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是后盾，亦是利剑 ...
-
“呼—呼—”
偶尔有一两片枯叶打着旋儿坠落。
“还是要进去，我们在这干等着也没用。”晏栖梧作势要走。
“不要落单。”艾玙建议道。
晏栖梧故意问：“那我跟着你？”
“可……”
邬祉捂住艾玙的嘴，把他往后拉，道：“两个人一起刚好，艾宝，咱们走”！
艾玙就这样被他男朋友拖走了。
“邬祉，万一……”
“没有什么万一，他们几个大男人都是专业训练过的，不用担心。”
“好吧。”
邬祉提议先看三楼以下的房间，因为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鬼，还可以从窗户跳下来喊人。可走过一整条长廊，他们都没有偶遇一只鬼。
有点奇怪。除去大客厅，房间规格都差不多。一楼算一边，他们看了十间房，但二楼他们却开了十二间房门。
“布局不对，一楼有隐藏空间。”
艾玙点头，邬祉和他想一块去了。
“还往上吗？”邬祉偏头问艾玙。
“我还是想先去顶楼。”
“好。”毕竟呆得越久，不确定因素越多。
俩人上了六楼。
“按理说这种洋楼会设置电梯，但我们走了一圈了，都没有见到。”
“只有楼梯……”艾玙的话音戛然而止。
腐叶般的阴风贴着脚踝游弋，混着水的腥气，凉意直往骨髓里钻。
艾玙转头，一道身影自阴影里浮现。
它左眼的双瞳像两枚重叠的墨玉，在惨白如死人骨的眼底诡异地沉浮，仿佛漩涡深处吞噬灵魂的黑洞。眼白部分白得近乎病态，像被漂白的兽骨，泛着冷冽的瓷光。
当这双眼睛转动时，交叠的瞳孔如同两团扭曲的黑雾，寒意顺着脊椎炸开的瞬间，艾玙的眼皮突然传来灼烧般的剧痛。视网膜上仿佛有千万根钢针在扎，艾玙猛地别过头，扯着邬祉往后退，后背撞上身后斑驳的门，震落几片剥落的墙皮。
这细微声响成了致命信号，那鬼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邬祉翻身打开门，抱住艾玙就往里推。
鬼猛地飞过来，利爪撕裂空气直逼面门。艾玙将邬祉牢牢地困在胸前，带着他在地上翻滚，腐臭的风擦着耳际掠过。
转身时瞥见墙角半露的木盒，他扑过去扯开生满铁锈的搭扣，一把腐朽的小刀赫然躺在积灰的绒布里。刀柄缠裹的布条早已脆化，刀刃布满黑色锈斑。
鬼爪再次袭来，艾玙抄起小刀横挡，金属相撞进出暗紫色火星。刀身不堪重击，瞬间崩裂出蛛网般的纹路，但这片刻的阻挡让艾玙抓住机会，抬脚踹向鬼的胸口。
鬼踉跄后退半步，它还要上前，同时，邬祉抄起靠墙的雕花木椅，椅腿在掌心旋出残影，迎着鬼扑面而来的阴风狠狠砸去。腐朽的椅面与鬼身相撞发出闷响，碎裂的木屑纷飞间，他借力猛地前推，将鬼狠狠顶出房门外。
不等那鬼反应，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拽着艾玙的手腕后退，另一只手猛地扣住门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沉重的木门在剧烈晃动中发出吱呀的哀鸣，他咬牙发力，青筋暴起，在鬼再度扑来的瞬间轰然合上。
门板与门框剧烈碰撞，大片墙灰落在头顶，他们后背死死抵住门板，听着门外利爪抓挠木头的刺耳声响，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房间里弥漫着陈腐的霉味，艾玙反手将小刀插进木门缝隙，想卡住门框。那鬼却突然撞来，整扇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邬祉后背死死抵住门板，双脚在凹凸不平的地板上拼命寻找着力点，指甲在粗糙的木头表面抓出深深的沟壑，渗出血来。
