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 2 章 ...
-
燕绥之盯着那道裂痕,突然笑出声:"程教授好眼力。"他直起身,支票往前一推,"裂了正好当镇纸用。"
程怀瑾镜片反光一闪:"暴殄天物。"
"我乐意。"燕绥之转身从博古架取下黄花梨砚盒,"老周,装起来。"他指尖摩挲盒盖上的缠枝莲纹,"这盒子...像是清宫造办处的工艺?"
程怀瑾突然按住砚台:"盒底有乾隆御题,与砚非原配。"
空气骤然凝固。燕绥之眯眼:"程教授连这都知道?"
"三年前苏富比秋拍图录第47页。"程怀瑾松开手,袖口擦过燕绥之手腕,"燕少若真喜欢,该做足功课。"
檀香燃到第三截香灰时,燕绥之突然拎起砚台往地上砸去——
程怀瑾箭步上前接住,砚台边缘在他虎口划出血线。一滴血溅在金星纹路上,像朱砂点厾。
"你!"老周腿一软跌坐在太师椅上。
燕绥之歪头欣赏程怀瑾绷紧的下颌线:"看来程教授比我更舍不得。"他抽出手帕按在对方伤口,"这方砚现在值二十倍了。"
程怀瑾甩开他的手,血珠在砚台表面拖出细长痕迹:"燕绥之,你根本不在乎这些。"
"我在乎啊。"燕绥之凑近他耳畔,气息烫红那玉白的耳廓,"我在乎你刚才碰到我时,心跳快了两拍。"
门外雨声渐密,老周抱着算盘缩在柜台后装聋作哑。程怀瑾突然摘下眼镜,用衬衫下摆慢条斯理地擦拭镜片。这个动作让他腰腹线条在布料下若隐若现,燕绥之喉结滚动了一下。
"砚台归你。"程怀瑾重新戴上眼镜,从内袋取出支票本,"我买你三个月。"
钢笔尖悬在支票上方,墨水滴落晕开个黑洞。燕绥之大笑拍开他的手:"程教授当自己是拍品?"他抓起砚台塞进程怀瑾怀里,"留着当聘礼吧。"
风铃又响,燕绥之的身影没入雨幕。程怀瑾低头看怀中的歙砚,血迹已渗入石纹,将几粒金星染成暗红。
老周颤巍巍探头:"程教授,这砚......"
"包起来。"程怀瑾掏出手帕按住虎口,"送燕回阁。"
雨幕那端,燕绥之摸着手腕被擦红的那寸皮肤,舌尖抵住上颚尝到铁锈味——方才接砚的瞬间,他咬破了口腔内壁。
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骤雨初歇的琉璃厂西巷,青石板路泛着湿漉漉的油光。燕绥之的迈巴赫缓缓驶入巷口,车轮碾过水洼,溅起一串泥点。
"操!"司机老张猛地踩下刹车。
车身剧烈一晃,燕绥之手中的咖啡泼在定制西裤上。他皱眉抬头,看见车前横着一辆倒地的二八自行车,锃亮的车圈还在惯性作用下空转。
"不长眼啊?"老张摇下车窗,京骂脱口而出,"这地儿是您..."
话音戛然而止。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扒住车窗上沿。程怀瑾白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小臂肌肉线条随着发力绷出凌厉的弧度。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滴在老张的手背上。
"您?"程怀瑾轻笑一声,突然发力拽开车门,"我倒要看看是谁不长眼。"
老张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就被反拧到背后。程怀瑾的动作快得惊人,一个标准的警用擒拿将人按在引擎盖上,膝盖顶住他的腰眼。
"程教授好身手。"燕绥之慢悠悠推门下车,皮鞋踩进水坑,"我这司机月薪三万八,伤着可不好找替补。"
程怀瑾松开手,从兜里掏出块蓝格子手帕擦手指:"撒气儿去潘家园啊,这儿可不是您燕少耍横的地界儿。"他故意把儿化音咬得夸张,活像个胡同串子。
巷口卖糖葫芦的大爷噗嗤笑出声。
燕绥之眯起眼。雨后的阳光穿过程怀瑾的衬衫,勾勒出劲瘦的腰线。水汽让布料变得半透明,隐约能看见腹肌的轮廓。他的目光在那截腰上多停留了两秒——
"哗啦!"
