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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下辈子让我先找到你 ...

  •   高考前一个月,顾衿辞的兼职排班突然增加。便利店夜班加上清晨的送报工作,让他每天的睡眠时间不足四小时。周三早晨的数学课上,他的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笔记上的字迹逐渐扭曲成难以辨认的波浪线。

      "顾衿辞。"一个冷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的解法错了。"

      顾衿辞猛地惊醒,发现薛涟源不知何时站在他桌前,修长的手指正点在他刚写完的习题上。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午休铃声似乎已经响过。

      "我睡着了?"顾衿辞揉了揉眼睛,额角隐隐作痛。

      薛涟源皱眉:"你最近在做什么?黑眼圈快垂到嘴角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忙。"顾衿辞勉强笑了笑,收拾书包时手肘不小心碰倒水杯,薛涟源迅速伸手扶住,却还是溅湿了两人衣袖。

      "谢谢。"顾衿辞站起来,突然眼前一黑,身体向前栽去。

      一双有力的手接住了他。薛涟源的气息近在咫尺,带着淡淡的薄荷味。"你发烧了。"一个手掌贴上他的额头,触感微凉。

      "没事,休息一下就好..."顾衿辞试图站直,双腿却像棉花一样软绵绵的使不上力。

      下一秒,他感到自己被拦腰扶起,薛涟源的手臂稳稳地托着他的后背:”别硬撑,去医务室。"

      "真的不用..."顾衿辞的抗议被一阵眩晕打断,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模糊中,他感觉自己被半扶半抱地带到了医务室,然后是校医惊讶的声音,冰凉的听诊器,以及始终没有离开的、薛涟源握着他的手。

      "低血糖加上过度疲劳。"校医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需要好好休息,至少两天。"

      “知道了,我送他回家。"这是薛涟源的声音,比平时更加紧绷。

      顾衿辞想说自己可以坐公交,但嘴唇像被粘住了一样张不开。他感觉自己被轻轻扶起,然后——令人震惊地——薛涟源在他面前蹲下,背对着他。

      "上来。"

      顾衿辞瞪大眼睛:"你要...背我?"

      “难道你想在这里昏倒第二次吗。”薛涟源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耳尖微微发红。

      顾衿辞小心翼翼地趴上那个比自己宽阔许多的后背,手臂环住薛涟源的肩膀。薛涟源轻松地站起来,调整了一下姿势,双手稳稳地托住他的腿弯。

      "抓紧点。”薛涟源低声说,然后迈开步子。

      顾衿辞的脸贴在薛涟源的背上,能闻到对方校服上淡淡的洗衣液香气,混合着一丝阳光的味道。薛涟源的心跳透过布料传来,稳健而有力,与他紊乱的呼吸形成鲜明对比。

      “怎么这么轻。”薛涟源突然说,"平时都不吃饭吗?"

      "吃啊..."顾衿辞虚弱地抗议,"只是最近...多接了一份送报纸的工作。"

      薛涟源的脚步顿了一下:"为什么?"

      "下个月要交房租了..."顾衿辞的声音越来越小,"而且竞赛完就是高考,我想多存点钱,到时候减少工时..."

      薛涟源没有再说话,但顾衿辞感觉托着自己的手收紧了几分。

      到了顾衿辞的小屋,薛涟源轻车熟路地从门口地毯下摸出钥匙——这是上次顾衿辞发烧时他记住的位置。进屋后,他小心翼翼地把顾衿辞放在床上,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品。

      "药箱在哪?"

      “客厅…第二个抽屉最里面…”

      薛涟源找来退烧药和温水,看着顾衿辞服下,然后开始翻冰箱试图寻找一点菜。

      "别找了,里面只有鸡蛋和速冻饺子。"顾衿辞靠在床头,虚弱地笑了笑。

      薛涟源皱眉:"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一小时后,当顾衿辞从昏睡中醒来,整个房间弥漫着食物的香气。薛涟源站在狭小的厨房里,正往碗里盛粥,桌上还摆着几样小菜。

      粥是皮蛋瘦肉粥,熬得恰到好处,米粒软烂但不过分粘稠,肉丝和皮蛋分布均匀,上面撒了细细的葱花。顾衿辞尝了一口,味道鲜美得让他几乎落泪。

      "好吃吗?"薛涟源问,语气依然平淡,但眼神有些闪烁。

      "好吃..."顾衿辞又喝了一大口,”好久没吃过你做的饭了。”

      薛涟源轻轻"嗯"了一声,目光落在顾衿辞书桌上的日程表上——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打工和学习的时间,几乎没有留白。

      "明天开始别去送报纸了。"薛涟源突然说。

      顾衿辞放下碗:"不行,那是我..."

      "我去,我替你送。”薛涟源打断他,"地址和交接方式告诉我。"

      顾衿辞瞪大眼睛:"你?送报纸?认真的吗?”

      "有问题吗?和我晨跑的时间刚好吻合。"

      顾衿辞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穿着名牌运动服的薛涟源,骑着破旧的送报自行车穿梭在晨雾中——不禁笑出声,随即被粥呛到。

      薛涟源无奈地拍着他的背:”在想什么,慢点吃。"

      当晚,薛涟源坚持留下照顾顾衿辞。小屋只有一张窄床,他们不得不挤在一起。顾衿辞背对着薛涟源,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胸膛的温度透过薄薄的T恤传来,让他的心跳快得不像话。

      "睡吧,晚安。”薛涟源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明天我帮你请假。"

      顾衿辞想说谢谢,但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尽管知道薛涟源看不见。睡意渐渐袭来,他感觉自己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梦境,那里有阳光、书香,和薛涟源难得一见的微笑。