“快！找东西顶住！”艾玙喉咙被心痛掐得生疼。
邬祉慌乱间搬起褪色的书桌，他们合力将它抵在门后。
可下一秒，门外的抓挠声骤然被掐断。
有了前车之鉴，艾玙下意识看向窗户，关的。
窗外的月光被乌云遮蔽，只在墙面上投下斑驳暗影，衬得寂静疹人。
邬祉的心脏不受控地狂跳，仿佛胸腔里关着一头撞笼的困兽，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衣领，明明没有任何异动，后颈的寒毛却始终紧绷如弦。
他下意识看向身旁的人。艾玙面无表情地查探周围的动静，神色清冷，犹如一泓深不见底的寒潭，忽然轻轻转动眼眸，像是一个漂亮娃娃有了生气，对他眨了下眼睛道：“安全了”。
很简单的话，邬祉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他深深吐出口气，那一直在寒潭里颠簸的孤舟，桅杆倾斜，船身摇晃。如今风波散尽，系紧缆绳，安稳静泊在月光里。
“那我们开始找线索。”邬祉笑道。
艾玙点头。
他们翻遍了墙角积灰的木箱、剥落漆皮的衣柜，不出所料地一无所获。邬祉的目光落在门口的书桌上，艾玙也望过去，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
俩人在柜子里找到了一幅画，艾玙顿时被吓到了，瞳孔骤然收缩的瞬间，记忆的封印轰然崩裂。
尘封的往事像锈蚀的铁链，带着倒刺狠狠勒进心脏，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最黑暗的时光，曾经的恐惧与绝望被重新唤醒，将人拽入记忆的深渊，无处遁形。
邬祉毫不犹豫地扔掉那幅画，几乎是扑过去的，将艾玙整个蜷缩的轮廓严丝合缝嵌进怀里。手掌牢牢扣住他痉挛的手腕，指腹用力按压着他狂跳的脉搏，仿佛这样就能将溃散的魂魄重新缝回肉身。
鼻尖蹭过他后颈，感受着真实的肌肤温度，用呼吸将滚烫的字句碾进他耳骨：“别害怕，我在这”。
任他指甲在手臂上抓出带血的沟壑，也不肯松开半分。
下巴一下又一下蹭过他的头发，如同安抚惊弓之鸟的幼兽。掌心反复摩挲他战栗的脊背，妄图用最原始的肢体语言打破记忆的牢笼，将他从深渊边缘一点点拽回有温度的人间。
邬祉才发现，艾玙得的一直都是心病。
艾玙死死咬住唇，他太容易被影响了。慢慢回忆起那幅画，其中的孤儿院与儿时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他不知道这是不是鬼有意的。
“邬祉，我没事。”
他真是被鬼迷了心智，才会连相差这么大的东西都能认错。
两指捻起那副画，艾玙细细看着。
画面撕裂成阴阳两界：右侧孤儿院外墙被泼洒着猩红与钴蓝，铁栅栏扭曲成荆棘状，窗棂间跃动着荧光绿的孩童剪影，晾衣绳上垂落的床单如同裹尸布。而左侧的空白画布上，铅笔勾勒的轮廓正在渗出灰黑色的水渍，地基处浮起半透明的轮廓——那是腐烂的孩童手掌，指尖正缓缓晕开颜料，将未完成的墙体浸染成病态的青紫色。
艾玙皱眉，他又开始怀疑自己。毕竟孤儿院大体都差不多，过去了这么多年，他很多都不记得了。
“看这里。”
艾玙努力移开视线，顺着邬祉的指尖看过去。
“繁杂的线条里藏着字母。”
“c”
“a”
“e”
“l”
“u”
“m”
学渣艾玙：“什么意思？”
“Caelum.”
