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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那双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解开斗篷带子,脖子微微前倾将帽子也摘了下来。

      满头墨发也已被雨水打湿,随意散落在肩上后背,未被束起,脑后系着一条白色带子。

      宴秋仔细看了眼,那带子款式正是师弟身着衣物上随意撕扯下来的,还带着毛边。宴秋心下一惊,师弟额上怕是受了伤!当下便伸手紧紧抓住师弟的手腕,想要将人拽过身来看看伤势如何。

      宴秋刚攥上去便感到一股抗力,黑色斗篷落地,下一秒只见师弟的雪白大袖在空中如一把展开的折扇又如挡在两人之间的屏风。

      扇子合拢,屏风掉落,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玉质金相的脸,刀凿斧刻的骨骼上偏是绝顶柔和的皮,如翠竹强劲如山雪洁白,长眉微扬浓淡相宜,丹凤眼高挺鼻,不薄不厚的嘴唇微抿却是苍白之色。

      “我,我看你额上系着带子,想看看你是不是受伤了。”

      师弟额上雪白的带子并没有预想的血色,倒是衣物染上好几处大片血污,衣摆处也被泥水打湿。

      岚平派虽说带了个派字,但宴秋合理怀疑江湖上根本就无人知晓!宴秋私下都自称野鸡门派,野鸡门派收留了一群废材成日打着只能强身健体的太极招式,惊现自己这般求上进想学术法的却还要被流放养鹤。

      如此般海晏河清岁月静好,宴秋哪曾见过这样大阵仗的血色,当即便愣住了。

      “谢炳烟,小字松月。”

      “什么?”

      宴秋茫然间从那大片血污上抬起眼,并未再得到回应,师弟那双眼眸中已褪去刚开始的戒备战斗之色只余下一片漠然疏离,叫宴秋怀疑刚才听到的低语是不是出自师弟口中。

      “松月师弟。”

      宴秋不自觉又在唇齿间碾了一遍师弟的小字,话落倒叫宴秋清醒了下来。

      这眼下顶顶重要的事是展示自己身为大哥无微不至,面面俱到的关照啊!

      “松月师弟身上是不是受伤了!快把衣服脱了我仔细检查下伤口!”

      松月师弟似乎伤得不清,话都反应不过来了,看来是需要自己亲手照料的程度。

      “没事儿松月师弟,师兄来帮你。”

      宴秋一边安抚一边就要上前扒他的衣服,送出去的手却落了空,宴秋不可置信的看着松月师弟退后一步避开自己的手。

      “没有伤口。”

      宴秋忽略掉谢炳烟皱起的眉头只将他的解释听了进去,点点头弯腰拾起地上的斗篷。

      “那好,你可想擦擦身子?我去给你烧热水。”

      谢炳烟盯着眼前双眉微扬眼睛大睁一副心心念等答复的,一口一个师兄师弟的怪人,浑身都不适了起来,可怪人的提议却叫浑身湿粘的谢炳烟不得不动心。

      宴秋看见谢炳烟微微点了点头,心下大喜。

      “好,你等着!”

      宴秋说完将斗篷往柜顶上一抛便转身,就在一刹间顿觉似乎有什么不对的被自己忽略的地方忙又转回身,谢炳烟似乎动也没动,还站在原地直直的看着宴秋,两人眼神交汇,宴秋心下大惊。

      “你你你,你多大?”

      “十七。”

      那孱弱苍白的声音却如一道炸雷在耳边劈下,宴秋眼前一黑,方才竟然一点没注意到,谢炳烟比自己高了整整一头,宴秋如今十五却也比好几个大自己几岁的师哥要长得高,这身高尚且还有赶超谢炳烟的余地,那足足两年光景呢,这辈子也赶不上!

      宴秋的心像被大象踩了一脚,整个稀巴烂,如提线木偶般转身开门冲进雨里,还不忘把门再带上。

      谢炳烟无解,这人简直怪上加怪。

      宴秋一头扎进小厨房,燃了把干草丢进灶金洞,又丢进去一些木柴便坐在矮凳上发起了呆,火越燃越大,火舌舔着锅底,照得宴秋脸上亮红一片。

      突然宴秋猛地站了起来,疾步走到灶头往锅里加了水,那已然被烧热的铁锅刚触上凉水,“滋拉”一声升起了白烟。

      谢炳烟还站在原地,抬头打量了一番屋子,一张床一张桌一个方角柜,那桌上垒着一踏白纸,地方倒是不小却连一张坐的凳子都没有。

      许久后,房门再次被打开,只见那怪人抱着桶冒着热气的水,眉眼耸拉如丧考妣,与先前眉飞色舞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放下热水又转头冲了出去。

      这回回来的速度要快上许多,同样抱着半桶水直接兑进了热水里,脚不停的又从柜子里拿了条勉强可称之为沐巾的布丢进水里。

      “洗。”

      谢炳烟看完这一顿忙活又盯上宴秋的眼,宴秋看着盯着自己不说话的谢炳烟顿觉烦躁,这人是听不懂话吗?都叫他洗了就赶紧去洗啊,看着自己难不成都十七了沐浴还要人帮吗?

