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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人”一字的重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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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玙缓缓从混沌中苏醒,映入眼帘的是管道内粗糙冰冷的壁面,阴凉的气息如丝线般钻入毛孔。意识尚在回笼,身体却先感知到异样,低头看去,一袭华丽的欧式大长尾裙裹在身上,繁复的蕾丝花边与精致的刺绣在昏暗光线下若隐若现。
他半撑起,脚上的高跟鞋重重磕在管道上,“噔”的脆响在狭窄空间里不断回荡。还未从这奇异的穿着中回过神,手不经意间触碰到头顶,一顶造型别致的欧式帽子稳稳地扣在头上,装饰着羽毛与珠串。
那一刻,大脑仿佛瞬间停止运转,整个人呆立原地,眼神中满是惊愕与不可置信,只觉周遭的一切都如此荒诞离奇。
然后他笑出了声。
“什么鬼啊……”
绸缎的褶皱在掌心堆成绵软的山,每挪动一步,高跟鞋的跟便会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靠,玩我呢。”
转过第三个拐角时,腐锈的管道突然凹陷成漆黑的缺口,他慌乱伸出的手掌只触到潮湿的铁锈,整个人像断线的提线木偶般坠落。
下方阴影里的人听到动静仰起脸。
艾玙喊:“快让开!”
快砸到那人的时候,艾玙心都颤了一瞬。
下坠的失重感突然消失——那人竟张开双臂稳稳接住了他,有力的手掌擦过他腰间的蕾丝,两人翻滚着跌落在绷紧的防护网上。交织的惊呼声中,麻绳断裂的脆响混着金属扣件崩飞的嗡鸣,网面骤然塌陷,他们摔向下方铺着天鹅绒床垫的软榻。
艾玙晕乎乎地抬起脑袋,看清人后惊讶道:“哎”!
但他想不起来晏栖梧的名字了。
欧式大裙摆如绽开的荆棘玫瑰,将两人困在馥郁的绸缎牢笼里。帽檐歪斜地遮挡住视线,珍珠流苏晃荡着扫过那人的喉结,惊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艾玙发现自己跨坐在晏栖梧的腰间,裙摆乱飞,露出他白皙修长的大腿。
“不、不好意思。”艾玙慌乱地下床,回头又问:“你看见邬祉在哪里吗”?
晏栖梧不爽地皱眉,故意拿乔了两秒才回:“没有”。
“好吧。”艾玙扯住衣服就要脱下来,但他没穿过这种衣服,自然也不会脱。
晏栖梧就看着艾玙跌跌撞撞地把自己弄得一团乱。
“要不……我来帮你?”
“太谢谢你了。”
还真是一点警惕心都没有,晏栖梧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他下床,将身着华裙的人反身抵在墙上,雕花墙面硌得绸缎褶皱里泛起细碎银光。骨节分明的手掌扣住纤薄腰肢,指腹隔着蕾丝摩挲出烫人的温度,修长指尖灵巧勾住金丝绳结。
随着绳结崩解的轻响,层层叠叠的裙摆如退潮般散开。这个场景太美妙了,晏栖梧骨头都酥了,胸腔里翻涌的灼热几乎要冲破喉间桎梏,在皮肤下烧出燎原之势。
艾玙扯下帽子,在柜子里随便找了条黑裤子套上,接着席地而坐,急急忙忙地换鞋。
“……急着去找邬祉?”晏栖梧摁下艾玙一缕翘起的头发。
艾玙坦荡地点头,衬衣就穿着,他站起往外走,又道:“还有裴嗯嗯他们”。
“谁?”艾玙说得含糊不清,晏栖梧想了下,问:“裴承烨”?
“对,裴承烨。”
晏栖梧跟在正打开一扇门往里探头找人的艾玙身后,意识到什么,他忽地问:“我叫什么”?
艾玙明显地愣了下,咿呀乱语地说了几个字。
晏栖梧:“……”
姓都不对。
看房间里没人,艾玙转身,差点撞到了晏栖梧。他往旁边走,晏栖梧便与他同步,挡住他的去路。
“怎么了?”艾玙问。
晏栖梧危险地眯眼,一字一句道:“我叫晏栖梧”。
“好,晏栖梧,我叫艾玙。”艾玙随口回。他整颗心都在邬祉身上,根本就没有办法分出心思来思索某些人的名字。
晏栖梧:“……这么敷衍?”
