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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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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心翼翼地用镊子拨开覆盖的浮尘和细小的木屑。灯光下,赫然显露出几根细长的、颜色深棕、微微卷曲的毛发!它们非常不起眼,混杂在灰尘和垃圾中,如果不是刻意搜索,几乎不可能被发现。
宸瑜的心猛地一沉,又瞬间提紧。他强撑着,往前挪了一步,凑近去看。
笙川已经将镊子夹起的一根毛发对着强光仔细辨认。
“是头发!长度大概有十几厘米,深棕色,带自然卷!”他迅速将这几根宝贵的毛发装入透明的物证袋,封好,动作专业而利落。“还有!”他继续拨弄着那几根头发旁边更细小的碎屑,
“这里…好像有几点很细小的…塑料碎片?透明的,很薄…”
宸瑜的目光死死盯住物证袋里那几根深棕色的卷发。女性?少年?38码的鞋印…深棕色卷发…力气小却带着强烈恨意系上的红绸带…还有那张控诉般的“忏悔书”…
一个模糊的轮廓开始在他因剧痛而高速运转的脑海中艰难地勾勒出来。
“滴——呜——滴——呜——”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数量众多,像一张急速收紧的大网,扑向“光明里”旧居民区的方向。增援到了!
巷子深处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声也重新变得清晰,并且快速向这边靠近。
很快,岑煜森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勘查灯的光晕边缘。他昂贵的外套上蹭满了灰黑色的污迹,一丝不苟的发型也有些凌乱,额角甚至有一道被树枝之类划出的浅浅血痕,正缓缓渗出血珠。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大步流星地走回来,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
孟恬气喘吁吁地跟在他身后,头发也散乱了,脸上带着惊魂未定和挫败。
“人呢?”宸瑜靠着墙,声音嘶哑地问,目光掠过岑煜森额角的血痕。
岑煜森猛地停住脚步,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翻涌着冰冷的怒意和被猎物逃脱的强烈不甘,直直刺向宸瑜。
他没有回答宸瑜的问题,反而带着一股压抑的火气,冷声质问:“为什么不让笙川追?!妈的让他给跑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裹着冰渣,砸在寂静的现场。周围的警员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孟恬担忧地看着宸瑜惨白的脸,又看看岑煜森额角的血痕,欲言又止。
宸瑜没有立刻回答。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艰难地调整着呼吸,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腔深处尖锐的疼痛。冷汗沿着他苍白的下颌线滑落,滴在沾满污渍的病号服领口。他抬起眼,迎向岑煜森那几乎要将他洞穿的、带着责难和审视的目光。
“追上去,然后呢?”宸瑜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平稳,像一把钝刀刮过粗糙的砂纸。
“巷子深处地形更复杂,堆满垃圾和障碍。对方熟悉地形,动作灵活。我们的人不熟。贸然追进去,踩乱现场痕迹不说,还可能陷入危险,或者…让对方在混乱中彻底消失。”
他停顿了一下,喘了口气,目光扫过被撞翻的杂物堆,“增援封堵出口,才是…瓮中捉鳖。”
他抬起没受伤的左臂,指向笙川刚刚封好的那个物证袋,袋子里那几根深棕色的卷发在勘查灯下清晰可见。“而且…我们找到了这个。”
岑煜森的目光锐利地转向物证袋。当他看清里面那几根深棕色卷曲的毛发时,眼中的怒意和质问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深沉的、专注的审视所取代。
他快步上前,几乎是劈手从笙川那里夺过物证袋,对着强光仔细查看。那几根头发,如同几把微小的钥匙,瞬间插进了他因追捕失利而狂躁的思绪。
“头发?哪里发现的?”他的声音依旧冷硬,但里面的火气明显被压制了下去。
“在那边,被撞翻的木板下面。”笙川立刻指向发现位置,“很可能是逃窜时被挂落下来的!还有几点很小的透明塑料碎片,也一起提取了。”
岑煜森的目光在物证袋和发现地点之间来回扫视,又猛地看向死者手腕上那截刺目的红绸带。深棕色卷发…女性?那38码的鞋印…还有那歪扭的、带着强烈个人情绪的蝴蝶结…他额角那道浅浅的血痕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仿佛在无声地嘲讽着刚才的徒劳无功。
“光明里那边封锁情况?”岑煜森猛地抬头,不再纠结于之前的质问,声音恢复了那种冷硬的效率。
“报告岑队!”一个刚跑过来的警员立正回答,“增援已经到位!光明里所有主要出口和能翻越的矮墙位置都布控了!正在挨家挨户排查!那片区域大多是老租户和外来人口,地形复杂,排查需要时间!”
