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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外逃苏家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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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吗？工部侍郎苏大人家前夜被抄了！”茶楼里，青衣书生压低声音，“说是贪墨河工款子，可苏大人为官，对外可是一股清流啊……”
一个商人正嚼着梅子，闻言嗤笑：“什么清流，那苏家小姐上月还戴着一支南海珠钗招摇过市，够寻常百姓吃三年喽！”
“说起那苏家才女，”邻桌胖商人道，“据说通晓水利机械，连圣上都夸过，如今不也成了丧家犬？”
“哈哈哈哈哈……”
没人知道苏之之究竟逃到了哪里去，只知苏家府被举报贪污，一夜之间满门抄斩。
这事来的突然，没人在意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工部官老爷是不是真的“假清廉”，只是大家饭后闲谈又多了一个话把可唠，京城里都传遍了。
黑夜，山林深处的寒风刺骨，早春的雨丝斜斜地刺下来，打在枯枝败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苏之之跌坐在泥泞的山路上，裙摆早已被泥水浸透，冰冷的湿意渗进肌肤，刺得她浑身发颤。她的右脚踝在路上被摔折了，现在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歪着，钻心的疼痛一阵阵袭来，可比起心里的绝望，这痛竟显得微不足道。
“小姐！您别动，奴婢看看伤得重不重……”丫鬟青桃慌忙蹲下身，伸手去扶她。
“滚开！”苏之之猛地推开她，声音凄厉，“都怪你！要不是你带错了路，我们怎么会跑到这荒山野岭来？！”
青桃被推得踉跄了一下，眼眶瞬间红了，却不敢辩驳，只低声道：“是奴婢的错……小姐，您先让奴婢看看伤……”
“看什么看！”苏之之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爹娘死了，家没了，现在连腿也断了……我还活着做什么？！”她的哭喊声在雨落的山林里格外凄凉，无助。
青桃手足无措地站着： “小姐，您别这样……”她哽咽着，“老爷和夫人拼了命才把您送出来，您要是出了事，奴婢怎么对得起他们……”
苏之之仿佛听不见她说话，只是抱紧自己的膝盖，哭得浑身发抖。她从小养在深闺，连出门都要撑伞遮阳，何曾受过这样的苦？冰冷的雨水打在她脸上，和滚烫的泪水混在一起，眼前一阵阵发黑。
“爹……娘……”她喃喃着，声音越来越弱，最后身子一歪，昏倒在泥水里。
“小姐！”青桃吓得魂飞魄散，扑过去一把抱住她。
苏之之的脸色惨白，嘴唇泛青，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青桃咬了咬牙，把包袱紧紧系在胸前，然后蹲下身，费力地把苏之之背了起来：“小姐，您撑住……奴婢带您走，一定带您走……”她喃喃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北走去。
夜色很黑，雨越下越大。青桃瘦弱的身子被压得佝偻，可她的脚步却越来越坚定。
北边……只要一直往北，就能逃出朝廷的追捕。
只要一直往北，就还有活路……
天光微亮，昨夜下雨的缘故，早上雾气格外湿寒。
苏之之在一堆稻草中猛地惊醒，浑身酸痛，喉咙疼的厉害。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脚踝。已经被人用布条固定住了，虽然骨头没有被正回来，但比昨夜好了许多。
她茫然四顾，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废弃的草垛里，身上盖着厚厚的稻草，而四周空无一人。
“青桃？”她哑着嗓子唤了一声，回应她的只有远处几声鸟啼。
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
跑了？
爹娘临死前特意给青桃脱了奴籍，让她发誓护着自己逃出去，可现在……连她也跑了？
“贱婢！”苏之之猛地攥紧稻草，眼泪涌了出来，声音却因虚弱而发抖，“说什么誓死追随……都是骗人的！”
她越想越恨，抓起一把稻草狠狠摔在地上，可这一动却牵动了脚伤，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她咬着唇，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嘴里仍不甘心地骂着：“没良心的东西！枉我待你如姐妹……”
“小姐！小声些！”
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从旁边的草丛里传来，苏之之猛地抬头，就见青桃慌慌张张地拨开杂草钻了出来，怀里还紧紧抱着个粗陶碗，热气腾腾的白粥在碗里微微晃动。
苏之之愣住了，眼泪还挂在脸上，一时竟不知该骂还是该哭。
