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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不和谐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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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中午，小夏抱着吉他站在音乐教室门口，心跳快得像刚跑完八百米。透过门上的小窗，她看到周默正在钢琴前调试着什么，修长的手指不时在琴键上敲出一两个音符。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周默抬头，目光落在小夏手中的吉他上。那是一把磨损严重的原声吉他，琴身上贴满了星星贴纸，琴颈上缠着彩色丝带。
"我十二岁生日礼物。"小夏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贴纸是为了遮住划痕。"
周默点点头，从钢琴旁拖来一把椅子："调过音了吗？"
"上周刚调过..."小夏拨动琴弦，最细的那根立刻发出沉闷的"嘣"声。她脸一热，"可能又跑了。"
周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调音器递给她："用这个。"
小夏笨拙地调整琴弦时，周默回到钢琴前，弹奏起一段她从未听过的旋律。这曲子轻快得不像他的风格，像阳光下的溪流，跳跃着向前奔涌。
"这是什么？好美。"小夏忍不住问。
周默的手指没有停下："即兴的。根据你上周歌词的氛围。"
小夏睁大眼睛："你是说...为我写的？"
"为我们。"周默纠正道，眼睛依然盯着琴键，"试试用G调配合。"
小夏试着拨动和弦，但她的节奏总是慢半拍，与钢琴声格格不入。第三次尝试失败后，她沮丧地放下吉他："我不行，完全跟不上你。"
周默停下演奏，转向她："不是你的问题。"他指着乐谱，"我写的时候没考虑吉他指法。重新编一下。"
他拿起铅笔，在乐谱上快速修改，不时停下来在吉他上试验一个和弦。小夏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发现他皱眉时左眉上方会出现一道细小的纹路，像一个小小的音符。
"这样。"十分钟后，周默将修改好的谱子递给她，"再试试。"
这次，当小夏的吉他声加入时，奇迹发生了——两种截然不同的音色交织在一起，竟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和谐。钢琴声如同月光下的河流，吉他则像河岸边的萤火，互相映衬，互相成全。
小夏忍不住微笑起来："这太神奇了！"
周默没有回应，但小夏分明看到他嘴角微微上扬。那不是一个完整的笑容，却比任何笑容都真实。
他们又练习了几遍，每次都比上一次更协调。小夏开始尝试加入自己写的歌词，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大声点。"周默突然说，"你的声音很好听。"
小夏惊讶地看着他，周默却假装专注于调整琴凳高度，耳尖微微发红。她清了清嗓子，这次声音确实大了些：
"两个孤独的星球，在黑暗里漂流，
直到引力让我们，找到彼此的轨道..."
唱到一半，小夏无意间弹出了一个变调的和弦。周默猛地抬头，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不要那个和弦！"他几乎是喊出来的，手指重重砸在琴键上，发出一声刺耳的不和谐音。
小夏吓得僵在原地："对、对不起..."
周默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他背对小夏，肩膀紧绷："不，是我反应过度了。"他的声音沙哑，"那个和弦...我母亲最后那首曲子里用过。"
小夏放下吉他，不知该说什么。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周默背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让他看起来像被困在无形的牢笼中。
"我们休息一下吧。"她最终说道，从书包里掏出两盒牛奶，"我带了喝的。"
周默转过身，接过牛奶时手指微微发抖。他们沉默地喝着，午后的校园安静得能听见远处操场上的哨声。
"她是怎么..."小夏犹豫着开口。
"车祸。"周默盯着牛奶盒，"我十五岁那年。她刚获得去维也纳进修的机会。"他捏扁了空盒子，"讽刺的是，那天她是去学校接我，因为我又一次拒绝参加音乐比赛。"
小夏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大胆的安慰。令她惊讶的是，周默没有躲开。
"你弹吉他的方式很像她弹钢琴。"周默突然说，"不按常理出牌，但...很美。"
这个简单的评价让小夏胸口发紧。她正想说什么，下课铃突然响起，打破了音乐教室里静谧的氛围。
"明天继续？"收拾乐器时，小夏试探性地问。
周默点点头："记得带数学作业。你上次的解题思路太绕了。"
小夏笑了："是，周老师。"
走廊上，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经过二楼拐角时，小夏看到徐雅婷和几个女生正站在布告栏前。徐雅婷故意提高声音：
"看啊，'细菌女'和'钢琴幽灵'的午间幽会结束了。"
一阵窃笑响起。小夏握紧拳头，强迫自己继续向前走。但徐雅婷不依不饶："听说他们躲在音乐教室里做'特殊辅导'？不知道是辅导音乐还是...其他科目？"
周默突然停下脚步。小夏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会做出什么过激反应。但周默只是转向徐雅婷，声音平静得可怕：
"降B大调。"
徐雅婷一愣："什么？"
"你刚才哼的歌，"周默说，"走调了。原曲是降B大调，你唱成了B大调。"
说完，他转身离开，留下徐雅婷涨红着脸站在原地。小夏小跑着跟上他，忍不住小声赞叹："太帅了！"
周默的嘴角又出现了那道几不可见的弧度："她音乐课永远不及格。"
下午的合唱排练中，小夏被分到了最边缘的位置，紧挨着垃圾桶。音乐老师皱皱眉："林小夏，你上次不是站在中间排吗？"
"老师，她最近嗓子不太好。"徐雅婷甜甜地说，"站后面不影响整体效果。"
排练结束后，小夏发现自己的水杯里被人倒了粉笔灰。她默默把水倒掉，用袖子擦了擦嘴。走出音乐教室时，她听到身后有人小声议论：
"听说她妈妈是扫厕所的..."
