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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残忍事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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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班结束了,简晓郁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钻进浴室。
他捂住脸,无助地蹲在水流里,身体里面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清理了,简晓郁完完全全地接住了樊朔给他的一切。
离开病房前,alpha的最后一句话是:“你叫什么名字。”
高中已经过去很久了,为什么他还念念不忘。是因为离开那里后再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人吗?
樊朔从开学第一天就成了校园里讨论度极高的人,这种讨论度主要还是围绕着他的长相和成绩。据说他考进来并不是第一名,但是开学后的第一次考试和后面的每一次考试,直到高考,都是年级第一名。
这种第一是可怕的、不容置喙的,是和第二名拉出分差的那种、让人绝望的第一名。
不能更好了,因为他们这已经是全市最好的高中了。不出意外,他会进入全国最好的大学。
那个时候樊朔刚分化不久,还没有定级,十八岁以后,他的信息素趋于稳定,经过检测才确定了S级的定级。大家聊起来只说,难怪。
难怪他像一个恐怖的六边形战士,没有一点短板。
当简晓郁还不知道自己喜欢樊朔的原因时,就已经忍不住去关注他了。
就算隔着三层楼,都在一个年级,也总有机会能碰到的。一班是重点班,每周只用做两次课间操,周二周四。
简晓郁会在樊朔下来以后,穿过一个长长的走廊,路过他们班门口,算好时间,跟在他身后一起下楼。
因为做操的时候隔得实在是太远了,根本不可能看到他。
但是很快事情也有了转机,因为樊朔被选成了领操员,站在主席台上面做操。
简晓郁因为这个就期待起了周二和周四,因为这是固定可以见到樊朔的时刻。
多年以后的重逢,他恨自己没出息,对着这张脸还是忍不住心动,哪怕对方根本不曾记起过他。
叶晨欢操着大嗓门喊他洗快一点,饭要凉了。
简晓郁才如梦初醒,关了水,用毛巾擦着头发,穿着短裤背心在餐桌前坐定。
他眼神看着别处:“妈,那个监控,销毁掉吧。”
昨天出现在护士站的那个大嗓门护士长现在穿着一条碎花围裙,脱了护士服也还是难掩威严。她给简晓郁碗里夹了一筷子菜:“你进去我就关了,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我打听过了,那个alpha还没结婚呢,S级,工作相当稳定,年薪至少七位数。”
“你得把握住了,私底下联系一下,不能白给他睡啊。”
简晓郁看着碗里的米饭:“算了吧,我不行。”
“不行?”叶晨欢把筷子一丢,“那你干什么能行?这么大岁数了,相亲相亲不去,对象也不找,准备一辈子在这拿两千块钱给别人擦屎擦尿?”
“简晓郁,你不嫌丢人我还嫌呢,你真是跟你那个没出息的爸一个德行,早说当年我就不应该找beta,生出个这么没用的儿子。”
这段刺耳的话简晓郁已经听得快能背了,他没吃几口就放下碗离开:“我吃好了。”
“联系方式我已经发给你了,这两天必须给我加上,没法儿在一起,也想办法让他吐点东西出来。”
简晓郁侧躺在床上,看了一眼叶晨欢发来的电话号码就退出了聊天界面。
他安慰自己,只是成年人之间一次情不自禁,没必要小题大做。
就像樊朔说的,他是个beta,也不存在标记问题,很安全。而自己除了后颈被咬伤了,下面也没有不适。
他抬手摸了摸颈后的创口贴,那里痒痒的,就像劣质商标磨着那样,偶尔有一两下刺痛。
创口贴下面似乎还残留着樊朔舌尖曾经舔舐过的温度,如果他有腺体,现在已经被樊朔临时标记了吧?
那是什么感觉呢?
