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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真有情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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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些都是简晓郁写下的。
那就说明,简晓郁从高中开始就喜欢他了。
盒子里还有一些东西。
一本草稿本,上面写了一些一班的信息,老师,上学时间,排名,成绩表,无比熟悉的高中生活顷刻间涌上了樊朔的脑海。
这些回忆让他后背发凉,因为高中三年,他对简晓郁一点印象都没有。
简晓郁从未前来和他搭讪过,就这样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安静地关注了他那么久。
所以当他们多年后重逢,简晓郁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和他在医院发生了关系,与他结婚的,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对他说出“我们完了”的。
他知道简晓郁喜欢他,却从没想过这份喜欢的起始是数十年前的学生时代。
樊朔在巨大的割裂感中产生了迷茫的情绪,无法冷静地去分析这一切。
明明简晓郁曾经那么喜欢过他,为什么如今连见他一面都不愿意。
不是喜欢,而是喜欢过。
这个过字多么残忍,把血淋淋的事实割开了、剥全了呈现在樊朔面前,让他认清了,他留不住任何一个喜欢他的人。
哪怕是简晓郁,从高中就开始喜欢他的、对所有人都那么好的简晓郁,也会在跟他的朝夕相处中对他失望,离他而去。
所有接近他的人,真正离近了看清楚樊朔是什么样的人以后,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离开。
到头来,他毕生执着、苦苦追求了近二十年的优异成就除了换来无用的光环和头衔外,换不回任何一个爱他的人。
他交不到朋友、留不住爱人,到最后,他还是一个人,永远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冬日的地板和啤酒都凉的吓人,那种凉意从外界而来,接触到他骨髓深处的那一股寒气,融在一起弥漫开来,渐渐地,他的身体和心都察觉不到温度了。
樊朔的价值观在这个夜晚被彻头彻尾地击溃,左易说的对,他不值得被爱。
他这种人,不值得被爱,又岂能奢求有人理解陪伴。
他自食苦果,逼走了每一个爱他的人,被他的光环所吸引的简晓郁,也会因为看到了他真实的样子而离开。
夜晚还很漫长,樊朔反复翻看着那本日记,他重新依赖起酒精,喝过太多后,手腕抖着拿不稳,酒液从瓶口溢出来,溅到本子上。
他用手去擦,擦了两下,脆弱的练习册封皮不小心脱落下来。
樊朔再也无法将其恢复原状,就像他和简晓郁的关系,再也无法恢复从前。
偌大的屋子除了这间房都关着灯,哪怕一点点微弱的声音都没有,安静地如同一个黑暗的茧,茧的正中央只有他一个人。
夜色沉沉,窗外的灯火寂寥。樊朔喝多了,靠墙坐在地下,头垂着,下半张脸隐藏在室内光线形成的阴影里,神情灰暗,他仿佛又回到了高中,一个人吃饭、上学,形单影只的时候;记忆的残片掠过,就像回到了他的前半生大多数的时刻,无论走到哪里,无论面对的是荣誉还是困境,都只有他一个人。
直到简晓郁的出现,那些孤独的黑白默片才突然有了颜色,彩虹色的地毯和浴巾,天鹅形状的香皂架,手柄配有两个手柄的游戏机。
——有人陪着他身边的生活。
过过了这样的日子,樊朔才发现那些他适应了多年的一个人的生活有多难熬,连习惯了的痛苦都加倍了,可这样的生活中,哪怕痛苦变得更加可怖,但只要有一点幸福,就能抚慰那成倍的痛苦。
只要有一个人愿意随时听他说那些说出来有点丢脸的话,只要还可以抱着喜欢的人,亲一亲他的头发,那些困苦、折磨和煎熬,也就没有那么难以抵抗了。
樊朔想,自己实际上是差生、是最后一名,在一场无法补考的测验中拿了不及格。
简晓郁走远了,哪怕是爱了他那么多年的简晓郁,最后也不愿再爱他。
迈入十二月,严冬正式来临。
医院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讨厌冬天的地方,许多的病人和老人,就是没有熬过这样的一个个残酷的冬天。
风寒发热的、感冒的数不胜数,呼吸科、心胸外科的收治量直线上涨。
简晓郁在十二月初收到了谢黎送给他有些迟到的生日礼物,是一支钢笔。
之所以拖延了这么久,是因为据说是他托朋友从德国带回来的,德国的医学领域发展很不错,他有很多同学在那边。
和这支钢笔一起到来的还有谢黎正式对他展开了追求。
冬天的鲜花市场昂贵且难以保存,简晓郁每周上班,都会在某几天收到自己直属领导送来的一小束花。
他很无奈,也找谢黎谈过,但没有任何作用,他照样我行我素。
好在一束花只有两三支,且不惹眼,而且谢黎有时候放在他桌上或者更衣柜里,有时候放在自己桌上或藏在抽屉里,下班的时候才让简晓郁带走,谢黎做起这事来有意避着人,没让其他同事知道。
叶芊芊托着脑袋,玩着手里两片娇气的花瓣:“粉玫瑰,真有情调。”
“粉玫瑰不是偷情么?”简晓郁瞥了她一眼。
“明明是初恋!你个笨蛋,”她说,“我倒是觉得谢主任比你那个前夫哥强多了,温柔帅气,还是同事,多好啊。”
好嘛,之前的老公也是这小丫头叫出来的,老公还没叫多久,樊朔都成他的“前夫哥”了,不行,这称呼也太搞笑了。
简晓郁喉间虽有些许苦涩,但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叶芊芊吓一跳,“不会是胸外科工作压力太大,终于疯了吧?”
简晓郁没理她:“这花送你了,我家都放不下了,下班又得去买花瓶。”
“好啊你,嘴上说着不喜欢,其实家里花瓶都放不下了吧。”
“我说小简哥,你就没想过开始一段新恋情吗?”
“我不是说过吗,我现在就想好好工作,别的没想那么多,再说想那么多也没用啊。”
芊芊双手抱胸:“慢慢来嘛,老实交代,他约你没?”
简晓郁嗯了声,又看了她一眼:“一起吃了个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