"难怪和那个神经病走得近..."
"我表姐说他上一所学校差点用钢琴砸伤人..."
小夏加快脚步，眼眶发热。转过走廊拐角，她差点撞上一个人——周默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两本从图书馆借来的乐理书。
"你...都听到了？"小夏低声问。
周默点点头，眼神阴沉。他们沉默地走向图书馆，路过布告栏时，艺术节的海报已经被贴到了最显眼的位置，上面多了不少涂鸦。
"还有两周报名截止。"小夏故作轻松地说，"听说今年评委里有音乐学院教授。"
周默没有接话，但小夏注意到他的目光在海报上多停留了几秒。
那天晚上，小夏辗转难眠。她爬起来，打开电脑搜索本地的音乐论坛。想起周默提过他偶尔会看专业乐评，她试着输入了几个关键词。
一个名为"M.Z"的用户引起了她的注意。这个账号上传了十几首原创钢琴曲，最新的一首发布于三个月前，标题是《未完成的告别》。小夏点开播放，立刻认出了那个风格——和周默今天弹的即兴旋律如出一辙。
更让她震惊的是评论区：
"M.Z终于回来了！"
"这首比上次的更成熟，中间变调部分简直天才！"
"有人知道这位神秘作曲家的真实身份吗？据说有唱片公司在找他。"
小夏盯着屏幕上那个简单的用户名，心跳加速。她翻开手机，给周默发了条信息："M.Z是谁？"
消息显示已读，但整整五分钟没有回复。小夏正要放下手机，屏幕突然亮了：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小夏咬了咬嘴唇："网上看到的。你从没说过你的曲子这么受欢迎。"
"那不是重点。"
"那什么是重点？"
"音乐本身。"
对话就此中断。小夏叹了口气，重新播放那首《未完成的告别》。这次，她听出了更多东西——那些隐藏在华丽音符下的痛苦和思念，几乎让人心碎。
第二天午休，小夏忐忑不安地走向音乐教室，不确定周默是否还会出现。推开门，她发现钢琴上放着一张乐谱，上面用红笔圈出了一些段落。旁边是一张纸条："今天有事。试试这些改编过的部分，更适合你的音域。"
小夏有些失落，但还是坐下来练习。周默的改编确实让曲子更容易上手了。她试着加入昨晚新写的歌词，关于一个男孩如何用音乐代替眼泪的故事。
正当她沉浸在演奏中时，门突然被推开。小夏抬头，看到周默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杯奶茶。
"我以为你不来了。"小夏放下吉他。
周默将一杯奶茶放在钢琴上："去买这个。你上次说喜欢的口味。"
小夏惊讶地眨眨眼："你还记得？"
周默没有回答，而是拿起她写的歌词看起来。他的表情渐渐柔和，最后轻声说："可以再唱一次吗？完整的。"
小夏点点头，重新抱起吉他。这次，她唱得更加投入，声音不再颤抖。当她唱到最后一句——"当全世界都说他是怪胎，只有音乐懂得他的温柔"时，她看到周默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怎么样？"唱完后，小夏小声问。
周默沉默了很久，最后抬起头，眼神坚定得让小夏心跳漏了一拍：
"我们报名吧。艺术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