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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无声钝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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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昱臻手指在开机键上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但最后还是把相机递给了黄缙。
相机一亮起来，黄缙就被这张照片吸引住了。这是刚在台上弹钢琴的男孩，一身黑色的宫廷装，浓眉淡笑，注视着镜头。
“这张拍得很好啊。”黄缙说着，继续往前去翻他拍的照片和视频。大概全部看过一遍后，他问肖昱臻：“你想不想跟我学摄影？”
肖昱臻眉心跳了一下，他不可思议地问：“您说什么？”
“正好我接下来这一个多月都在蓉川剧院，你要是有时间有兴趣的话，就来这里找我。当导演最重要的是拥有敏锐的洞察力，你拍出的东西首先要引起观众的共鸣或思考，我觉得你有那么点意识了，但还差点火候。”
最后一组同学的表演接近尾声，一上午的表演终于将要落下帷幕，场内却是前所未有的热闹。所有人都期待着最后的评委分数，想知道冠军究竟花落谁家。
夏冉程攥紧了身边余伊的手，小声跟她耳语：“我天啊，我真的不敢看结果。”
说话间，主持人已经走上舞台，台下的人瞬间安静下来。
“接下来，我将宣布本次比赛的获奖情况。”主持人拿起麦克风，挥了一下手里的卡片。“本次评分的总分为10分，得分最高的一组将获得本次比赛的冠军。”
“按照去掉最高分和最低分，最终取平均分的结分方式，获得本次比赛三等奖的作品是——”主持人战术性停顿，台下的人跟她一起摒住了呼吸。
“溪云县代表队，《仲夏夜之梦》！”
观众席上溪云代表队发出欢呼，在全场瞩目下跟指导老师一起走上了领奖台。
“好，谢谢黄导。”肖昱臻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出一句，他想到了如果答应很多阻碍，可到底还是不愿意错过这次机会。
黄缙知道他在顾虑什么，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看着眼前的少年，露出了一道笑：“能找到一件自己真心热爱的事，是非常幸运的，就看你能不能走到底，这份幸运能不能延续下去再闯出一番天地了。”
肖昱臻应了一声，他心里明白黄缙的话。余光再次瞥向手表上的时间，快中午12点了，颁奖仪式应该开始了，他想回剧场。刚想开口说自己要走，黄缙就站了起来：“走吧，跟我一起回去颁奖。”
“颁奖？”肖昱臻疑惑地问，他以为黄缙是特邀评委，只参与打分。
“我是一等奖的颁嘉宾，算算时间，现在可以去后台等着了。”
肖昱臻心下一动，不知道这次的一等奖会不会颁给谢桐珏他们。
此时剧场里的无声的情绪已经被拉到了顶峰，就在刚才，主持人已经公布了获得二等奖的是《哈姆雷特》。大家都很安静，但每个人心里都是忐忑又期待，希望自己的队伍或孩子能获最终的冠军。
陶逢止的拳头攥得很紧，望向舞台的方向。就连平常最活跃的张扬，此时也闭上了嘴静静地等着结果。
谢桐珏的手心冒汗，他无比紧张。环顾四周，他想找点东西转移一下注意力，目光还是不自觉回到刚才回来后余光一直瞥的地方。
那座位还是空着。谢桐珏扯了一下唇角，不知为何心里有点空，一种莫名的失落涌出来。
肖昱臻站在幕布后，那架钢琴离他很近。他微微向上撩起幕布，能看见那架钢琴上还摆着谢桐珏没翻开的琴谱。透过主持人的背影，他望向了观众席，但隔得太远，他没看清楚谢桐珏到底坐在哪。
黄缙拿着奖杯站在他旁边，悠悠地问了一句：“你在看谁呢？”
肖昱臻无端的有点心虚，他把幕布放下来，退了一步：“没有。”
隔着幕布，他还能清楚地听见主持人的声音：“那么此时此刻，我们迎来了本场比赛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在我手里的这张卡片上，记录着这次比赛冠军的分数。”
“这一组的得分为9.8分，是全场最高分！”此言一出，台下轰然一片，所有人的心都被揪住了，想知道是谁获得了这么高的分数。
“太磨人了，我的汗都冒出来了，你说这会不会是咱们啊？”张扬低声自言自语，去看身边的队友，谢桐珏小声地回答他：“最后的紧要关头，就要看命了，心态放平。”
