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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童年轶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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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馆自助餐厅里的人不算多,罗乐扫了一圈,就在靠窗的位置看到陶律夏,他坐姿挺直,正一丝不苟地切着盘里的煎蛋。
罗乐昨晚虽然喝了酒,但没完全断片。
他记得握着陶律夏肩膀时的感觉,也记得自己说“你答应,我就松手”时,对方微微一顿的气息。
可后来,到底有没有答应?
两人在河边站了一会儿,吹了点风,再之后,他的脑袋就开始迷糊了,那句“好”,到底说没说?
应该是没有……
否则这么重要的事,他怎么会记不清。罗乐慢吞吞地走过去,拉开椅子,坐到陶律夏对面。
“你好点了吗?”陶律夏抬头看了他一眼。
“还好。”罗乐喝了两口橙汁,“昨晚……我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吧?”
陶律夏放下刀叉,眼里闪过一丝揶揄:“小学语文考试偷看同桌作文,觉得开头写得太好了,忍不住抄了一段。这个算吗?”
“……”罗乐差点被刚咬在嘴里的烤肠卡住喉咙,他咳了两声,“你怎么上来就挂我黑历史?”
“你自己说的。”陶律夏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神色平静,“还有——”
“小学体育课做扩胸运动时背诵《FATE》里“吾为所持剑之骨”的高燃咒语,热血到两眼发光,结果老师让你把杀气收一收。”
罗乐:“……”
陶律夏叉了一块蜜瓜送进嘴里:“你高燃了多久?”
“一分十二秒……”罗乐低声嘟囔。
“记这么清楚?”陶律夏看他一眼。罗乐叹了口气,神情复杂:“老师录像了。”
“那你得黑了他的云备份。”陶律夏抿了一口咖啡,把杯子轻轻搁在托盘里。
“哎!”罗乐立刻坐正了些,半认真地教训道:“小小年纪别老想这些歪门邪道,黑别人网盘可是违法行为!”
“哦……”
“还有没有?”罗乐小心翼翼地问。
“你的童年轶事大同小异,不过有一个——”陶律夏轻笑了一声,“让我有些意外。”
“是什么?”罗乐大惊,脑子飞快筛查可能出丑的过往,能让疯批本人都觉得意外,怕是连做人都不能继续了……
“初中一年级,”陶律夏慢悠悠道,“你在小卖部门口,看到两个小学生扭打,以为是欺凌事件,当场冲上去保护‘弱小’的一方,结果是兄弟俩在抢辣条,事后你被家长暴揍。”
罗乐听完松了一口气:“这说明我从小就有正义感,所以现在才当警察。”
陶律夏:“不,你那把火不是为了正义,你说的是——‘辣条这种垃圾食品,是一切混乱的根源,总有一天我要把它们从地球上铲除。’”
罗乐:“……”
“我没想到你这么恨辣条。”陶律夏又端起咖啡,一本正经地点评:“但以你目前的发展路径,想实现这个愿望,恐怕……有点难哦。”
“那你说,我得干什么才能干掉辣条?”罗乐心笑,决定陪他胡说。
“一种可以一脚踩塌辣条厂房的生物……比如,哥斯拉吧。”陶律夏憋着笑。
“我干嘛非用脚踩?我用尾巴扫不是更干脆?” 罗乐也乐了。
陶律夏笑出声:“用尾巴误伤太大,隔壁冰棍工厂可能得跟着陪葬。”
“我这是当的哪门子怪兽?”罗乐故意抬高声音,装作抱怨,“扫完街,我是不是还得去联合国自首,‘对不起,我一尾巴没收住,把小卖部重工园刮秃了’?”
“不错,很有画面感,审判员必须得是章鱼才对味。”陶律夏笑得停不下来。
“瞧把你乐的……”罗乐看着陶律夏,“这件事你到底和谁站一边?”
陶律夏抬头,唇角含笑,眼里一派从容:“我站在正义这边。”
“正义又是谁?”罗乐笑着追问。
陶律夏看着他:“你。”
罗乐心头一热,面上却没露:“我昨天就没说点……正常话吗?”
陶律夏没应,反问道:“为什么这种事你还要挨揍?”
“因为我爸是校长。”罗乐咬了口面包片,含糊道:“他的逻辑是——只要我闹出动静,就是我惹事生非。”
“有些时候,家长不讲道理,只想孩子顺从。”陶律夏说着,往罗乐手边放了一个橘子。
“这橘子是干嘛的?安抚哥斯拉情绪?”罗乐剥开往嘴里塞了两瓣。
“我曾经邀请你吃辣条,属于情感误伤,这是补偿。”陶律夏说着也剥开一只,慢悠悠送进嘴里,“等你吃完饭,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什么东西?”罗乐心头一紧,生怕他掏出什么黑历史的存档版。
结果还真是份文档——
《关于“遭遇突发事件时优先避险”建议的反馈(临时条款)》
鉴于R·L提出的“遭遇突发风险时应优先避险”建议,本人已对「迅速逃离」行为的定义进行修订,并明确可执行标准;
1.定义“危险”的触发标准:(略)
2.满足以上标准后,执行的动作路径:(略)
3.适用场景模型 & 预警语义识别:(略)
……(略)
看着密密麻麻的条文,罗乐整个人都有点懵。
昨晚带了点醉意,说出口的那句话,居然被他认真对待、条分缕析、成文立案。
罗乐张了张嘴,半天才找回声音:“……你写这个,写了多久?”
