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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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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假再有一天就要结束了。这个假期段予真过得挺忙碌,中秋节时父母跟哥嫂都回来住了两三天,节后又陆续离开,最后只剩下他和宋姨。
段予真早晨起床喝了杯冰牛奶,吃了点自己拌的沙拉就出门了。宋姨看他最近天天吃这东西,想帮忙准备,被他拒绝。
段予真觉得假日早饭的精髓就是得自己糊弄。太正式,太当一回事的话,他就失去了进食的胃口。
上午的行程很满,段予真先去预约好的钢琴老师家里试课,之后又去健身。练完洗过澡,刚刚有点疲惫。他找了家日料店吃中饭,点完餐写了会儿带出来的作业。
包间的障子门被轻轻拉开,服务生进来上餐:“您的鳗鱼饭,请慢用。”
段予真尝了一口就不高兴地吐出来,用麦茶漱过口,按下服务铃。
“您好,您有什么需要吗?”服务生小心地问。
“酱汁太咸。你们店水平就这么次,鳗鱼饭都做不好。”段予真说:“你拿走让厨师自己尝一下吧。”
“非常抱歉,这两天有个新来的厨师,应该是还没掌握好做法。这边马上让主厨给您重做一份可以吗?”服务生战战兢兢地道歉。
段予真叹了口气:“尽快。”
过了一会儿,门又被拉开,这次来的不是服务员,而是犯错误的厨师本人,很高大的影子投在榻榻米上,将段予真都罩住了。
他抬头去看,继而轻轻笑出了声。
陆岳之默不作声放下重新做好的鳗鱼饭,还有一杯冰淇淋苏打,随后鞠躬向他道歉:“很抱歉因为我的出品问题影响到您的用餐体验,这边给您做了份饮品,希望得到您的原谅。”
模板化的,用词卑微的语句被他一板一眼地说出来,显得格外别扭。
段予真安静听着,笑得肩膀发抖。
“好笑么。”陆岳之恢复了不客气的语气。
“你穿这身衣服还真合适。”段予真用欣赏的眼光看着他身上略有些修身的深色厨师服。简单的纯黑最衬气质硬朗的男人,陆岳之宽肩窄腰的优势也被发挥得不错。
陆岳之嗤了声:“肤浅。”
“是不是忘了,现在我可是你的客人。”段予真上一秒刚威胁完,下一秒就懒洋洋地揉着后颈:“算了你快坐下吧,我仰头仰得脖子都酸了。”
陆岳之犹豫了下,拉上门,盘腿在他对面坐着。
段予真说:“要喝水自己倒。”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还在上班。”
“你是不会好好说话吗,看你嘴唇干得都起皮了,我才好心让你喝水的。”段予真嫌弃地看着他干裂的嘴唇。
陆岳之不自在地拿过一只杯子,倒了半杯水一饮而尽。
“怎么会想到跑这里来工作。”段予真用勺子戳着已经不想吃的鳗鱼饭。
“这家店时薪高。”陆岳之看看他,又加了句:“程斯言介绍我来的。”
他知道提起程斯言,段予真会不高兴,但还是提了。他是故意的,看到段予真产生负面的情绪波动,他脑子里就会有种不正常的快.感。
其实军训那些天,在那个封闭的环境里,他对段予真产生的好奇,还更多的是带着一种想要接近的欲.望,但随着开学,两个人的接触变少了,段予真对他来说好像渐渐地变得遥不可及。
加上程斯言又告诉了他一些段家的事,他才恍然大悟。自己跟段予真的阶层天然就是对立的,再怎么努力也不会成为同类。
这样的想法让他拥有了更多对自我的掌控感,也轻松了不少。
段予真的反应却并不像陆岳之以为的那样强烈,反而很同情地说:“那你要加油了,因为你做的食物实在不怎么样。我刚才可没有故意找茬,是真的一点都吃不下去,才会叫服务员过来。”
“……”陆岳之站起来:“我知道了。”
段予真写完作业,将那杯苏打喝掉,就到前台结账离开。
他走出店门没多远,陆岳之换下厨师服,拎着个袋子脚步匆匆跟了上来,脸色很臭。
“你被开除了?”段予真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陆岳之瞥他一眼:“没有,我兼职时间到了。现在去要赶车去给人补习。”
段予真哦了声。两个人一块走到马路边,陆岳之在公交车站焦躁地等着,时不时拿出手机看时间。段予真下午没有急事,坐进车里想了想,终究还是不忍,让司机把车开到他面前:“上来吧。”
陆岳之说:“我恐怕会弄脏你家的车。”
他身上还带着日料店后厨那股洗不干净的淡淡鱼腥味。
“弄脏的话洗就好了。”段予真不知道这人脑子怎么长的,这么死板。陆岳之又看眼时间,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谢谢。”他不咸不淡地说。
段予真抱着手臂:“要去哪赶紧告诉司机。”
陆岳之报了个小区的名字。
车子开出去,他一直很呆板地保持着端坐的姿势,目不斜视。段予真看见他缠了好几个创可贴的手指:“工作很辛苦吗?”