      第二天醒来时,床上只剩他一个人,但枕边放着一张纸条:「送报纸去了,早餐放在桌上,如果冷了热一热。累了就休息,中午回来检查你的体温。——薛」

      字迹工整与平时并无什么区别,但顾衿辞能看出其中几笔比平时重,仿佛写字的人在下决心。他捧着纸条,胸口涌起一股暖流。

      中午薛涟源回来时,顾衿辞正坐在床上看书。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书页上,勾勒出他专注的侧脸。

      "退烧了?"薛涟源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两个便当盒。

      顾衿辞抬头微笑:"嗯,好多了。"

      薛涟源走过来,不由分说地用手背贴上顾衿辞的额头,动作自然得仿佛已经这样做过千百次。他的手掌微凉,带着外面秋风的气息。

      "确实退了。"他收回手,耳尖却微微泛红,”等着吃饭吧,我去做。”

      接下来的三天,薛涟源真的接替了顾衿辞的送报工作。第四天清晨,顾衿辞悄悄起床,跟着薛涟源出了门。晨雾中,他看见那个平日一丝不苟的学霸骑着吱呀作响的自行车,熟练地将报纸投入每家每户的信箱,发梢和睫毛上沾满了细小的露珠,在朝阳下闪闪发光。

      那一刻,顾衿辞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住,又温柔地放开。

      休息了几天后,顾衿辞终于恢复了全部工作。晚上整理书包时,他小心翼翼地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手工制作的礼物——一枚银杏叶形状的书签,叶片被透明树脂封存,叶柄处系着深蓝色的丝带,背面用极小的字刻着「To L, Thanks for everything. —J」

      第二天一早,他在图书馆门口等到薛涟源,将书签递了过去:"送你的...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

      薛涟源接过书签,对着阳光看了看,表情依然冷淡:"做工粗糙。"但顾衿辞分明看见他将书签小心地夹进了随身携带的《哥德尔证明》扉页里,那是薛涟源最珍爱的书。

      薛涟源的18岁生日在初冬来临。正如他所说,薛家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邀请了各界名流。顾衿辞也收到了请柬,烫金的信封上是他从未见过的、薛涟源华丽的字迹。

      宴会上,薛涟源穿着剪裁考究的黑色西装,站在父亲身边接受宾客的祝贺,表情冷淡得像一尊完美的大理石雕像。顾衿辞穿着唯一一套正装——二手市场淘来的、袖口有些磨损的深蓝色西装,站在角落里小口啜饮果汁。

      "你就是顾衿辞?"一个优雅的女声在身旁响起。顾衿辞转头,看到一位气质高贵的女士,眉眼间与薛涟源有几分相似。

      "是的,阿姨好。"顾衿辞礼貌地点头。

      "我是涟源的母亲。他很少带朋友回家,更别说特意嘱咐我们发请柬了。"

      顾衿辞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微笑。薛母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突然说:"你送他的生日礼物是什么?"

      "一本...天文图册。"顾衿辞有些惊讶薛母会问这个,"绝版的《宇宙星云图谱》。"

      薛母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从小就喜欢天文。七岁那年,他父亲送他去天文夏令营,回来后他画了整整一本星座图。"她顿了顿,"后来他父亲认为那是'无用的爱好',把画册烧了。"

      顾衿辞的心脏猛地一缩,眼前浮现出薛涟源笔记本角落里那些小小的星座涂鸦。

      宴会进行到一半时,薛涟源突然出现在顾衿辞身边:"准备好了吗?"

      顾衿辞眨了眨眼:"现在就走?你父亲那里…”

      "已经打过招呼了。"薛涟源低声说,"跟我来。"

      他们悄悄溜出宴会厅,薛涟源带他来到车库,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已经启动。

      "这是..."

      "我母亲的安排,不容易被别人发现。”薛涟源简短地解释,拉开车门。

      一小时后,他们站在城郊天文台的观星平台上。冬夜的星空格外清晰,银河像一条闪亮的纱巾横贯天际。

      “看那里。"薛涟源指向天空一处,"仙女座星系,距离地球254万光年,是肉眼可见的最远天体之一。"

      顾衿辞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看到一个模糊的光斑。薛涟源的声音在寒夜中显得格外柔和,仿佛在讲述一个古老的童话。

      "小时候,我第一次在望远镜里看到它时,就觉得...很耀眼,很美好。”薛涟源难得地用了不确定的词汇,"那么遥远,不受任何人的控制...包括我父亲。"

      顾衿辞静静地听着,看着星光在薛涟源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

      "给你的。”他从包里取出精心包装的礼物,"生日快乐。"

      薛涟源拆开包装,是一本厚重的《宇宙星云图谱》,封面已经有些泛黄,但保存完好。他翻开扉页,上面有一行褪色的赠言:「致亲爱的天文少年,愿你的梦想如星辰般永恒。——1998年冬」

      薛涟源的手指微微发抖:"这是..."

      "我在旧书店找到的。"顾衿辞轻声说,"店主说这是当年某天文台限量发行的,只剩这一本了。"

      薛涟源久久地凝视着那行赠言,表情柔和得不可思议。星光下,顾衿辞看见他长长的睫毛上似乎沾着一滴细小的水珠。

      "谢谢。"薛涟源最终只说了这两个字,但语气中的温度让顾衿辞胸口发烫。

      回程的车上,薛涟源睡着了,头不自觉地靠向顾衿辞的肩膀。顾衿辞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薛涟源靠得更舒服些。借着窗外的灯光,他偷偷注视着薛涟源熟睡的侧脸——平日里紧绷的线条此刻完全放松,嘴角甚至有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

      顾衿辞轻轻将毯子盖在薛涟源身上,手指不经意地擦过对方的手背。在睡梦中,薛涟源的手突然翻转,轻轻握住了顾衿辞的指尖,再也没有放开。

      车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却足够许下一个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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