你先别急,他可能请假了,肚子疼。”
林风抓紧兜里汗湿的活瘀膏药,而后想开:“等等他吧,谁让我是哥。”
麦子终于迎来了收割的终章,平时鲜有人走的道路此刻格外忙碌。
有个小孩看着尘烟扬起,消散。呛进肺里的尘埃,被云鹤清洗出大半,余下的堵在心口。
回忆渐渐随时间消耗殆尽,时间久了,那里空洞洞的,坠的疼。
云鹤说出去的话还在林风脑中循环播放,经久不息,到后面变成了一个问号。
“向前,前面会一直有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