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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就到这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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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来晚了。”简晓郁今天七点才下班,没换衣服就直接过来了。
徐凯阳已经点完了菜,远远地冲他招招手。
“梦梦姐没来吗?”简晓郁脱掉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色的T恤。
“她加班,我们先吃。”
“你可真的太难约了。”徐凯阳说,“婚礼以后都约了你三回了。”
“工作太忙,换季流感爆发,门诊每天都人满为患。”简晓郁找了个不相干的理由。
“那你得注意点,小心传染。”
“嗯。”
“上次那个事还没说完呢,老实交代,什么情况,微信上问你也支支吾吾的,真谈对象了?对方什么人啊?是不是不把我当兄弟。”
两人本身也是简单聚个餐,自然而然聊起之前的话题。
简晓郁今天答应和徐凯阳吃饭,也是想找个人聊聊,毕竟这些事憋在心里太折磨人了。
“你还记得我们高中那届,一班有个总考第一的男生吗?”
“别岔开话题。”徐凯阳不明白聊着恋爱对象怎么忽然转到了追忆似水年华,“记不清了,是不是两个字的名字来着,叫樊什么?”
“樊朔。”简晓郁说。
徐凯阳看着眼前人的表情,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就叫这个。我记得你当时好像挺关注他的。”
“有吗?”简晓郁惊讶地抬起头,他以为自己高中时期的暗恋瞒得很好,毕竟他们在学校里毫无交集,这种感情肯定也不为人知。
“我记得有一次,你往笔记本上抄了一排成绩,我当时一看,嚯,分这么高,还以为是你给自己定的目标。”
“后来我看见成绩表才知道这是年级第一的成绩,不过那个时候我也没多想,以为还是你想做个激励之类的呢。”
还有这事,简晓郁苦笑了一下,他自己都记不清了,别说成绩,他还写下过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比如一班的课表、课任老师,他们两个班除了体育老师是同一个,其他都不一样,而这个体育老师,其实也教了五个班。
“是不是我们班和一班,还打过一次篮球赛来着,”徐凯阳回忆着,“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印象了。当时篮球赛我上场了,他个头很高,防不住。”
简晓郁也想起来了那场篮球赛,他是不会打篮球的。但他也正好有机会可以光明正大地在旁边观赛,坐在九班的区域,心口不一地给樊朔加油。
当然最后是一班赢了,九班都气死了,只有简晓郁偷着乐,樊朔很厉害,任何事他都能干的很好。
“毕业以后,我和他又碰上了。”
徐凯阳不仅是他的好兄弟,还是一名律师。简晓郁隐去了一些细节,简单地跟徐凯阳说明了现在的情况。
“所以你们现在有结婚证?”徐凯阳下意识说,“如果你们起诉离婚,没有签相关协议的话,是可以走财产分割的,他需要给你赔偿。”
简晓郁无奈地笑骂:“谁让你帮我分析这个了。”
徐凯阳的思路很冷静:“你喜欢他吗?”
“嗯。”简晓郁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但他不喜欢我。”
“不会从高中开始就喜欢了吧?”徐凯阳嘴巴张大,饭都忘了吃。
简晓郁移开视线:“不重要了。”
“我的建议还是和他坦白。”徐凯阳说,“我认为,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你对他的感情会越来越深,而他在知道你无法生育以后,不仅会和你提出离婚,可能还会因为你欺骗他而愤怒。”
“与其等到届时撕破脸再离婚,不仅是无法保持体面,更重要的是,你会受到伤害。”
“是吧。”其实这些简晓郁也想到了,但他只是缺少一个理性的旁观者给他信心。
“如果要离婚,”简晓郁说得很慢,“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徐凯阳沉思了一会儿:“可以出一个协议离婚要求,我找人给你作公证,有了这个纸质版的证明,就算你们不办理离婚手续,法律上也可以视同婚姻无效。”
“我晚点给你一个模版,不过涉及财产的部分你们需要双方签字。”
片刻,简晓郁垂首问:“如果不要财产呢?”
“那就只要你一个人签字,单方面告知就行了。”
到家的时候,樊朔坐在沙发上打游戏,回过头来看他。
他晚上或许是点了外卖,不知道吃了什么,收拾得很干净。
alpha邀功似地说:“我帮你把这关过了。”
简晓郁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静静地让他这句话乍然落到了地上。
樊朔表情变得不太好看,他都主动求和了,简晓郁到底因为什么还在和他置气。
简晓郁甚至都没有坐下,有点局促地站在离他还有两三米的地方,右手攥着背包带子。
“樊朔。”
“我跟你说个事。”
“什么意思?”樊朔内心重重一坠。
“检查结果我没有带回来。”他重复了遍,“从报告来看正常备孕成功的概率只有不到5%,我没办法再有孩子了。”
“那也还有5%。”
“医学上的5%只是委婉的说法。”
简晓郁望向他,眼里盛着一种樊朔从未见过的哀伤。
对于樊朔而言,这个消息也代表着通过孩子让家里接受简晓郁这条路行不通了。
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简晓郁也从这样的沉默中读懂了答案。
“离婚协议你出就行,涉及财产分配的部分,我什么都不要。”他低着头不敢看樊朔,光是说出这句话就已经耗尽了全力。
“樊朔。”简晓郁后悔了,他不应该叫这一声的,因为念完这个名字,他的胸口霎那间剧烈地疼痛了起来,好像豁开了一个伤处,后面说出的每一个字都狠狠碾这个出血点上。
“我们就到这里吧。”
“你这几天就是因为这件事在躲我?”樊朔站起来,“做完检查的时候你就应该跟我说的。”
“如果我们离婚了,你准备去哪,回家、回去和你妈妈继续生活在一起?”