陆岳之跟着他的目光,摊开双手也看了看:“还行,比工厂强一些。”
“你还进过工厂。”
“攒学费。”陆岳之慢慢地说:“现在辛苦几年,至少以后不用再像我父母一样循环,干一辈子苦劳力。我还有个弟弟在老家农村呆着,也需要生活费。我们家负担很大。”
他笑了下,不知道是自嘲还是苦笑,干巴巴的。
这个家伙的家庭情况原来这么糟糕。段予真暗想。
段予真不再说话,他脑子里思考着一些事情。
节后到校上课,早自习的时候段予真给陆岳之递了个小纸条。
“你现在是给谁补习?补哪些科目?一个小时多少钱?请回答:p”
陆岳之看完在纸条背面写了行字,递回给他。
“外校的一个高一生/理综/五十。”
早自习结束,段予真用签字笔的笔盖戳了戳陆岳之后背,等他转过身来,说:“你要不要来我家给我补,一个小时两百。”
陆岳之看着他的眼睛:“这是在开玩笑吗?”
“也许吧。你不愿意就算了。”段予真转着笔:“我还有一大堆人可以选。”
陆岳之没有立刻答应。等到课间操的时候,他才找到和沈群一起坐在香樟树底下的段予真。
沈群停止了话题,但并没有识趣离开的意思。
“我和段予真有话要说。”陆岳之看看他。
沈群看向段予真,似乎觉得陆岳之的行为是在骚扰,目光中有些担忧。段予真笑了一下:“你坐着吧,我跟他去那边说两句话。”
他起身带着陆岳之走到附近的绿化带旁边。
陆岳之盯着沈群的腿看了几秒。敏锐地觉察出段予真是如此体贴,连最微末的细节也会照顾到。
然而这是朋友才有的待遇。他和段予真可不是朋友,所以只能公事公办。
“你要补哪些科目?”陆岳之问。
段予真的态度很无所谓:“随便啊。你擅长哪些科目。”
陆岳之皱起眉头,觉得段予真未免太过戏谑,甚至开始怀疑他前面随口说的那些邀请,只不过是个故意要让自己落空的恶作剧。
“理科都行。”陆岳之口气变得生硬。
段予真点点头:“好,那就……数学吧。周末两天,每天下午两点到六点,四个小时。这个时间你能接受吗。”
下午一点,他在日料店的兼职刚好下班。
陆岳之嘴唇动了动,声音很低:“可以。”
“给我个地址,到时候我让司机去接你。”段予真拿出手机。
陆岳之几乎眩晕了,稀里糊涂地跟段予真交换联系方式。
段予真的头像非常幼稚,竟然是卡通风格的奥特曼。这系列的角色很多,陆岳之认不出来是哪个,但不管是哪个,只能说都无比的幼稚。
“你头像真丑。”段予真嫌弃地说。
陆岳之的头像是注册账号时随手拍的雪景。他又没有特意钻研过拍照,随手一拍,能用不就行了。陆岳之看着段予真的眼睛,忍不住想说,那也比幼稚好。
但段予真皱眉编辑备注的样子让他说不出还击的话。
段予真认真做事时的神态与平日的懒散判若两人,看起来甚至有点严肃,秾艳的眉眼覆着两三分冷意,令人不敢惊扰。
公事公办完,段予真就从他身边离开,回到了沈群那里去。两个人继续并肩坐着,沈群拉过段予真的右手,不知道是在看掌纹还是做什么,捏了捏指尖,又翻过去细细地检查着形状漂亮的指甲,时不时段予真就会笑一下。他好像很容易被沈群逗笑。
陆岳之心口又涌上来一股股反胃的感觉。看到段予真和严烈呆在一起会这样,看到段予真和沈群呆在一起也会这样。
他的反胃是有理由的。严烈太躁动,沈群太温吞,和艳光四射的段予真都不是特别匹配。
只有段予真单独地站在他面前时,这种不适的感觉才会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心慌、紧绷,总不自觉地怀疑自己现在的形容是否妥帖,情绪有没有露出破绽。
这种状态在陆岳之身上相当反常,但他找不到原因,也就无从改善。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怪罪在段予真身上。
他最近连睡觉都偶尔会梦到段予真,但梦里的段予真十分亲切,他也就不再紧张了,甚至敢于做出些冒犯的事。可现实中的段予真却又常常是冷若冰霜,以至于他彻底陷入混乱,不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