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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鸡同鸭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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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冬夜来得特别早,不跟人打声招呼就把整个城市吞了下去。简晓郁没吃晚饭,连点个外卖的劲头都提不起来,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在浴室洗澡,今天没排晚班,其实下班的时候他就在消毒间洗了不下十遍的手了,洗到手心在一天之内比以前粗糙了数倍。
这还是第一天。
没别的法子,逃不过就只有接受,简晓郁认了。
他心态不算太糟,但面对电话那头樊朔的关心,喉咙却堵堵的,说不出话来。
“吃晚饭了吗?”
樊朔靠在办公椅上,松了松领带,他在加班,之前手上的一个项目这段时间中期验收,要准备的材料很多。
“还没吃?”坐在灯火通明的办公大楼落地窗边,夜色照出他诧异的面容:“想吃什么?我晚点买了给你送过去。”
“说了,别来了。”
被子又硬又冷,简晓郁的胃这会儿从灼烧感改成针刺状的疼法了,他怀中抱着一个暖水袋抵着心口,手里还拿着之前樊朔给的那个小型暖手宝,但脚底还是冰凉的。
“樊朔。”他清了清嗓子,慢慢地给他把白天的事情简要讲了一遍。
“所以这段时间我们还是少接触,万一我真的职业暴露了会连累你。”
“什么叫连累,”樊朔眉头皱起,眼神闪过几分不快,“要是我们像以前那样住一起呢?你难不成就不回家了。”
他低声说:“情况我知道了,郁郁,方不方便换个部门?我不放心你继续跟那种人共事。”
“医院和企业不同,不是说换就能换的,我才过来没多久。”简晓郁说,“而且科室现在还缺人,我哪里走的开。”
“你们科应该不是只有姓谢的一个医生吧?换个医生跟着也行。”
简晓郁闷声道,不着痕迹地哄他:“别吃醋了,我跟他就普通同事。”
“不是吃醋,他明显在为难你。”樊朔说。
简晓郁哪里会不懂,樊朔这么把事实挑明了替他鸣冤,他心中挺不是滋味的。
他换了个话题:“要是我真被感染了怎么办?”
“不会的,别想那些,平常戴好口罩,注意安全。”
樊朔手里没停,把手头的工作保存到移动硬盘,回家干吧,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樊朔突然袭击,自从他配了钥匙,进门就再也不敲。客厅关着灯,他径自走到房间,简晓郁侧睡着,弓起身子像一只虾,身体隐隐缩着,手还捂在胃上。
樊朔脚步虽放得很轻,但心里有气,也不管简晓郁有没有睡好,“啪”得把灯打开。
简晓郁下意识挡光,往枕头里埋了埋,睁眼看清来人是谁后意外又疑惑地问:“你怎么还是来了?”
樊朔在床边坐下,把简晓郁怀里的暖水袋拿开,伸手上去按了按:“胃疼?”
简晓郁睡眼惺忪,歪头看他:“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你别管。”
樊朔心疼地反问:“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
他端了杯开水过来,嘱咐道:“少喝点。”
天太冷了,开水冒着热气浮到空气中变成白雾,简晓郁用滚烫的水杯暖着手,从被子里坐起来,樊朔立马给他把床角的外套拿过来披着。
樊朔探出手,忍不住捏他脸上的软肉:“跟我回家住。”
简晓郁打个哈欠,睡着了还好,醒来胃又烧起来:“你去客厅把医药箱拿过来。”
他扣出两粒药咽下去:“可以了。”
“我胃不疼了,你和我保持点距离。”
“是胃疼才不吃晚饭,还是不吃晚饭导致的胃疼?”
