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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所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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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眼睛什么时候最美丽?——心脏跳动的第二秒。
卧室里一片昏沉,紧闭的窗帘将外界的光明彻底隔绝。散落的安眠药与横七竖八的空酒瓶在珠宝设计台的射灯下泛着诡谲的微光,那未完成的设计草图在黑暗中孤独地铺展着。如果精神的生死有临界点,那一定是我现在的样子。
看着墙上贴的旧报纸上面写着“最年轻的天才设计师——叶舟”却更加心烦意乱,就着白开水吞下几篇安眠药,我又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凌晨2:15,我不想再待在家里,可我却没有什么去处,在24小时便利店买了瓶酒就准备去河边走走,看着夜晚的月亮,我却鬼使神差地去了那处偏僻的河畔,那里离我家大约四五公里,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
这里曾被曝出命案,看着倒更显几分阴森,我拿着酒漫无目的走在河边,喝了一口又一口,凛冽的酒划开我黏腻的咽喉,我想会不会我今夜就死在这月光之下,不是因为想死,而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活着。
十月的夜风很冷,吹得我骨头都在发颤,可我不想回去。不想回去面对那半成品的设计,面对投资方的未接来电,面对那些曾经被我设计出来、现在却像嘲笑我的作品集。我攥着酒瓶,酒精在胃里烧出一个洞,可疼痛至少让我觉得自己还活着。
走到一处路灯旁,我掏出了随身带着的药瓶,安眠药是我的□□,每一粒都是倒流的沙漏,经过我的咽喉,比尼古丁更让人沉浸。在我思考是吃点安眠药像普通醉汉一样就地睡一觉还是往更偏僻的地方走的时候,我看到了他。
月光从稀薄云层里漏下来,像一把刀,劈开了黑暗。昏沉的脑袋却在感知到危险时迫使我清醒的看向那处,他站在桥下的阴影里,黑色风衣被风掀起一角,手里拖着一个裹着塑料布的东西——很长,很沉,细看还有滴滴液体渗出,我的第六感告诉我那是一具尸体。
面对此情此景或许我应该害怕的。应该转身就跑,或者报警,或者至少屏住呼吸别被发现。可我没有,我静静地站在那里,手里的安眠药都因防止酒瓶摔下而掉落几粒。
因为当他发现我转过头时,月光和昏黄的灯光正好落进他的眼睛里,那双眼睛很神奇,像在呼喊着我。
那一瞬间,我忘了呼吸。
他的眼睛——漆黑,锋利,像刀刃上最冷的那一抹光刺进我的心口。我盯着他,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一种近乎荒谬的熟悉感和宿命感。就好像……就好像我这一生都在寻找的什么东西,我生命中缺失的一块,在这之前我却一直不知道那是什么,直到这一刻,直到我看见他的眼睛。
我知道他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我知道他手里拖着的甚至是一具尸体,我知道我应该离他越远越好,我应该撒腿就跑。
可我没有动,我的脚仿佛灌了铅,我的灵魂仿佛被他的眼睛咬住,那双眼睛——漆黑如最上等的黑钻,锋利如我最好的切割工具,直刺进我的灵魂。我盯着他,心跳加速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就像发现了一块完美原石,明知它可能割伤手指,却无法抗拒打磨它的冲动。
他盯着我,嘴角微微扬起,仿佛看见了新的猎物一般。然后,他朝我走过来,他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神经末梢上,让我浑身发麻止不住的兴奋。
“看够了吗?”他问,“看见什么了?”声音很低,很轻。
听着他的问题,我想我应该说话的,可我的喉咙发紧,只能摇头。这不是否认,而是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移开视线。作为珠宝设计师,我见过无数珍稀宝石,却从未见过这样一双眼睛——比鸽血红更炽烈,比皇家蓝更深邃,比任何宝石都更...致命,他的眼眸便是缪斯的神迹。
他笑了,伸手掐住我的下巴,强迫我回过神看着他。他的手套上沾着暗色的痕迹,可能是血,也可能是泥。但我并不在乎。
“你该跑的。“他说,拇指擦过我的下唇,力道不轻不重,像在试探,“还是说……你是故意留下的?”
我张了张嘴,可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他的眼睛太近了,他背对着月光,那双眼睛像两颗经过完美切割的黑钻,每一个棱面都折射出我穷尽毕生所学也捕捉不到的灵感光芒。
我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他杀过多少人,不知道他为什么杀人,不知道他会不会下一秒就掐断我的脖子。
可我不在乎。
因为在这一刻,我终于明白——我这一生都在等一双这样的眼睛,或是这样一个人,看着我,像看着猎物,像看着同类,像看着某种值得摧毁的东西,像要将我拉进深渊。
而我愿意被他摧毁,和他成为同类,他吸引着我,又或者,这才是我的本性。
“带我走,”我终于找回声音,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或者杀了我,这都随便你。”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我,很久很久,然后轻声笑了笑。“你可真有意思。”他说,手指滑到我的后颈,像在丈量从哪里下刀最合适,”你在发抖,你的瞳孔也在放大,你明明怕得要死,却不肯逃,还要我带你走。”
“因为……”我的紧张和兴奋让我这口气没喘上,距离太近,看着他,心脏跳得发疼,“你的眼睛,像我毕生所寻的——未命名的十四行诗。”但其实我说完就有点后悔了,毕竟这种时候可不该是我说情话的时候。
说完,他沉默了一秒,然后凑近,呼吸拂过我的脸颊,我清楚的知道我的耳朵肯定红了,这感觉我从来没有经历过。是心动?还是什么…看着他的眼睛,我忘记了所有情绪……
“这是什么告白吗?那你要小心了。”他轻声说,像在讲一个秘密,“有些承诺,有些话,说出口……就再也不能反悔,再也回不去了。”
他松开了我,再次转身带着那具尸体走向黑暗。
看着他离开,我没有追上去。
可我知道,我一定会再次见到他。
因为他的眼眸——已经成了刺进我骨髓的锈钉。即使我用溃烂的指尖,也会蘸着败血刻下续篇。到那时,我创作出的不再是珠宝,是刻在骨骼上的审判词——‘我终生不得赦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