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等着听台上播报冠军得主。
张扬：……关键时刻还能这么淡定。你心态是挺超前的。
主持人也卖了个关子，等到台下的骚动过去后，她才清了嗓子，郑重地宣布：“恭喜蓉川县代表队！获得冠军的作品是《罗密欧与朱丽叶》！”
听见播报的下一瞬间，谢桐珏猛地睁开眼，还没来得及问这是真的吗，他身边的几个队友都已经站起来了。陶逢止将他拉起来，他们欢呼着鼓掌。
张扬大着嗓子嚎了一句：“我们是一等奖！冠军！”大家也都控制不住，跟他一起呼喊着。
他们从过道走下去，前排的李颂然也跟着他们一起上台。她拉着他们的手，语气是压不住的雀跃：“恭喜你们啊，我刚才在下面看得真是为你们捏一把汗，不过好在结果没有辜负前面所有的努力。”
几个人纷纷站好，黄缙拿着奖杯和获奖证书走了出来。他把奖杯递给了队伍最中间的陶逢止，然后给每个人颁发了获奖证书。
陶逢止把奖杯递给了身边的同伴们，他们每个人都仔细端详过奖杯后，一起把奖杯送到了李颂然的手里，李老师被他们簇拥着站到了队伍最中间。
台下专业摄影师调整好了相机的拍摄角度，对台上获奖的同学们喊道：“来，站好了，我们准备一起拍张合影！”
肖昱臻看着他们站在一起的背影，自己心里也涌起快乐和满足。大概在这半个月里，他也早已算是他们之中的一员了。
忽然，谢桐珏转过头，对上了他的视线。谢桐珏的唇角带着还未消散的笑，他随着自己的想法对肖昱臻说了一句：“你要跟我们一起合照吗？”
虽然隔得不近，但他还是能看出谢桐珏说的这句话。
肖昱臻想过去，但却没迈出步子，毕竟他没有正真参加演出。但此时队伍里的其他人也纷纷转身望向他，他们都知道剧本是肖昱臻帮忙写的，于对台下的摄影老师说：“可以等一会再拍吗？我们还有一个成员要过来。”
肖昱臻最终走到了他们身边，跟谢桐珏隔着两三个人。他们牵起彼此的手，微微向中间靠近，这次拍照不是兵荒马乱地抓拍，每个人都望向镜头，脸上都洋溢着真挚青涩的微笑。
闪光灯一瞬而过，宣告着这场比赛的顺利结束，但属于他们的逐梦旅途，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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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的，现在你们在接下来的暑假时间里，都要接受蓉川艺术学院老师的专业执导，学习音乐与舞台表演。然后在9月中旬左右，会有蓉川艺术学院的提前招生面试。”安静的化妆室内，李颂然拿着通知单，告诉他们接下来的安排。
大家听了以后喜忧参半，毕竟对方是专业的老师，他们害怕自己的基本功不够扎实。一个男孩很实诚地问：“李老师，新来的老师凶不凶啊？像我这种台词背得慢的，会不会经常被批评啊？”
李颂然笑了，“你们很认真地对待每天的学习内容，老师看见了你们的努力，怎么会去批评你们呢？”
“是哦，那新的老师来了，李老师你呢？”余伊问道，“李老师能不能也留下来？我真的很喜欢李老师啊！”
李颂然看他们一会皱眉一会笑的表情，暗自决定逗逗他们：“这也说不准吧，我是你们的比赛执导老师，现在演出结束了，按理来说我的确是要走……”
众人：“呜呜呜呜，李老师你不要走啊，你走了我们真的会哭的！！”
李颂然看着他们几个浮夸地抓住了她的手贴上来，有一两个还真的红了眼眶，没忍住笑出了声：“好了好了，跟你们开玩笑呢，我接下来也会继续担任，你们的表演老师之一的。”
大家装的生气，脸上却是笑着的：“李老师你也太过分了，我们跟你心连心，你竟然欺骗我们的感情！”
“好了好了，别闹了。”李颂然寡不敌众，败下阵来。她想起来还有件事情没说，叫住人群里安安静静的谢桐珏：“桐珏，你过来，老师有点事跟你说。”
众人好奇为什么要把谢桐珏叫出去，张扬低声问他：“怎么了？”他摇了摇头，想了一下最后低声说：“应该没什么事。”他跟着李颂然来到化妆室门口的走廊上，心里大约猜到她找自己是什么原因。
“桐珏，我一直都知道，你在钢琴演奏上很有天赋，也很努力。刚才你在台上演奏的时候，我就在下面听，弹得真的很好。”李颂然眼里的欣赏转为遗憾，“可是为什么你没有选择进入艺术班呢？”
艺术班的学生有艺考资格，文化生没有。谢桐珏在参加这个比赛之前，就知道这条规定。就算他参与舞台剧拿到一等奖，他也不能参加蓉川艺术学院的招生考试。
“我文化课成绩还不错，不想走艺术生的路子。”谢桐珏用谎言回答她，不过李颂然一听就知道他没说实话。
她语重心长道：“文化课成绩好的确很难得，大多数人有优秀的成绩，毋庸置疑肯定是要选择高考的。但你不一样啊桐珏，天赋这个东西不是谁都有的，你现在这个年纪就能弹成这样，继续深入学习下去，我敢说你未来真的无可限量。”
