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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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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的风吹的他的头又开始痛,今年济南的雪像那年一样大,那是他刚回国,跟着爸妈从澳门转到济南看的第一场雪。
他驻足站在人潮涌动的街上,不由地向后望去,今年他会回来吗。
揉了揉脑袋,提着刚买的菜,往家的方向走去。
放在桌上的菜发出了“哐当”的响声,来不及脱鞋,林响就冲到卫生间的洗漱台上干呕起来。
“哈。”他擦擦嘴角的涎水,练起了额前的碎发,又要去看齐大夫了。
这一夜他睡得很不安,又梦到派自成了,相处四年的男人,一双布满泪水的眼睛看着他,一遍一遍问着他:“为什么?”,林响不说话,一遍遍吻着他的额头,告诉他,没事没事...。
斑驳的房间,生锈的铁柜,身上不用说都知道不是好闻的气息,体面大过一切的林响,只有在跟派自成一起才会发泄出自己的情绪,他抱着爱人的脑袋,一点一点轻轻拍着,睡过去也许会更好受些。
画面一转,一张布满了血水的脸,虚弱身体用残存的力量让他的指尖攥住林响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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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南的冬天很冷,他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衬衣,通过运动的轨迹,里面能看到一些的青紫。
接下来的梦记不清了,只是脑海里不停的循环他的那句:“我好疼,哥......。”
截至派自成离开的前一天,林响用尽全力的去爱他,把他从污泥的潭中托出,那些人又将他再次甩进。
他知道派自成是故意走的,所以,强烈的爱意透出苦难的恨,他恨派自成一声不吭地消失。
一夜像是腾在空中,脚落不着地的感觉他尝过太多遍,以至于额角的冷汗也只是轻轻地揩去,林响拿起手机,九点四十分,齐深在上班了,他拨通了那则联系最多的电话。
父母知道他是同性恋后,这对传统固执的老夫妻就再没有跟他联系过了,他不明白,玩开澳门赌场的两夫妻,为什么不能接受他们的儿子和别人不同,生出他,养着他,又厌恶他,自己自尊体面的性格是源于此吗,他不能揭开的伤疤,派自成帮他。
“喂,阿林哥?”
“今天我过去,你什么时候有空。”
“中午,你直接来,去吃个饭吗?”
“不用了。”
“还是派自成那事?”
“嗯。”
对面沉默了有一阵。
“你不是好久没梦到了吗。”
“嗯,麻烦你了,我起床先挂了。”
电话无声无息地挂掉了,坐在软椅上的齐医生嘟囔:“又梦到他啊,林响.....”抬头仰起脖子,手指交叠放在腰腹上,闭着的眼皮薄的透出青色,睫毛不长但很干练,一双桃花眼,在医院里迷倒不少小姑娘,此时他正等待着他的第一位咨询者。
林响裹紧羽绒服出门了,济南今年的冬天是刺骨的寒冷,蚂蚁爬进皮肤,啃食骨髓碎肉,进进出出,蚀骨蚀心。
离开那件事已经过了一年多了,派自成那双霏霏绵绵的小狗似的眼睛,他忘不掉。
这栋小区是当年他和派自成一起创业时买下的一栋小别墅,因为太多的变故,他早已提不起再重拾江山的勇气,但也因为他当初的能力和决心,在他们公司当过员工的职员看到他还是会尊敬的叫声“林老板”,他也会笑着点头回应。
结交的商业伙伴会在酒会上叫他捧场,他看到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有些局促又紧张的跟在别人身后,他总是感慨,大概能看到以前自己的影子。
林响甩甩头,看着小区外的这颗腊梅,紧致小巧的花瓣,只有白雪的包裹,“真好看”。
他低着头,把半张有些张扬又不失温柔的脸埋在羽绒服的前延里,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向齐深的医院开去。
医院到了,很干净,是私人的心理医院,到处的白有时会被一抹蓝或绿抹开一丝光亮。派自成不在的日子,给自己找一个好一点的心理医生吧。
他每次来这,都挺讨厌的,他讨厌医院。
暖气挺足,让他的面颊都有些烫了起来,他拉开拉链,安静的坐在医院的椅子上,有点冰凉,但也是清净些了。
他不想现在就进去找齐深,他想坐在这,手指能触到冰凉的扶手椅,给他带来片刻的安宁。
齐深喜欢他,他知道。
他林响长的一表人才,能力还强,有性取向相同的男人喜欢他也不奇怪,但他在明确拒绝过齐深后,这位心理医生也只是抿唇笑了笑,让他不要放在心上,当作普通朋友对他就好了。
在派自成离开后,他也就脸皮厚了起来,真把他当成普通朋友对待了,毕竟像齐深这么年纪轻轻就当上副主任的心理医生不多,偶尔做个免费的心理疏导也是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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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自成符合他所有的想象,他喜欢和派自成在家里种花,喜欢在海边吹风,他很爱他,派自成也很爱他,本来两个人可以在这个城市的一栋大房子里,两人一狗地生活,但苦尽等来的不一定是甘来。
羽绒服再一次被眼泪打湿,他无声的抽泣着,等到整理好情绪,他看了一眼手机,还有四分钟才到十二点呢,六分钟他想了这么这么多,可是二十天的时间救不了自己,也帮不了爱人。
最后那个团伙被一锅端了,沈明连判了刑,但齐力一人跑了,真是让人心烦,他到现在还是胆战心惊的,总是被各种各样的噩梦惊醒,有时他都要去祈祷能让他梦到点和派自成在一起时的开心事,结果是不如人愿。
到点了。
齐深准时地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了,他俩都是准时的人。
“走吧,去咖啡店?”