他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简晓郁轻摇头:“不知道,可能租个房子吧。”
“既然都要租房子,”樊朔思索着缓兵之计,“我们可以离婚后继续生活在一起,像现在这样,你就不用搬走了。”
“就和之前说的一样,我们可以继续当室友。”
“直到你找到下一个结婚对象吗?”简晓郁恍然一笑,但失败了,“我好想知道,在你心中究竟把我当什么。”
“室友,”他问,“还是炮友。”
炮友这两个字他虽然说得很轻,但樊朔听得非常清楚,他的瞳孔猛然一缩。
“我没这么想过。”樊朔的声音也变得很轻,似乎两个人都不愿这个词语玷污他们之间的关系。
简晓郁明白,他们这样奇怪的关系发展到最后,床伴也许是最好的结局了。
如果他什么都不想要,如果他不喜欢樊朔,如果他只是要钱,他大概可以安然接受这个结局。
“我们没法从现在这种关系再做回朋友了。”
“我不能像你说的,继续若无其事跟你生活在一起,”简晓郁忍受着心口的痛楚,“因为我在乎你,我会妥协的。”
“非得分开吗?”
樊朔靠近了些,想要碰一碰简晓郁的脸,但简晓郁往后退了点,躲开了。
“我会妥协的。”他说,“如果你一直像现在这个样子,说你不想我走,我很容易就会妥协的。”
“所以别这样对我,这样对我太残忍了。”简晓郁吸了吸鼻子,竭力使自己看上去坚强些,“我先回房间了。”
樊朔厌恶一切意义上的离开。
他回想起自己生命中那段仅有的恋情伤疤,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他和曾喻分开的原因就是曾喻的不告而别。
他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一开始主动来靠近他的人到最后都要离他而去。那个时候他才十几岁,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了曾喻离开,所以他把这种无能为力转变成了恨,恨自己的弱小也恨曾喻的无情。他以为他现在足够强大了,强大到可以阻止简晓郁离开了,但他发现还是不行。
所有人都在试图将他们分开,直到现在简晓郁也希望和他分开。
他就这么招人讨厌吗。
樊朔头一回觉得自己的床很空,仿佛侧过身刚好能抱住一个人才是正确的大小。
他早就忘了在简晓郁搬进来之前,是谁冷漠地说各睡各的,互不打扰。
结婚也是简晓郁提的,离婚也是,凭什么一切都让这个beta先决定了,最后才来通知他一声。
樊朔根本睡不着,辗转反侧失眠到一点,拿起枕头去了对面房间。
简晓郁已经睡着了,这让他更加气愤和不爽了,合着只有他一个人气愤和在意,人家压根不在乎。樊朔毫不客气地把被子掀起来,躺了进去。
秋天的夜晚有点凉,但不至于把人冻醒,何况alpha体温本来就高,过了没多久,简晓郁就被热醒了。
他朦胧地睁开眼睛,意识到自己又回到了樊朔的怀里,有那么一秒钟以为自己在做梦,alpha的手环抱在他的身上,宽厚的掌心刚好贴在他小腹的位置,后背也紧紧靠着男人结实的胸膛。
简晓郁小心地动了动,转了个身,樊朔在过来抱着简晓郁后奇迹般很快就有了困意,无意中收紧了手,眯着眼垂眸看他。
两个人刚好对视上。
又是这样,男人的五官在小夜灯微弱的光亮中变得柔和且精致,樊朔皱眉看人的时候有一种无形的掌控感,看他的时候又似掩藏着爱意,简晓郁的心就在这样的目光里酸酸软软成一块融化了一半的果汁软糖。
简晓郁埋下头,张了张口,有点愧疚:“你睡不着啊?”
“嗯。”樊朔也不再拘泥,点点头,把人往怀里一揽当抱枕抱着,嘴唇碰了碰简晓郁的头发。
“要聊聊吗?”简晓郁在他胸口闷闷地问。
“和我在一起让你很不舒服吗?”樊朔先问。
“不会。”
“那为什么一定要走。”
“你为什么不想我走?”这句话几乎是贴着樊朔的心脏说的。
在离心口那么近的地方。
alpha的每一次沉稳的心跳搏动,他都能感受到,简晓郁在心中默数着每一次跳动。
数到了89,黑夜让他失去理智,简晓郁想樊朔如果现在说喜欢他,他就留下来,这是他给他的最后一个机会。
“睡吧。”可惜樊朔在数字变成130的时候说。
他想了两分钟,也没编出理由。
待樊朔的呼吸变得平稳,简晓郁又一次睁开眼。
他想了很多,想起开学典礼那天好晒,他逆着光看过去只能看到白花花一片,在暑热和晕眩中,像电影的慢动作又像相机手动聚焦,樊朔在他的视野正中央渐渐变得清晰。
他想起樊朔高中某一次在老师办公室随手递给他的书,在运动会时无意中拿起的水。
想起他们的最后一个吻。樊朔易感期的体温会升高,但入秋以后有时唇瓣是凉的。虽然没有婚礼,也没有人承认过,一开始说好的留下一个孩子,现在也没了可能。但是,简晓郁还是和樊朔结过一次婚了。
简晓郁想,已经足够了,那么普通的一个他,也能短暂地拥有过那么优秀的一个伴侣。
简晓郁窝在他怀里,很小很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