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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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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予真在沈群的书房里挑选,铺开一张尺寸合适的宣纸,研好了墨,便拿起毛笔开始书写。
他写得太投入,直到写完最后一个字才发现沈群站在桌子旁边静静看着自己,目光中满是欣赏。
段予真丢开笔:“怎么样?”
“很有气韵的行书。”沈群称赞:“你天赋真好。”
“什么天赋啊,都是我花时间一笔一划练出来的。”段予真不满地反驳。
沈群跟他道歉,又拿起手里的一片菜叶给他看:“予真,你看这个。”
段予真来到他面前凑近去看,菜叶中央躺着只很小的蜗牛,正跃跃欲试地探出触角。段予真伸手戳了下它的壳,蜗牛立刻缩了回去。
“拿着玩吧。我去烧菜了。等这副字晾干之后,我要把它裱起来挂在客厅。多谢予真的墨宝。”沈群轻轻拧了下段予真的脸蛋。
段予真眨巴眼睛看着他:“你很喜欢我吗?”
沈群思考了一下,苦恼地反问:“我应该怎么回答你才合适?”
“难道是我感觉错了。”段予真垂下眼帘:“是因为我妈我爸,还有我嫂子,他们都喜欢捏我的脸。就像你刚才那样,轻轻地捏。所以我才问的。”
沈群明白过来,他说的“喜欢”,含义其实很单纯,于是又笑了:“没错,我很喜欢你,予真。”
他在灶台前面烧菜,段予真坐在厨房的一张板凳上玩着菜叶上的蜗牛,玩了一会儿,将蜗牛放生到外面的阳台,认真洗过手,开始往饭桌上摆碗筷。
今晚这顿饭只有他们两个人。
沈群幼年时父母离异,父亲前两年病逝了,母亲高蕊目前则在一家手工艺制品厂当会计,平日吃住都在厂里,休假才回来。
沈父生前是资深教师,沈家那边也出了好几个在编的亲戚,算是书香门第。但沈父与高蕊分开的原因却并不体面,是因为出轨。事发后,高蕊没有理会沈父的忏悔,当机立断地带着儿子离了婚。
所以,沈群一直刻意地疏远着沈家那边的亲戚关系,尽管他们可以在物质上提供些许帮助,但他不愿背叛母亲的尊严。
因为邀请了客人来,沈群准备的晚饭比平时要丰盛些。他烧了一条鱼,一道清炒的时令蔬菜,还有一大碗年糕汤。整体的口味都比较清淡。
段予真头回见到年糕汤这种吃法,看着沈群盛了半碗放在自己面前,低头皱着鼻子嗅了嗅,只有淡淡的咸香。
“这是我妈家乡那边的做法。我烧得没有她好,等哪天她回来你再来尝尝她做的,就知道有多好吃了。”沈群用干净的筷子夹下鱼腹位置那一大块细嫩的肉,放在段予真碗里:“开饭吧。”
段予真吃了一顿很有新鲜感的晚饭。
吃完饭,段予真跟着收拾碗筷的沈群进到厨房:“该洗碗了。”
沈群说:“嗯,我来吧。”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洗碗?”段予真认真地说:“其实我会洗,我还会做很多家务。但是我实在不想洗碗,所以,我还是去楼下扔垃圾好了。”
“你也可以坐在客厅看看书,把剩下的事都交给我。”沈群系上围裙。
段予真摇头:“我就要丢垃圾。”
沈群知道他是觉得自己的腿上下楼不方便,垃圾放久了又会招蚊虫,于是不再坚持:“那就麻烦你了。”
段予真拎着垃圾袋下楼,转来转去才找到小区附近的一个公共垃圾桶,把东西丢了进去。
他拿着湿纸巾擦手,忽然看到程斯言骑单车从外面的马路经过。
段予真跑出去,看着程斯言的背影消失在道路拐弯的地方,正纳闷这个人怎么会来这里,一转身,就看到陆岳之站在身后不远处,手里拎着超市的塑料袋。
陆岳之看到他也愣了下,随即就板起脸:“你又来这里做什么。”
段予真还在脑子里想着程斯言为何跑来这儿,他家又不在这边……目光落在陆岳之脸上,他就想明白了。这两个人本来就是狐朋狗友,陆岳之自己都承认过了,凑到一起玩也没什么好奇怪。
“你管得着吗。”一旦牵扯到程斯言,段予真看陆岳之就又变得不顺眼了,转身要回到小区里面。
陆岳之声音很低沉:“你不说我也知道。沈群就住在这块,你是来找他的。挺好,开学还没多久就已经登堂入室,直接跑到别人家里去了。”
他语气古怪,字字句句冒着倒牙的酸意。
“我不是来找他,而是已经在他家里吃过晚饭了。”段予真反驳:“晚上我还要在他家睡觉呢。怎么样,你这个交不到朋友的家伙。”
开学之后他观察到了,或者说很难不注意到,陆岳之在班里甚至在整个学校都没有经常互动的朋友,总是很孤僻地独来独往。他的性格,在这个年龄段的同龄人里也实在不容易受到欢迎。
“朋友难道是什么很稀罕,必须要有的东西吗?”陆岳之不屑地嗤笑。
段予真也嗤了下:“你说这种话,也不怕你的好朋友程斯言听了伤心。”
陆岳之心里根本就不认为自己和程斯言是朋友,他也的确不需要朋友,漠然道:“只有你们这些富家子弟,才有空计较鸡毛蒜皮的情绪问题。矫情又做作。”
段予真不想再浪费力气和他争执下去,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小区去找沈群。
晚上段予真洗过澡,穿了一件沈群以前的旧衣服,坐在凉席上看电视剧。
平时他很少会看这类讲述家长里短的故事,要么看看球赛,要么就是看游戏直播。这个频道是沈群调过来的,他图新鲜看了一会儿,竟然也看进去了。
沈群也洗了澡,拿着毛巾遮遮掩掩地站在门口:“予真,衣服还合适吗?”