“好。”林响对他轻轻扯出了一点笑容,不用别人说,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笑容好僵硬。
两人来到一家常去的咖啡馆,很安静,店主是个女生,温温柔柔的很可爱,招呼了他们一声,就给齐深端来一杯咖啡,给林响放了一杯蜂蜜柚子茶。静静的走开了。
通常不是专门的心理咨询课,就是林响倾诉,齐深倾听,在这一点上,他们也挺有默契,总能给予对方想要的答案。
这次的噩梦加上刚才的回忆,让林响的倾诉都显得有点心不在焉,他有时会怔怔地看着面前这杯蜂蜜柚子茶上漂浮的柚子粒,有些苦涩的味道让他又看向雪白的窗外的世界。
光秃的树配上覆盖在双面厚厚的白雪,真是有点好看,但他依旧感到的是厌恶迷茫,眼神的空洞,让他都没有发觉自己走了神,齐深在这种时候都只是静静的等待,小口抿着桌上的咖啡,时不时会瞟一眼林响。
林响的嘴动了动,眉头微微蹙了起来,睫毛轻颤了一瞬,就毫不犹豫地冲出了咖啡店,连羽绒服都没有拿。
“啊......”这边的派自成知道自己肯定被林响看到了,他真是有些后悔自己忍不住去看他的举动了,可他的思念有些密了,快要让自己透不过气来。
他不想再次与林响相遇,但不可否认,他好想林响。
虽然分别,让他们两个都痛苦,但是派自成一直坚定地相信这,那些恐怖又血腥的回忆会随着他的消失,让阿林渐渐淡忘掉,而他们在一起,那些回忆就会紧紧,紧紧缠绕着他们,没有一丝破碎的出口。
可事实,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林响冲出来的那一刻,他已经要拔腿开始跑了,不知道林响哪来那么快的速度,伴随着风的声音,一下子已经站在他面前了。
“瘦了,瘦了好多,怎么连外套都不带”
他的第一反应,但他没有开口说出。
头埋得很低很低,额前的碎发挡在他的眼睛上。这人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递过来,他赌气似的穿上了。
“还是这么好看,派自成,你他妈混蛋,我好想你。”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突然静的似乎只有两个人的空间里响起了啜泣声,没等派自成反应过来,林响就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熟悉的味道包裹了他,眼前这个人黑色的发,硬硬的又有些柔软,他抚摸过不知多少个日夜,也在梦中不知梦到过多少次。
就这么不太真实的埋到他下巴下,泪水浸湿了他的软质毛衣。
从一开始的小声啜泣,到越来越大的发泄似的捶打,派自成没有说过一句话,怕漏出的想念和爱一发不可收拾。
俩人都哭红了眼眶,人群中悉悉索索,疑惑又有些鄙夷的目光让他们分开了点,林响紧紧拽着派自成的手,揪住他的手指。
他整理了好一会情绪,连拖带拽的把派自成,带到了咖啡店里,把柚子茶推到了他的面前,将自己的又拿来给他披上,眼里的心疼快要溢出眼眶。
从人群目光被吸引的一开始,没有人看到这个斯文的坐在咖啡店里的心理医生脸上那像吃了屎一样的表情。
虽然他一开始确实只是很想要林响的身体,但他发现林响身上不属于同龄人的稳重和一股不服输的韧劲,他开始打心底有点嫉妒着这个让林响在生理和心里都牵挂着的男人。
可说到底,他是一个有教养的心理医生,人家既然已经明确拒绝过自己,他就不会死缠烂打,给他做心理疏导作为心理医生是顺手的是,可脸色也确实有些难看了。
林响看完了派自成,转过头来,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的失态,他撩撩头发,灿灿的说了抱歉,齐深笑着回应他们,伸出右手要和派自成握手:
“你好,齐深,林响的心理医生兼朋友。”
派自成顿了一下,恭恭敬敬地握了上去,僵了一会儿,又坐下。
他知道他已经没有资格再去询问什么了,这是阿林的新朋友,一个看起来很不错的男人。他还是把头埋得低低的,林响凑过去,在帽子的遮挡下,轻轻的吻了他的脸颊,这个他日思夜想的人,在他面前了。
派自成闭紧双眼,揉了揉又开始泛酸的鼻子,抬起头,介绍:“你好,派自成。”齐深笑笑,和他们打过招呼就喝咖啡店的老板聊天去了。
还是很久的沉默,林响盯着派自成的脸看了好久,轻声开口:
“派自成啊......”。
刚出口他就能感觉到自己声音的哽咽,也能清晰感受到对方在厚重羽绒服下强撑的那鼓力。
“嗯。”
千言万语的想念在这半个小时里不过就化成了回应对方的一个短短的音节。真窝囊。
派自成努力抬起头,看向林响:
“哥,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