邬祉念一个单词都很郑重，声音沉沉的，还是看着自己念的。
好性感。
艾玙眼尾染上了点点绯红，还有刚刚吓出的冷汗，让本就白皙的脸蛋变得更加……活色生香，单纯又撩人。
“……什、什么意思？”
“拉丁语中意为'天空'，象征广阔无垠的自由，也暗含冲破孤独、拥抱浩瀚世界的期许。”
无非……
自由与希望。
孤独与超越。
“这算是签名吗？”
邬祉思忖两秒道：“如果是签名，那藏得也太深了，除非这位画家有什么特别的癖好。”
“男朋友好厉害，什么都知道。”艾玙歪头，真心实意地夸赞。
邬祉笑了，忍不住吻了吻艾玙红红的眼尾。
“邬祉，这里有看不见天空的地方吗？它的签名是天空，我猜这可能是它渴望的东西。”
“一楼应该通往地下室，我们去一楼。”
“好。”
他们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一楼，还恰好碰到了江砚舟和喻执。
艾玙：“另外两个人呢？”
明白江砚舟的脾性，喻执上前答：“在三楼”。半秒后，他多加了句：“没死”。
看着江砚舟微微张开的唇，艾玙身体下意识地向一侧倾斜，挨着邬祉问江砚舟：“你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真碍眼。
江砚舟轻轻抿了下嘴唇，摇头，现在才是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喻执：“你们要去哪里吗？”
艾玙：“我和邬祉想去找找有没有通往地下室的路。”
他们已经默认了地下室的存在。
艾玙又问：“一起吗？”
反正自己也不知道去哪儿，还不如跟着艾玙。
艾玙对鬼的感知简直精准得像台人形导航仪，空气中细微的寒意波动、角落若有似无的异响，都能让他瞬间警觉，顺着看不见的线索追踪。
哪怕身处错综复杂的地下室迷宫，他仅凭脖颈后突然泛起的凉意，或是脚底传来的莫名震颤，就能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准确无误地找到通往深处的路径，仿佛在黑暗中开辟出一条只属于“阴阳感应”的专属航线 。
在艾玙身边，他莫名地很轻松，就像是对强者的天然信任。喻执忽地想到最开始，邬祉和他们说的话。
当时只有他，邬祉，还有江砚舟。
邬祉发了疯似的一间一间地找，嘴里一直无意识地呢喃：“艾宝，别怕，我来找你了”。
邬祉他理解，但江砚舟那不自觉的紧张是怎么回事？喻执不爱思考，这件事暂且被放置脑后。
然后，邬祉驻足，打开一间顺眼的房门就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江砚舟看起来比他还急，质问：“你不找艾玙了吗”？
邬祉慢慢睁开眼，审视了一番道：“你信不信，艾玙现在也在找我”？
故意拉长的音调，让江砚舟像个傻子。
江砚舟皱眉道：“什么意思？炫耀呢？”
邬祉意味不明地冷笑，得瑟道：“我就是有这个意思”。
喻执震惊道：“我靠！鬼还没来，你俩先内讧了？”
邬祉垂眸，安静的一分钟对于其他人来说似乎有些太过漫长。可邬祉却觉得，在这一分钟里的艾宝，坚挺的脊梁，纯粹的善良，像是在沉默里生长的玫瑰，辛苦却滚烫。
都让他格外想念。
“假如艾玙找不到我们，我们的结局便没有了悬念。”邬祉笑出了声，不同于之前，听得出来是愉悦的、自豪的，他笑着继续：“艾玙是我们的后盾，亦是利剑。你们还是祈祷他能快点找到我吧”。
傲娇的漂亮猫猫快点找到他的主人吧。就算结局依然是死亡，那也幸福。
接着，那熟悉的声音响起来了。
思念凝成的茧在熟悉声线里轰然碎裂，他撞开窗户，看见月光正裹着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树影在艾玙周身摇晃，而对方嘴角扬起的弧度，比所有梦境都要动人。
“邬祉，我来找你了。”
那一刻，邬祉难以抑制自己的心动，尽管为艾玙的一切他都无法反抗。
察觉到艾玙想爬上来，邬祉连忙阻止：“艾玙！你等我来找你”！可不能摔到他宝贝了，虽然他宝贝可以一拳一只鬼。
到三楼时，邬祉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因为即将的拥抱。
他等不及了。
“艾宝！接住我！”
一道脆亮，如晨露坠在青竹，似雀啼划破雾霭，在艾玙的心里漫成一片明净的海。
然后，艾玙稳稳地接住了邬祉。
一切都是如此地命中注定。就像潮汐终将漫过沙滩，月光必然穿透云层，艾玙终会回到他的身边。
如果世界执意要抹去他的爱人，他便掀翻这既定的剧本，踏碎所有规则，就算焚尽这苍穹，与这颠倒的天地为敌，与整个世界对峙到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