自行车突然被程怀瑾扶起,车轮不偏不倚蹭过燕绥之的裤腿,泥水在意大利面料的西裤上拖出长长一道污痕。
"不好意思。"程怀瑾单手扶把,另一手推了推眼镜,"车把不听使唤。"
燕绥之低头看看裤腿,突然笑了。他向前一步,几乎贴着程怀瑾的胸口:"程教授这车...是永久牌吧?"手指抚上车把锈迹,"跟我小时候偷骑保姆那辆一样。"
程怀瑾呼吸一滞。燕绥之的指尖正压在他手背上,温度透过皮肤传来。
"知道为什么偷车吗?"燕绥之凑近他耳畔,气息烫着耳垂,"因为骑上去...特别带劲。"
围观的大爷呛了口烟。
程怀瑾猛地后退,自行车哐当倒地。他耳尖泛红,镜片后的眼神却冷下来:"燕少要是闲得慌,不如想想怎么跟董事会解释西郊那块地。"
燕绥之笑容僵住——这消息本该下周才公布。
"对了。"程怀瑾弯腰捡起掉落的公文包,从里面抽出一本《文物鉴定基础》,"燕少既然对歙砚感兴趣..."书页翻动,停在夹着便签的一页,"建议先读读第三章。"
便签上是遒劲的钢笔字:金星罗纹歙砚,明末清初仿品特征。
燕绥之攥紧拳头。雨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像极了那杯泼在裤子上冷掉的咖啡。他忽然伸手拽过程怀瑾的领带,在众人倒吸冷气声中,将人拉至鼻尖相抵:
"程怀瑾,你装什么清高?"拇指碾过对方微凉的唇瓣,"联姻是你爸提的,现在玩欲擒故纵?"
卖糖葫芦的铜锣咣当落地。
程怀瑾突然扣住燕绥之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他贴着燕绥之的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燕绥之,你爸没告诉你..."温热气息拂过颈侧,"程家要的是燕氏海运线,不是你。"
燕绥之瞳孔骤缩。
"所以。"程怀瑾松开手,彬彬有礼地替他抚平领口褶皱,"下周订婚宴见。"
自行车铃铛清脆一响,程怀瑾的身影消失在巷口转角。燕绥之站在原地,腕骨上一圈红痕隐隐作痛。
老张战战兢兢递来手帕:"燕总,您裤腿..."
燕绥之低头看着那道泥痕,忽然笑出声。他摸出手机,拨通助理电话:"查清楚,程家什么时候盯上的海运线。"顿了顿,又补充,"再给我弄辆永久二八自行车。"
雨后的琉璃厂上空,一群鸽子扑棱棱飞过。燕绥之仰头望着它们盘旋的轨迹,舌尖顶了顶腮帮——程怀瑾唇上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他的指腹。
这场博弈,越来越有意思了。
燕绥之指尖的烟灰缸里已经堆了三个烟蒂。车载香氛的雪松味混着烟草气息,在密闭空间里发酵成一种危险的浓度。
"燕总,程氏近五年的财报。"林小满递过平板,声音发紧,"财务部发现几个异常点。"
屏幕上的柱状图被标红了几处。燕绥之眯起眼,指尖划过那几道突兀的峰值:"慈善支出占净利润12%?"他嗤笑一声,"程家什么时候改行做慈善总会了?"
窗外夕阳将车窗染成血色。燕绥之突然放大一张捐赠明细:"清华美院'怀瑾奖学金'......"他念着这个刺眼的名字,指节敲在车窗上,"查清楚这笔钱的最终流向。"
林小满的平板又弹出新邮件:"还有这个......"她突然噤声。
那是一张程怀瑾在贫困山区支教的照片。白衬衫卷到手肘,怀里抱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照片角落的日期显示——正是程父六十大寿当天。
燕绥之的烟头在真皮座椅上烫出一个焦痕。
程怀瑾的笔记本屏幕泛着冷光。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金丝眼镜腿在鼻梁上压出两道红痕。
"燕绥之,22岁创立第一个公司......"助理小赵的声音从蓝牙耳机里传来,"但有意思的是,他大学同学提到......"
屏幕切换成一则泛黄的校报报道:《放弃斯坦福offer,燕氏长子执意留京创业》。
程怀瑾突然按下暂停键。报道配图里,年轻的燕绥之站在"燕氏集团"logo前,嘴角带笑,眼底却一片荒芜。照片角落的日期——燕母忌日第二天。
"继续。"程怀瑾声音发紧。
"他同学说......"小赵咽了咽口水,"燕总当年在毕业酒会上喝醉,说'我妈的仇没报完,我哪儿都不去'。"
程怀瑾猛地合上笔记本。后视镜里,他的瞳孔紧缩成针尖大小。
燕绥之按下车窗,将半截香烟弹向暮色。火星划出一道弧线,坠落在长安街的流光里。
与此同时,三公里外的辅路上,程怀瑾点燃今晚第三支烟。打火机的火苗在他眼底跳动,映出几分罕见的烦躁。
两辆车在红绿灯前短暂相遇。燕绥之的迈巴赫与程怀瑾的奥迪仅隔一道绿化带,防窥膜让彼此看不见对方,却都下意识望向那扇漆黑的车窗。
绿灯亮起。两辆车背道而驰,尾灯在暮色中拖出猩红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