青桃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她跟前，蹲下身急道：“这附近虽人烟稀少，可保不齐有官兵巡查，您方才那样喊，万一被人听见……”
“你去哪儿了？！”苏之之打断她，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以为你丢下我跑了！”
青桃一怔，随即眼圈红了，低声道：“奴婢怎会丢下小姐？只是天快亮时，奴婢瞧见前面有几户人家，想着您受了寒，脚又伤着，便去讨了碗热粥……”她说着，小心翼翼地把碗递过来，“还、还热着，您快喝些。”
苏之之望着那碗粥，热气氤氲间，她看到青桃的手上多了几道血痕，袖口也沾了泥，显然是一路疾跑时被树枝刮的。
喉咙突然哽住，她低下头，眼泪砸进粥里。
“小姐？”青桃慌了，“是不是脚疼得厉害？您先喝点热的，待会儿奴婢再背您走……”
“谁要你背！”苏之之抽了抽鼻子，一把抢过碗直接两大口把半凉的米粥喝了大半。然后她把剩下的一点又递回去，凶巴巴道，“剩下的你自己也喝！”
青桃暖心一笑，连忙摇头：“奴婢不饿，您先……”
“少废话！”苏之之把碗往她手里一塞，“我命令你喝！……你还要背我走。”
青桃拿着碗，最后只好喝了。喝完粥，她盯着远处蜿蜒的山路，眉头紧锁。
“小姐，咱们这样太显眼了。”她低声道，手指绞着裙角，“您的衣裳料子太好，就算沾了泥，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瞧出来。”
苏之之低头看了看自己皱巴巴的锦缎衣裙，如今早已被树枝划破，泥水浸透，可即便如此，袖口精致的暗纹仍能看出价值不菲，她咬了咬唇，没吭声。
青桃犹豫片刻，还是轻声道：“要不……您穿奴婢的衣裳？万一发生了意外，我还可以吸引注意力。”
“什么？！”苏之之猛地抬头，她多多少少还有些大小姐脾气，眼中闪过一丝羞恼，“你让我穿下人的粗布衣？” 话一出口，她自己先愣住了。
哪还有什么苏家大小姐？哪还有什么主仆之分？现在的她，不过是个亡命之徒罢了。
青桃没说话，只是默默解开了自己的外衫，她穿的是一件灰扑扑的粗麻衣，袖口磨得发白，外面看着还好，就是衣衫内里还打着补丁。
苏之之盯着那件衣裳，胸口像是压了块石头，闷得发疼。她想起从前在府里时，自己连碰一下粗布都会嫌扎手，如今却要穿这样的衣服逃命。
“换就换！”她突然赌气似的扯开自己的衣带，动作太急，扯到了脚伤，疼得她“嘶”了一声。
青桃连忙扶住她，两人躲在草垛后，手忙脚乱地互换了衣裳。
苏之之穿上那件粗麻衣的瞬间，浑身不自在。布料粗糙，磨得她细嫩的皮肤发红，领口还有股淡淡的汗味。她本能地想脱下来，可一抬头，却见青桃正小心翼翼地将她那件锦缎外衫往身上套，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珍宝。
“你……”苏之之有些犹豫，她不想承认自己心底的那点自私，要是真被发现了，穿粉色的锦缎袍裙确实是更危险一些，但是，她还是换了。她最后问了句：“你会系扣吗？”
青桃一愣，随即笑了：“奴婢平日里帮小姐天天更衣，自然会的。”
山路崎岖，两人互相搀扶着前行。苏之之脚伤未愈，走一步疼一步，却倔强地不肯喊停。青桃一手扶着她，一手拎着包袱，额上全是冷汗。
“小姐，前面有条河，咱们歇歇吧？”青桃喘着气道。
苏之之茫然，摇摇头说：“我不想动。你去……”她话都还没说完，就听见刚才她们跑来的小路那边传来铁骑声。
马蹄声越来越近，地面都在微微震颤。
“小姐！是他们追来了！快走！”青桃急得声音都变了调，拽着苏之之就往河边跑。
苏之之脚踝的伤痛的紧，跑起来一瘸一拐，疼得冷汗直冒。
她们延河岸逃跑，没一会儿，两个人似乎就看见了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河边有个打船的老渔夫正慢悠悠地收着渔网，见两个姑娘慌慌张张地跑来，他抬头望着她们。
“老伯！您可以带我们渡河吗？！”青桃声音发抖，不住地回头张望。
渔夫瞥了她们一眼，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渡河可以，得给钱呢小姑娘。”
青桃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去摸身上，她穿着苏之之的锦缎外衫，内衬里是有一个值钱的东西，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出来。
“找到了！”她掏出一块温润的白玉佩，玉上雕着精致的兰草纹样，看上去温润细腻，一看就是一块质地绝佳的上好暖玉。
“这个给您抵押！”青桃急急地递过去，“够不够？”
“不行！”苏之之突然尖叫一声，一把抢过玉佩，“你好大的胆子！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不能给！”
青桃急得直跺脚：“小姐！现在保命要紧啊！”
“那也不行！”苏之之蹲在地上，把玉佩紧紧捂在胸口，“这是我娘最后给我的东西……我什么都没有了，就剩这个了……”
青桃回头看了一眼，脸色瞬间惨白，骑兵已经能看清轮廓了！她咬了咬牙，突然抓起地上一块石头。
她心里说：“小姐……对不住了。”
“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