陶律夏:“两个多小时。”
“你这是……专门写给我的?”罗乐的声线都有点紧。
陶律夏点点头:“你郑重提出的事情,我当然得认真回应。”
罗乐心头一热,低头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半晌才低声嘟囔:“我觉得还少个东西。”
“什么?”陶律夏看着他。
罗乐:“一句话摘要,明确表态那种,咱们是不是也可以来一句。”
“那句我可以当面告诉你。”陶律夏目光直白:“如果确有危险,我会第一时间跑。”
空气里弥漫着橘子的清新气味,罗乐的眼神一直黏在那份文档上,还从来没有人,给他写过一份文档呢。
专门写给他的,内容详尽、条理清晰、格式齐整、还带编号的……等等,标题下面的字母缩写是什么?
“R·L?”罗乐抬头看着陶律夏,“L我懂,是‘罗’或者‘乐’,那R呢?啥意思?”
“一个代号。”陶律夏指尖微微蜷起,他若无其事地站起身:“半小时后我要上网课,下午四点我们在大厅集合,一起去机场。”
“喂,你别走啊!”罗乐立马跟上,“R是啥?Rose?玫瑰?你搞浪漫呢?”
“……”陶律夏头也没回,“罗警官,你的词汇量就这么贫乏?”
“R到底代表啥?不会是你给我起的外号吧?”罗乐紧咬不放。
陶律夏按下电梯按钮,走了进去。
“到底是什么?”罗乐穷追不舍,“你快说,是不是我想的那个?!”
“有个正事。”陶律夏抬起头,“周隽今早发消息,说本周日下午四点会给我打电话。”
“他用的是「会」。”
……
此刻,周隽正躺在床上,他又一次调出记忆里所有和「地点」有关的细节。他必须要确认,自己现在究竟在哪儿。
手机被收走,每次使用都要单独申请,操作界面还会同步投放到墙上的大屏,供管理员全程监视。
想查询信息,或者发出任何求救信号,几乎不可能。唯一的线索是,他记得来的路。
当初,中介说得天花乱坠——新加坡的工作签证审批时间长,先安排他去昆塔的“培训基地”过渡。
刚去的前两天,他确实待在昆塔,有网、有宿舍、有教室,甚至还有人讲课,看起来像模像样。
直到第三天,一切都变了。
他和几个“新员工”被带上一辆面包车,说是要带他们参观项目基地。
车一路往南开了六七个小时,直到过河时短暂停车,隔着车窗,周隽看到了桥头的蓝白色路牌:Kun-Ma International Bridge昆马国际大桥。
那一刻,寒意直冲脑门,昆塔、马达纳,他们被带到了国境线……
过桥后,一行人被强迫换乘吉普车,还被套上了头套。
看不见任何东西,但耳朵还在听,身体还在感知。汽车轮胎碾在石砾路面上,速度不算快,推测不会超过60公里/小时,一路总共花了三十多分钟。
……
“周隽又给你发了暗语长诗,这次用的是等差数列藏字法,我早上看到你的转发了。”罗乐看着陶律夏,“这事我提前找人部署,你先说‘R’到底是什么?”
“Romance?Reverie?Resonance?你搞哪一出呢?还整缩写代号!别告诉我,你是怕念出来尴尬。”
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陶律夏停了一下,轻声道:“我错了。”
“承认了。”罗乐哼了一声,“承认不该给我起外号?”
“我不该说你词汇量贫乏。”陶律夏微微一笑。
“我词汇量可能确实没你多,但我好歹也是保送研究生的!你到底写的啥?”罗乐锲而不舍,步步紧逼。
“你如果再问,我就把L换成——Loudmouth。”陶律夏关门前丢下一句,“下午见!”
楼道归于安静,罗乐站在门口,轻笑出声:“行啊,现在都开始明目张胆地威胁人了?”
做英语阅读估计都能读出作者潜台词的学神,现在连个字母都不敢念了?
不说算了,反正他知道,在陶律夏那儿,自己有一个特别到不愿启齿的称呼——就凭这点,已经够他乐了。
*
晚上七点多,两个人到了机场,陶律夏坐在候机大厅的落地窗旁,拿出Switch游戏机开始在“动森”里捉虫子。
罗乐坐在旁边看着“科研战神”一脸认真地捉蝴蝶,笑道:“你这高三生活,娱乐项目还整得挺丰富……”
“情绪管理的一种方式。”陶律夏淡定挥网,捉住一只闪光斑蝶,他偏头瞥了罗乐一眼,眼尾带笑:“你想不想试试?”
游戏机被塞进罗乐手里时,他还有点抗拒本能,脸上挂着“我不玩这玩意”的倔强表情。
结果半分钟后,已经追着一只锹形虫满岛狂奔。抓虫子的路上,他还无师自通地上手了捡树枝的技能,一根接一根,动作堪称行云流水。
陶律夏在一边看着,笑得肩膀都在抖。
“笑什么呢?”罗乐转头盘问,“我技术不行你直说,别在那儿憋出内伤。”
“我见到了传说中的「猛男捡树枝」”,陶律夏强忍着笑。
“啥玩意儿?”罗乐眉头一皱。
“一个八块腹肌、走路带风的猛男,凌晨三点在游戏里捡树枝、编花环、搞建设。”陶律夏点了点游戏屏幕上的人物,“玩家圈把这个叫作——「猛男捡树枝」。”
罗乐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嗓音一低:“你怎么知道我有八块腹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