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回忆交织 ...
-
那个时候，枇杷刚成熟不久。小学离家很近，走路几分钟就能到。因为父母工作忙，林翊飏一直都是自己回家。当时，他还叫周明逸。
他在保安室拿了母亲寄存的枇杷之后，就径直往家走。但是在拐角处，他发现小区里的枇杷树上挂了一个人。
那个小孩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由于身高和能力受限，只摘到了最底下的枇杷。但越往上，晒的阳光越多，果子越好吃。
林翊飏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只是路过而已。谁知道对方突然叫住他。
“喂，你是楼上那家的吧？来跟我一起摘枇杷吧！”
小孩从树上跳下来，朝林翊飏跑过去。“我叫解宬。喏，这样写。”
解宬随手捡了块碎石头，在地上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他把“笔”递给傻站着的林翊飏，问道：“你叫周明逸吧？我听过你的名字，咱们一个学校的，你经常上主席台受表彰。但是我不知道你名字怎么写。”
言下之意很明显。
既然被邀请，林翊飏也就欣然答应：“好啊。”
他把石头攥在手里，在“解宬”的旁边写下“周明逸”。得偿所愿，解宬拍手叫好。他勾住林翊飏的脖子，把两个人的名字框起来：“互通姓名，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林翊飏震惊地看向对方：交朋友原来是这样的吗？
解宬伸手把林翊飏张大的嘴合上：“电视剧不都这么演吗？不管了，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吧！”
林翊飏点头。
“这不就对了嘛，多简单！我们继续摘枇杷！放心好了，我问过别人，这树没主人，大家都能摘。”
解宬拽着新伙伴跑到树下。林翊飏放好东西，数了一下塑料袋里的果子。
“你一个人就摘了七个，好厉害！”他满脸崇拜。解宬得意洋洋，叉腰扬起下巴：“那是！”
小时候的解宬一身牛劲，充当底座，让林翊飏站在他肩上摘果子。没有别的原因，只是他们尝试过让林翊飏在下面，结果摔了个狗啃泥。
那天下午战果颇丰，凡是两个人能够得到的地方，枇杷被洗劫一空，一个不留。
上楼的时候，林翊飏趁解宬不注意，往他的口袋里塞了几个自己家的枇杷。
第二天，两个人装着糊涂，心里跟明镜似的。“昨天有几个枇杷怪好吃的。”解宬咂咂嘴。林翊飏转移视线：“是吗？”
从那以后，解宬和林翊飏便一起上下学，还互相串门。再后来，就是解宬家里出事搬走了。
虽然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和解宬保持联系，但毕竟身份有所转变。等真正了解所有事，已经来不及了。
想到这里，林翊飏仿若又回到那段如同行尸走肉的生活。
没关系，这一次我先来找你了。
林翊飏趴在桌上，用目光细细描摹对面人的每一缕轮廓。
墙上挂钟的指针“嘀嗒嘀嗒”走着。等到解宬醒的时候，林翊飏手里的书已经翻了一半。他睡得有点迷糊，连声音都不自觉拖起长调：“几点了啊？”
听到声音，林翊飏的手顿了一下。他放下书，把音量压到最小：“十点多，你睡了将近一个半小时。”
解宬揉揉发麻的胳膊，问林翊飏：“你什么时候走？”“随时，我跟你的时间。”
“那走吧，快中午了，外面估计也升温了。”
闻言，林翊飏把书放回口袋，起身将窗帘重新拉开。解宬见状也站起来，跟在林翊飏身后出了书店。
他眼睛怎么红了？解宬回想刚才对方的样子。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影子交叠在一起。解宬低头在手机上查公交车的到站情况，特意和林翊飏保持了距离。只是前面那人忽然停下来，杀了解宬一个措手不及。
他毫无防备地撞上林翊飏，踩了对方一脚。
“对不起啊，我没注意。怎么突然停下来了？”解宬一脸懵懂。
林翊飏微笑：“车站到了。”
“好。”解宬乖巧地站在林翊飏身边。他开始盯着脚尖发呆。好尴尬，想把头埋进地里。
208路公交车进站时，林翊飏叫住解宬：“周一见。”“周一见。”
上车后，解宬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他朝窗外看去，林翊飏正冲着他笑。解宬挥手道别。
许是目光一直追随着他，所以才能这么快找到他。
于是，两个人互相挥了十几秒的手。等彼此消失在视野里，双方才慢慢把手放下。