她说完望着谢桐珏，眼里带着不解：“能告诉老师，到底是什么原因吗？”
谢桐珏没看李颂然的眼睛，他盯着地板，过了一会他才出声道：“是家里的原因，以我们家的条件，我学不了钢琴。”
在他们这里的孩子，经济条件普遍都不好。学艺术又是个烧钱的无底洞，没有哪个家长愿意在连温饱还没解决好，就跟孩子说要培养精神富足。
李颂然叹了口气，她知道大概率是因为没钱，这是个很现实的阻碍。她说：“老师知道了，但你既然还是来参加这个比赛了，证明你是真心热爱弹钢琴的。”她顿了一下，“所以暑假里还有专门的钢琴课，你来吧？”
没钱学钢琴只是一方面，谢桐珏没说的，其实是林峰强不希望他去学弹钢琴。至于原因，和他妈妈有着很大的关系，这是谢桐珏不愿提起的回忆。
李颂然看他半天没答话，知道他心里还有别的顾虑——她在上交比赛报名表的时候，无意中看见了谢桐珏的家长一栏，只写了舅舅和舅妈，没有关于他父母的一点信息。
她不想让谢桐珏想起家里难过的事情，但也不希望他再错过这次机会。她开口道：“我这里有张单子给你，你想好之后让家长签个字，就能来上暑假里的钢琴课了。”
谢桐珏领着单子出了蓉川剧院，心里说不出的混乱纠结。一出门，他就看见了坐在石椅上的肖昱臻，一瞬间，谢桐珏只觉得本就乱成一团的心绪，此时更是直接散成了一盘沙。
他刚踏出一步就收回了脚，在肖昱臻看过来之前，转身回到了剧院里。
肖昱臻坐在那里等他很久了。余光瞥到他走近，自己忍者没有转头看他，可没想到，他还是在躲着自己。
一直到谢桐珏坐着的那辆大巴车开远了，他才走到剧院对面的人行道上，跨上自己早上骑来的双人座老式自行车，一个人蹬着蹬着，原来越远，直到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今天中午这顿午饭，下午1点半才吃上，但饭菜竟然还是热的。谢桐珏没说话，一直在安静地吃饭。但林峰强却难得地拿出了，他那瓶藏了10年的白酒来小酌一杯。原因无他，他为谢桐珏拿到冠军而感到高兴和欣慰。
即使他知道自己的外甥就算拿到了这个冠军，也参加不了艺考招生，但这好歹是一份荣誉，更何况还是免费的。
“我就说嘛，我们阿双一定可以的！真实太让舅舅惊喜了！”说着跟谢桐珏面前的饮料碰了一下，自顾自把杯子里的白酒全都干了。
“哎呀行了，你少喝点吧。都多大年纪了。”杨芙皱着眉头数落他，站起来给谢桐珏乘了一碗饭。
谢桐珏虽然在吃饭，但他的心思根本不在饭上。他一回来就听见了林峰强和杨芙的对话。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肖昱臻不知道在忙什么，一大就出去了，刚刚才回来，连午饭都上楼回了房间。
他觉得自己好像疯了，现在无论是谁说起关于肖昱臻的事情，他都会不自觉地去留意。绝对不能这样，他在内心告诫自己，让大脑在和肖昱臻有关的事情里抽离。
一碗饭吃到快凉了还没吃完，杨芙看出了谢桐珏心不在焉：“怎么了阿双，有什么事要跟我们说吗？”
钢琴课的事情还一直压在谢桐珏的心里，他知道这件事总要去面对。他把筷子放在碗上，看着自己的舅舅和舅妈：“老师说，想让我去上接下来暑假里的钢琴课。”
听到这话，林峰强的神色变了，杨芙瞥了一眼丈夫，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出口。
“你在家里不能弹吗？”林峰强问道，他的语气明显沉了一个度。
按照平时，谢桐珏如果听见他这个语气，自己就会妥协服软，但今天他却想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说出来：“那里会有专业的老师来教，比我自己在家里摸索要好得多。”
“卡擦”一下，酒杯的玻璃碎片飞溅在桌子上。
酒杯碎得太突然了，杨芙和谢桐珏都被吓了一跳。他们都没想到，几分钟之前还在喜笑颜开喝着酒的林峰强，此时竟直接抬手摔碎了酒杯。
一块锋利的碎片飞过来，擦过谢桐珏的手，鲜红的血液冒出来，但他还没感受到痛。
从小到大，谢桐珏很少看见林峰强生这么大的气。或者说，一直以来，他总在察觉到林峰强将要生气的时候，收起自己的想法，顺着林峰强的心意做事情。
无论是小时候答应他，不再去跟那些欺负他的小孩打架，还是长大以后听他的，放弃参加艺考生的选拔……他们这个家里，从来都是林峰强说了算。
“小时候我给你买那架钢琴，是怕你一个人在家无聊给你弹着玩的！不是让你现在真的给我去学什么钢琴！”林峰强指着他吼：“你还真想步你妈的前尘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