艾玙摇头,脸不红心不跳的。
一靠近,寒意与甜香交替侵袭感官,这种刺激感如同饮下掺了冰碴的烈酒,令人既战栗又着迷,忍不住想要探寻这矛盾表象下更深层的秘密。
晏栖梧突然觉得邬祉的担忧是有用的。
晏栖梧的眼神奇怪地有点凶,艾玙移开视线,绕过他往外走。
艾玙:“我们先去找他们汇合吧,多个人多份底气嘛。”
“咔”
不对!艾玙猛地回头,房间内却已空空如也。
“晏栖梧?”
尾音悠悠回荡,可没有人应他。
艾玙不打算一间间地找过去,太费时间了。他推开窗户,往下看,有底的。
才二楼。他足尖轻点窗台,整个人如被风托起的鹤影。
“嘭!”
落地瞬间,膝盖微屈卸去冲力,鞋底与地面相触不过刹那,便已稳稳直立,发梢都未乱半分。
然后他中气十足地冲着洋楼喊:“邬祉!”
“邬祉!我是艾玙!你在哪儿?”
“邬祉!你在哪儿?”
“邬祉!我来找你了!”
在艾玙喊的第一声邬祉就听到了,他激动又开心地推开窗,望着月光下的人。
心脏像擂响的战鼓,几乎要破膛而出。滚烫的悸动自胸腔漫溢,似要将紧贴心口的玉,一寸寸揉进血脉深处。
“艾玙!你等我来找你!”
艾玙本来想翻上去的,可听到邬祉这样说便点头,道:“那你小心点”。
邬祉翻到三楼,便迫不及待地跳下来。艾玙及时接住他,还没好好看看他就被人拥入怀中,都勒得他手臂发麻。
邬祉夹杂着喜悦惊魂未定道:“吓死我了。”
透着薄薄的布料,艾玙的手摸上了那块属于他、却被邬祉爱不释手地戴在颈脖上的玉,笑道:“我说了,无论你在哪,我一定会想办法找到你,然后回到你的身边”。
嗅到动静的其他几人,也跳下来。
“我们这是……”裴承烨环视一圈,最后看向艾玙问:“在哪儿”?
邬祉把艾玙拉至身后,阻碍了那些隐晦的或大胆的视线,冷冷地回:“不知道”。
“啧!”裴承烨心里泛起点点醋意,但又没资格表现出来,于是更加郁闷了。
婆娑的树影下,邬祉细细地看了眼,简单的白衣黑裤……他顿感不妙,急忙问:“怎么换衣服了”?
这可就问到点子上了,艾玙开始痛心疾首地斥责这鬼的不公平待遇。
“醒来时,我躺在一个管道里,但……但……那鬼往我身上套了个、就是那种欧洲的蓬蓬裙,根本爬不动,然后掉下去了。幸好有晏栖梧接住了我,不然我肯定要骨折了。”想到还没正式道谢,艾玙直直地看向晏栖梧道:“谢谢你”。
晏栖梧偏过头,很快地说了句:“不客气”。
“那还有没有地方疼?”
艾玙的目光再次回到邬祉眼中,亮亮的、只有他。艾玙摇头道:“衣服挺大挺柔软的,不疼。”
艾玙理解邬祉对他可以说是变态的占有欲,邬祉也清楚他家艾宝最擅长的就是把痛把苦往肚子里咽,不让他不开心。痛苦到极致,也只会皱眉,想:人怎么可以这样痛,他是不是又要给人添麻烦了。
痛苦蜿蜒流淌、层层堆叠。
苦难是命运锻造灵魂的火钳,伤痛是时光镌刻人性的鳌刀。当灼烫与凿刻的剧痛渗入血脉,赋予生命以深度,我们便不再是懵懂的璞玉,而是在撕裂与愈合中淬炼成器的精金,在千疮百孔中窥见生命最本真的模样。
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能感受到痛苦。可痛苦本身不值得歌颂,真正闪耀的是愈合后重新飞翔的勇气。
是艾玙依然选择善良的可贵。
艾玙回握住,那只始终攥着他却无比虚空的手,像漂泊的船靠岸。他絮语如针脚绵密的绸缎,将邬祉心底蜷缩的褶皱一一抚平。
艾玙:“我真的没有受伤,而且这栋洋楼会动,我和晏栖梧就是这样分散的。所以,邬祉,你要抓紧我。”
邬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