樊朔的信息素会是什么味道的,会像他一样有压迫感吗,还是和他身上的香水味那样低调而沉稳。
简晓郁想象不出来。
樊朔不会知道的吧,隔离室是有监控的,不仅有监控、还有警报,他们做了什么早就被拍得一清二楚,为什么保安没进来,为什么警报没响。
都是因为,他的好妈妈,为了尽快把他嫁出去,默许了这一切发生。
像樊朔被催婚一样,简晓郁遭到的催婚一点都不少于他。叶晨欢不留情面地定下底线,必须找alpha,可是alpha都去找omega了,谁又会留意beta呢。
对他而言,最好的结果就是找到另一个beta,彼此陪伴也算一生。但这并不可能让他妈妈满意,所以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叶晨欢的办法老土却管用,先让简晓郁装成omega和alpha处上,等感情稳定了之后再摊牌。
为此她常年把简晓郁的衣物用类似omega信息素甜香味的浓缩香水浸泡,就是为了营造他身上那股似有若无的香味。
简晓郁快要闻不见这个香味了,它如影随形,像母亲的唠叨声不止不休,又像冤魂,紧紧缠着他不放。
高中的年级大合照一直摆在书桌上,一班和九班,中间隔了八个班,六百来号人,乌泱泱全是人头,他永远没法像小说里那样,站在暗恋的人身后拍一张照。
樊朔当然不认识他,永远不可能认识他。
可换做是高中的他肯定没想过,近十年后有一天他居然和樊朔做了,而且,樊朔还亲了他,很多很多次。
简晓郁摸了下自己的嘴唇,仿佛可以感受到男人的唇瓣压着它带来的阵阵酥麻。
他脸忽地发起烧来,他是不是好像还打了樊朔一下来着?不知道他痛不痛。
不对。不是该打吗?樊朔还把他脖子咬破了呢,扯平了。
嗯,这回是真的扯平了,谁都不欠谁的。
樊朔住了一天院,是自己给自己办的出院。
走到护士站的时候,他冷漠地抬起眼扫视了一圈,没有看见那天那个小护士的身影。
旁边的护士正在聊天。
“你们看见小简脖子后面吗?啧啧啧。”
“应该是被咬了吧,真可怜。”
“但是,应该也会爽吧?”
“爽个鬼啊,小简是beta啊,腺体都没有怎么爽,就单纯被咬,痛都快痛死了吧,真不知道是alpha还是狗。”
这时,护士们口中的狗在一边咳嗽了两声,提醒护士不要再聊天并压着他的身份证不放了——当然,没有人知道他就是她们口中的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不关心这种八卦,也不在乎小简这号人到底是谁。
樊朔拿过身份证,目不斜视地走出医院大门。
护士们的话题又变了,拐到了这个男人身上:“话说我还是第一次见S级alpha,看上去和正常人也没什么不同嘛。”
“还是有区别的!又高、又帅,而且看上去有一种禁欲感,不觉得很迷人吗?。”
“要是能嫁给他就好了,这个班一天都上不下去了。”
“哎,不过说真的,这种人远远看看就行了,真在一起了有的受。”
医院最近很忙,和年中评测同步进行的还有一年一度的员工体检。
八卦传得满天飞,护理部搞出了一张怀孕的单子。
数据从检测科出来,第一时间到了护士长手上。
叶晨欢把人叫到自己的专属办公室,将报告单往简晓郁面前一摔:“你自己看。”
简晓郁攥紧了那张可怜的纸,他是护士,只要扫一眼就知道单据上阳性的意思:“这不可能,结果出错了吧。”
“我用你在这跟我说检查错了?”叶晨欢无法平静,气得嘴唇哆嗦,“激素检查已经开好了,现在立刻赶紧滚下楼去给我抽血查。”
数据很残忍,不给人讨价还价的空间。结果显而易见,就是这么倒霉,简晓郁怀孕了。
他也不敢相信,但只要简单推算就会发现孕期严丝合缝,他只发生过一次关系,时间刚刚好。
只从教科书看过“S级alpha繁殖能力强”这句话,但他从来没想过,这个强是强到能让beta怀孕的强。
简晓郁脖子后面的伤口都愈合了,他躺在b超室的床上,手脚冰凉。
“临床上beta确实很难怀孕,不过宝宝很健康哦。”做b超的医生一脸慈祥,“恭喜你了小简,我也算看着你长大的,如今我真为你高兴。”
“陈老师,”简晓郁嗓子被堵得死死的,他想说这是个意外,他想说他没有结婚,要不了这个孩子,只能打掉。
但他无论如何,怎么努力死活都说不出口。
胃像塞了一个大拳头,简晓郁感觉被什么噎住了,从喉咙口泛出血腥味,半天只艰难地挤出三个字:“谢谢您。”
现行法律为保护omega的人身安全与权利,严格禁止未婚生育。没有登记结婚,他无法参加任何孕检、产检,孩子就算出生了,也没有办法取名登记。
他留不下这个孩子。可是,简晓郁双膝发软,蹲在了检查室的外面,他还穿着护士服,留给他崩溃的时间不多,做完检查,他还要接着去工作,去配药、打针。
他不想哭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砸在了地上,也是很小的滴答一声。
简晓郁的脑子飞速运转,想的却是他在医院工作,孕检产检的这点后门还是能走的,不是问题。
至于登记,他也许可以随便找一个人假结婚,给孩子上完户口就离婚。
这是一条生命,选择了他的一个小生命,又可怜,又可爱。是他人生中,第一个完完全全属于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