他穿着五分工装裤,露出了残疾的右腿,怕吓到段予真所以姿态有些不自然。
“合适。”段予真对他招招手:“你过来啊。”
沈群犹豫着来到他的面前。段予真低头看看他的小腿,除了有几片疤痕和红肿之外,看不出异常。
他不知道沈群的腿具体是怎么残疾的,也怕触及到别人心里的伤痛,所以没有追问。段予真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位置:“你给我讲讲这一集前面发生了什么吧,这两个人怎么就打起来了?”
沈群笑了笑,在他身边坐下:“他们是两兄弟,先后爱上了女主角。女主角现在的身份还是他们爹娶回来的继室,所以这两个人谁也没办法,互相嘲讽了对方几句,就打起来了。对了,女主角进入他们家是为了复仇。”
“好精彩!”段予真津津有味地继续看。
看了一会儿,他问:“那玉珍最后复仇成功了吗?”
“嗯,成功了。”沈群说:“这是重播剧。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剧透。”
“你说。”段予真抱着膝盖转头看着他。
沈群将床边的电风扇定了方向,慢慢地跟段予真讲着后面的剧情:“你有没有看到那个管家?管家应该算是男主角,也是为了复仇来到这个宅子里的。最后这家人全死了,玉珍和管家私奔了。”
段予真听得入迷:“竟然是这样。”
“这部剧很老,经常重播。我都看了几十遍了。”沈群抖开夏凉被,起身将遥控器拿到床上:“这集马上就结束了,每天晚上就放两集。要不要看聊斋?”
“看看吧,我没看过呢。”段予真兴冲冲拉过被子的一角,和他一起靠在床头上,边看边讨论。
看了两集聊斋,床头柜上段予真的手机响了起来。沈群拿过去递给他,段予真不用看是谁就接了:“干嘛。”
沈群听着他凶巴巴的语气,忍俊不禁。
严烈跟段予真报备过之后,就一直在跟几个哥们打台球。但他满脑子想着段予真今天在外面过夜,怎么都放心不下,知道会被他凶还是打了个电话过来:“小真你在那边玩得怎么样?要不要我去接你?”
“我在看电视呢。”段予真说:“看完要睡觉了,你别烦我。”
沈群在旁边低声问:“还喝水吗,予真?”
严烈听到他的声音,急忙问:“你们俩要睡一起?他家里就一张床啊?!”
“对啊,不行吗。”段予真懒懒地回答。
其实沈群原本安排他睡在母亲的主卧,但这边有电视可以看,段予真就不想动了。
“不行,我去接你!”严烈哐当一下丢下球杆,却听段予真说:“严烈你别犯病。我好端端躺在床上,谁要你来接。”
“那你们也不能躺一张床!”严烈顿了顿,急赤白脸地说:“让那个姓沈的滚去睡沙发。”
“闭嘴,再吵拉黑你。”段予真把电话挂了。
沈群倒了水端过来,段予真喝了两口,抱住枕头继续看电视。
“你们关系真好,可以这样吵吵闹闹,也不会散。”沈群调侃。
段予真说:“因为我比较包容他。”
“你脾气好。”沈群不看电视了,而是一直看着他,目光很柔和。段予真否认:“我脾气可不好……只是,严烈这个人太傻了,不得不包容。”
他眼里的严烈和一条头脑简单的大型犬无异,带出门的时候,不抓紧绳子万一被别人骂了,主人自然是要负责的。所以平时就得好好管教,赏罚分明。
看着电视,段予真脑袋歪靠在沈群肩上,渐渐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