可以了?也不知是什么神药见效这么快,樊朔一点放心不下,之前也没听说简晓郁有胃疼的毛病,樊朔懊恼自己还是不够了解他,和自己置起气来。把人从被子里捞出来,羽绒服里面套着睡衣,他稍微蹲下去给简晓郁把拉链拉好,简晓郁听话地站起来,将一只手搭在他肩上。
樊朔牵起他的手,眉头皱得更深,冰凉的。
简晓郁想抽出来,他虽然洗了很多遍,还是不放心,可樊朔哪里肯放,一声不吭牵着他往外走。
简晓郁靠在副驾驶上,终于清醒了,并且老实了。
“如果我真的有什么情况,第一个就会传染给你的。”
樊朔把车里的暖气开到最大,忽然猛拍了一下方向盘。
“简晓郁,我在生气。”
……看出来了。
简晓郁默不作声往后缩缩,樊朔的身子倾向副驾:“传染又怎么样?你是觉得我怕被你传染还是怎么的?还是说你更想我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
他的手掐上了简晓郁的脖子,控制着他的位置,准确地低下头在简晓郁的唇上印了一个吻。
“张嘴。”樊朔命令道。
“你……”
逮着这一个字唇间微启的空隙,他就加深了这个吻,舔着beta甜丝丝的下唇,尝起来软得像半融化的布丁,再往里,口腔中倒是残留着一点药物的苦味。
“现在你要真有什么情况,已经全部传染给我了。”樊朔满意地说。
“你别总是这样……”一吻毕,简晓郁喘着气,平复了会儿心跳,终于得以把后半句话说完,“总不听我把话说完。”
“以前就是,每次我想好好说点什么,你就突然……”
他说一半停住了。
“突然什么?”
简晓郁含怒瞪他,心一横:“突然亲我。”
“就亲怎么了?”他满脸理所应当,看向简晓郁,“你说你的,我亲我的。”
真是鸡同鸭讲,简晓郁忿忿道:“为什么非要去你家?”
“什么你家我家,那是我们家。”樊朔语气跋扈起来,猛地起步打方向掉头。
“你真是……一点都不怕吗?”
“怕什么,你都不怕。”
“我不怕是因为这是我的工作,我怎么样都得面对这些风险的,但你不同,你只要离我远点就行了。”
“你要面对风险,现在就换我们一起面对这些风险,结婚的意义不就是这样吗?”
为什么又扯到结婚了。
“我们只是形式婚姻……”
樊朔一脚刹车减速,如同听见世上最荒谬的话般,扫了眼简晓郁的胸口,好像活生生用眼睛把他剥光了:“什么意思,难道我们没有事实婚姻吗?”
简晓郁脸一热:“我的意思是我们没有感情。”
“没有感情?”樊朔重复了一遍,“是你不喜欢我还是我不喜欢你?”
这次简晓郁反应很快:“我喜欢你的时候你不喜欢我,你喜欢我的时候……我们都分开了。”
“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有一次去工地,当时门岗安全帽数量不够,分到我的时候刚好没了。”
车开上高架,樊朔忽然说起了一件往事:“那个时候才毕业,也会觉得安全帽丑,我想我是工程师,怎么能跟工人戴一样的帽子,好歹也应该戴个监理的那种专用的、红色的。工人的帽子循环戴,里面又脏又臭。那个项目基本都完工了,我们进去也就是在外面转两圈,看看成果,没必要戴。”
“我就说我不用戴了,直接进去就行,当时我师父骂我,说如果有人来检查,这就是不合规。”
“我想真是形式主义,为了应付检查多此一举。”
“我们就在那个门口等安全帽送过来,等了二十分钟,又晒又热,我还穿的是西装。”
“可偏偏那天我们进去以后,在外立面底下观测时,刚好有一块板材从高空坠落下来。”
“砸在我面前半米的地方。”
樊朔说:“它没有砸到我,但快把我吓死了,人生中从没有一刻那么接近死亡。我戴着安全帽,那声巨响我永世难忘,不夸张,真的吓到头皮发麻,就差一点,差半步。”
“我也知道什么是风险,尤其是工作里面的风险,谁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但有危险难道我们就不做了吗?最终还是要面对,我们能做的只有尽量保护好自己。”
“你那么勇敢,其实是不需要我说这些的。所以你才在受到不公正待遇的时候,连一句埋怨的话都没有。”
“但我会心疼。”樊朔说,“简晓郁,我也会担心。”
“再依赖我一点吧。”
他牵起简晓郁渐渐变暖的手,和他五指相扣:“我更想听到你跟我说你会害怕,而不想听你说会连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