“排查重点:独居女性,或者带深棕色卷发、身高一米六左右、体型偏瘦的人!留意是否有新伤!”岑煜森语速极快地命令,“调附近所有监控,尤其是巷口和光明里入口的!看看有没有穿深色连帽衫的符合特征人员进出!立刻去办!”
“是!”警员领命飞奔而去。
岑煜森转向老陈:“老陈,加快速度。除了致命伤,重点检查死者指甲缝、手腕、脚踝等部位,有没有不属于他的皮肤组织或衣物纤维残留!还有,确认一下死者身上有没有防卫伤!”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那截红绸带上,“把这条带子单独提取,仔细检查打结方式和材质纤维,看看有没有…指纹或者微量皮屑残留。”
“明白!”老陈立刻应道。
命令一条条下达,现场再次高速运转起来。岑煜森这才重新将目光投向依旧靠在墙边、脸色惨白如纸的宸瑜。他额角的血珠已经凝住,留下一条暗红色的细线。
他看着宸瑜那副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样子,眉头紧紧皱起,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有未消的余怒,有冰冷的审视,似乎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被强行压下去的烦躁。
“还撑得住?不回医院?”岑煜森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像例行公事的询问。
宸瑜扯了扯嘴角,一个极其微弱的弧度,带着点自嘲的意味。
他没力气也没心思回答这种废话。他微微侧头,看向巷子口的方向。
警灯的红蓝光芒还在急促地闪烁着,映照着匆匆来往的人影。
一个穿着米白色羊绒外套、身形单薄的女人在两名女警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冲过警戒线,朝这边跑来。她头发凌乱,脸上毫无血色,眼神空洞而惊恐,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宏达…宏达啊!”女人凄厉的哭喊声划破了现场的凝重,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绝望,“让我看看他!让我看看我老公!”她挣扎着,想要扑向那具被白布刚刚覆盖了一半的尸体。
是张宏达的妻子,林岚。
女警竭力拦住她,低声安抚着。林岚的身体软了下去,瘫坐在地上,捂着脸,肩膀剧烈地抽动,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
宸瑜的目光落在林岚身上,又移开,望向那条被法医小心翼翼解下、放入物证袋的红绸带。深棕色卷发…林岚的头发是精心打理的深栗色直发。
不是她。那会是谁?那个逃走的黑影?
林岚的哭声断断续续,像钝刀子割着现场的空气。
岑煜森示意一个女警将她暂时带到稍远一点、相对干净的地方做初步询问。他本人则大步走向正在被拍照记录的红绸带物证袋,眉头紧锁。
宸瑜靠着墙,身体里的力气正在被剧痛和寒冷一丝丝抽走,视野边缘开始泛起模糊的黑雾。
但他强行集中精神,目光追随着法医的动作。老陈正用精细的仪器检查那条被单独封存的红绸带。
“岑队,宸队,”老陈的声音带着一丝发现。
“你们看这里。”他用细长的镊子尖,轻轻拨弄着物证袋里红绸带打结处内侧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
在强光放大镜下,那里似乎粘附着一丁点比芝麻还小的、深褐色的干涸痕迹。
“这是什么?”岑煜森凑近。
“初步看…像是…血痂?非常微小的一点,嵌在丝带的纤维缝隙里。”老陈谨慎地回答,“需要回去做DNA检测确认。另外,在丝带系结处末端,发现了一根非常短的、同样是深棕色的头发丝,跟之前发现的那几根毛发特征吻合。还有…”
他指着系带处,“打结的方式确实很特别,是种比较少见的生活化的系法,系得很死,绳头留长,像是习惯性的动作。”
血痂?深棕色头发?生活化的系结习惯?宸瑜的呼吸微微一滞。那个逃走的瘦小身影…受伤了?在搏斗中被死者抓伤,或者…自己弄伤的?那滴落状的血迹…
“还有,”老陈看向死者,“死者指甲缝里,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甲缝深处,提取到了少量不属于他的皮肤组织和微量深蓝色棉质纤维,像是…抓挠过深蓝色粗糙布料留下的。”
深蓝色棉质纤维?深色连帽衫?
碎片开始艰难地拼接。
一个瘦小、深棕色卷发、可能穿着深蓝色连帽衫、手腕或手部有伤(留下血痂和滴落血迹)、在搏斗中被死者抓挠过的女性形象,逐渐清晰。她带着滔天的恨意,用最残忍的方式报复,并固执地系上了那条象征性的红绸带。
就在这时,负责外围监控调查的警员小跑过来,语速飞快:“岑队!监控有发现!案发时间段,巷口东侧那个老旧便利店门口的摄像头,拍到了一个符合特征的人影!虽然画面很模糊,还戴着兜帽,但能看清体型瘦小,穿着深色连帽衫,跑动姿势有些…别扭,像是腿脚有点不便!方向是朝着光明里去的!时间也吻合!”
光明里!又是光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