也不知道当事人谁先放的手。或许同步也说不定。
下午，解宬基本上呆在寝室学习。快到吃晚饭的时间，宋萍敲响房门。
“今天学得够久啦。吃点苹果，休息半个小时，咱们就出发去吃饭。”
解宬接过果盘应好。宋萍本来正朝客厅走，像是想起什么，回头对儿子说：“记得穿帅点。”
解宬被呛了一下，连忙比了个OK的手势。
宋萍又转向低头看手机的老公：“你也是，别想躲。”
解铭默默收起手机：“好。”
四十分钟之后，一家人到达吃饭的地方。
站在包间门口，宋萍拿出小镜子，确认发型，补了个口红，然后皮笑肉不笑地推开门——
“哎哟，姑妈啊，好久没见到你了。呀，这不是他二姨吗？看着可是越来越年轻了。”
解宬跟在宋萍身后，象征性地打了个招呼，默默坐下，欣赏大家的名品演技。
二姨都还好，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姑婆。
说了几句场面话后，大家都坐下来。姑婆把目光转向解宬，满脸惊喜：“宬宬这孩子，又长高了吧？都快超过他爸爸了。”
解宬扬起假笑：“没有没有，我才174，比起我爸还差一些。”
然后就看见姑婆揽过旁边的小孩：“看看，连你解宬哥哥都能长得这么高，你认真吃饭，也能长这么高。”
解宬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什么叫“连解宬哥哥都能长这么高”？
他佯装担心：“姑婆，书上说了，发育迟缓，可能是缺什么营养。你要是实在担心，可以约个时间检查的。我是万幸没出问题，现在正在长。”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他还是会的。
解宬没想把小朋友牵扯进来，大家都是无辜的。他就是想怼怼这个老巫婆。从小到大，这人就会逮着他身高说事。他矮的时候这人就阴阳怪气，现在他长高了，还不放过他。既然这样，那就别怪他怼回去。
姑婆有些尴尬：“是吗？我们这些人，比不得你们读书人，我们不懂。”
解宬认真道：“是啊，书上都这么写。哦对，网上也能搜到。”
于是对方不再吭声。
饭局进行到一半，姑婆又重振旗鼓，卷土重来：“宬宬啊，这是你表哥，还记得吗？人家今年高考考得可好了，被T大录取了呢！”
有完没完。
解宬放下筷子：“好啊，那我可得好好和表哥取取经了。”
这下总能堵住你的嘴了吧。解宬想。
表哥叹口气：“解宬成绩不差，而且人家志向和我不一样。”
姑婆满不在乎：“多学学，总是没错的。况且志向有什么不一样？不就是考个好大学？”
解宬看见表哥冲他摇头，他也就随便“嗯”了一声。说起来，他和这位表哥关系还不错。
其实大家都同病相怜，惺惺相惜。想好好吃个饭，总有人不想他们如愿。小辈们总会被当成谈资，拿到茶余饭后比较。
没有人问过他们愿不愿意。没有人问，优秀的人是不是想成为所谓“别人家的孩子”。也没有人问，那些人口中所谓的“差一点”的人，内心是什么感受。
解宬觉得，这些人就是盐吃多了——纯属闲得慌。
他们倒是聊开心了，压力全在晚辈身上。
吃完饭，宋萍从上车开始就一直疯狂翻白眼：“那个老巫婆什么意思？现在家里有了几个钱，尾巴翘得比天还高。我想着也挺久没和他们见面了，不好意思拒绝。谁知道那老巫婆变本加厉，说个话夹枪带炮的。”
解铭踩下刹车：“你今天输出也不差啊，实力挺强。”
宋萍瞪他一眼。
解铭赶紧顺毛：“别生气，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你都知道她是哪种人，就把她当作一阵风，吹过就好了。”
解铭说得比较文雅，没用最难听的比喻。
宋萍皱眉：“我没生气，只是心里膈应。”
解铭了然：“你看看，还说没生气，小心皱眉长皱纹。”
宋萍马上拿手抚了下眉：“还有咱们儿子。她一直揪住儿子不放，从儿子小时候就开始说。真是显得她！”
“她先为老不尊，也别指望我能尊重她！”宋萍忿忿道，“我看今年过年不用走那边的亲戚了。”
解铭看了眼后视镜：“话说，咱们儿子今天好像怼了老巫婆一句，着实罕见。”
“一忍再忍，无须再退。我们也不是好欺负的。再说，风度只能留给值得的人。”
解宬安慰宋萍：“没事，妈，我们以后尽量不跟他们接触就好。”
宋萍声调扬起来：“好，说到我心坎上了！”她从包里拿出手机，咬牙道：“得跟爸妈说一声。我们也就算了，敢欺负他们宝贝孙子，哼！”
宋萍冷笑。加上之前的账，以后无需再忍。
解宬偷偷笑起来。妈妈还是和上辈子一样，一点没变。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回忆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