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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公报私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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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办公室这会儿只有一个人,是位比较年长的护士,她平日要接送孩子,所以不怎么上晚班,但早上来得早,两人大眼瞪小眼,她看简晓郁在收拾东西,嗤笑道,说了一句意义不明的话:“又一个。”
简晓郁把手上的册子放下,不打算假装没听见,反问道:“怎么?我是第几个?”
女人避而不答,表情初看轻松随意,状似闲聊,再看复杂中又掺杂不屑:“你是第一个男生。”
“我看你倒是一脸轻松,之前的女孩子可都不是很想搬出来。”
看来谢黎的为人这个科室里也有人知晓一二。
“别误会,”她和简晓郁不熟,不敢就这么贸然在他面前说领导闲话,还想不想混了。
女人敷衍地找补:“谢主任脾气好,总是对年轻漂亮的新护士很照顾的,刚来都会‘亲自’指导一段时间,结束了这段‘保护期’,以后你就有得忙了。”
简晓郁心情转晴,笑了:“没想到我都二十八了,也算年轻漂亮的新护士。”
“这话说的,二十几岁,还是年轻嘛。”女人眼角有长而细的皱纹,认真打量了他一番,“更别说你瞅着还像刚毕业似的,再说漂不漂亮的,讨alpha喜欢就是漂亮。”
“我隔这么远都能闻得到你身上一股儿alpha信息素的味儿。”她笑得暧昧。
简晓郁愣了愣:“味道很重吗,不可能吧。”
“成天和alpha呆着就会这样呗,难不成你怀孕了?”
大姐随口一句话,把简晓郁嚇得脑子嗡鸣一声,没听见她后面说的任何话。
说起来,前天晚上樊朔做得那么疯,他们确实也没做措施,准确地说他和樊朔一起都从来没做过措施。
简晓郁劝自己别往那个方向想,5%的几率,怎么可能再次怀孕。
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机震动着,樊朔应该是醒了,发现自己从黑名单被拉出来了,正疯狂给他发消息。
“怎么不叫我起来。”
“下班我去接你。”
“宝宝,别再把我拉黑了。”
“简晓郁。”
简晓郁正想回,门口有个护士叫道,他急忙抬起头,捕捉到女孩的脸上浮现出不耐烦的神色,谢黎站在她身后,没有抬眼看他。
谢黎虽没正眼瞧他,却严厉地开口道:“以后工作时间,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在用手机。”
简晓郁不得不道歉应好。
刚刚叫他的护士站着谢黎身边,手指绕着脸边垂下来的碎发转了个圈儿,轻飘飘晃了晃脑袋:“感染科转了一个多耐,主任说交给你了。”
“在特殊病房,记得换防护服,我带你过去。”
简晓郁心底一沉,在出了那种事以后还得在谢黎底下做事,他就得有心理准备。
先前的大姐说他看着年轻,简晓郁倒希望自己是真的年轻。不然一级护理的工作就算谢黎想给也落不到他身上,可他这么多年的经验干下来,已经有这个资质了,躲也是躲不掉的。
简晓郁戴好手套和口罩,认命地给床边挂上隔离标识。
患者是位形容枯槁的老人,十分瘦,没有家属陪同。正如刚刚所说,是多重耐药病人,这是种传染病,意味着所有的医疗器械都要单人单用,医疗废弃物与垃圾需准备特别的黄色垃圾袋,由于多重耐药菌主要是接触传播,对于护士来说,平日光这一个人的消毒工作就是成倍增加。
如果只是工作强度变大还可以接受,最重要的还是传染性。这个病人还同时患肺结核,简晓郁能够预想,未来的护理工作将每天在担惊受怕中进行,只能万事小心,祈祷没那么倒霉。
老大爷常年吸烟,嘴里散发出难闻的异味,喉间滚着一口痰,咳不出咽不下,不知为何,他的身上也散发出一种浓烈的腥臊,像是多日未洗澡的酸臭,隔着口罩都难以忽略。
这个病人让简晓郁来还有一个原因,他过于瘦了,手臂上摸不到任何肌肉,只有骨头边包着一层软软的皮,常年使用抗生素加上瘦弱,血管非常滑,先前的实习护士给他抽血,抽了两次都没抽成功。
大爷难免不满,靠坐在床上扭动起来,不配合地谩骂,谩骂实习护士,也谩骂他并不在场的儿子,一时间飞沫喷溅:“说了老子不治了,个狗娘养的把我往这一丢,要是我死了,不找这个龟儿送终!”
直到简晓郁过来接手,刚换科室,血检比较复杂,要抽足足九管,家属把费用结清了但不肯露面。
数量太多,抽血变成了一个很漫长的过程,简晓郁的动作已经很麻利了,但老人在抽到第八管的时候还是骂了起来:“第几管了还抽,抽抽抽,你们要抽死我啊?”
他嚷嚷道:“没天理了,医院偷人血拿去卖,杀人了——”
老人从病床上弹起来,剧烈抖动下,简晓郁用力压着,但针头还是脱了出来,隔着手套在他的手背上刮了一下,一道细细的血珠溅在简晓郁袖口上,给他心中带来阵阵寒意。
好在最后一管血已经抽完,简晓郁是慌张的,忍着手上的刺痛,先给大爷用棉棒把出血口按好,又把血样放好,做完这一切,他才站起来去消毒冲洗。
皮肤上多了一道鲜红的划痕,幸亏隔着手套没出血,简晓郁闭上眼忍受着酒精带来的灼痛,比疲惫更能摧毁人意志的是恐惧。
他选择了这份工作,就是选择了将自己的生命与安全奉献了出去。
忙到两点,食堂关了门,同事打包过来的盒饭都凉透了。
简晓郁扒拉了两口,吃得没滋没味的,樊朔中午给他打了电话,他也没接上,这个点回过去,对方估计都上班了。
没接通,他放下手机,心里也和冰冷的盒饭一样没滋没味的。
过了大概五分钟,樊朔给他回了电话,他接起来。
“刚刚在开会。”
“现在呢,就开完了?”简晓郁语气平平。
“没有,看到电话就出来给你回了。”樊朔站在公司走廊,从电话中听出简晓郁情绪不高,“中午怎么没接电话,在忙吗?”
他“嗯”了声。
真辛苦,樊朔跟着难受:“下班我去接你。”
“别过来了。”
这回不是不想,而是不行了,简晓郁的脆弱与无奈都说不出口,话到嘴边只剩了一句别来了。
樊朔没想到会被如此果断地拒绝,情绪陡然低落下去。
过了饭点,简晓郁本就饿得胃疼,又吃了两口又硬又冷的米饭,这会儿痛得更甚了,他额上冒冷汗,攥着左手,虚握成拳:“一时说不清,反正你别来了,下了班我电话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