      “洗啊。”

      “你在这?”

      宴秋愣了下皱起眉毛,都大男人有什么好避让的,你有的我还能缺了?转念一想也不是什么大事,从柜子里取了套衣服放在桌上便迈出门槛带上房门直接坐在了檐下。

      雨还在下,连成线的打在地上溅起一朵朵水花,这院子有两间房,原先只住着自己和仙鹤,如今终于等到了魂牵梦绕的师弟。

      却是比自己高一头大两岁……

      期盼落空,自己又成了整个门派里年纪最小的小师弟,宴秋伸长胳膊,接了檐下跌落的一滴雨,那雨砸进手心溅出水花凉凉的。

      宴秋看了片刻落在手心的雨水,脑神经似乎被什么轻轻拨动了一下,垂下的头霎那间抬起,一巴掌拍在额头上恍如大梦初醒,黯淡的眼睛重新放出光彩,自己怎么就陷入了师弟变师兄的迷宫中,谢炳烟别说比自己大两岁,就是比自己大二十岁大二百岁,今天进了岚平派,那也得是自己,宴秋的师弟。

      先来后到!先来后到!

      想到这宴秋一手撑着地飞速从地上站起,一颗心又重新的活络起来。

      “师弟!热水够吗?不够我再去烧!”

      “……”

      “够。”

      谢炳烟如何也想不到门外人怎么一下子又变得殷勤起来,原本的衣服是不能穿了,最后换上了宴秋留在桌上的中衣中裤,将那桶水抬到门边,打开房门便看到宴秋站在门前。

      “洗好了?我来倒我来倒。”

      宴秋上前抬起水桶,直接泼进了院子与满地雨水融为了一体。

      “嘿嘿,这衣服穿在你身上很合身的啊。”

      宴秋从上到下将松月扫视了一遍,自己的小师弟穿着自己的衣服,非常满意!

      松月师弟并未说话,宴秋一秒想到这半月里,师弟定是跋山涉水,心力交瘁,这就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啊,何况师弟还这么瘦,顿觉心疼不已,连忙拉着松月往床边引。

      “师弟,快,你睡里面。”

      谢炳烟愣住,还从未与人同床共寝过,可现如今还哪里有选择的余地?

      宴秋看着松月师弟爬上床,侧身躺在了里侧给自己留了个背影,宴秋按了按亢奋的心,心道这小师弟如此乖巧,甚是欣慰。

      宴秋爬上床给师弟掖了掖被子,察觉到他身子一怔,想必还是冷,又将被子往里送了截。

      收拾满意后,宴秋躺下了,被子只堪堪盖了半身,嘴角不自觉上扬,竖着耳朵听了半晌身边人匀速清浅的呼吸声,宴秋感觉自己胃里都密密麻麻的痒了起来。

      想和师弟说说话。

      “松月师弟,你是哪里人?”

      乍然听到声音谢炳烟一时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他已经想不起多久没有这般放空的躺下了,只觉得身体越发沉重下坠,感官却是往上升腾,脑袋眩晕,魂魄与肉身错位拉扯般难以清醒。

      “松月师弟,山下是不是特别热闹?都有什么新奇好玩的?”

      “松月师弟,你头上系那白带子做什么?晚上也不摘吗?”

      “……”

      “松月师弟,你,你要不叫我一声师兄?”

      宴秋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完全就是含糊在嗓子里,等了片刻,只有屋外传来的雨声,宴秋稍抬起头看了眼身边人,一片漆黑什么都瞧不见。

      宴秋轻轻的朝谢炳烟的方向挪了挪,让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小,防着风顺着缝隙钻进被子里。

      宴秋以为今晚会是个不眠夜,没想到就在以为自己睡不着的时候睡着了。

      似乎是心里存着事,宴秋早早的就醒了,睁开眼最先入目的是那条白带子,两边宽度不一样,随意的系在脑后,但可以看出是很好的布料,至少宴秋从没在自己的衣服上见过那样的光泽。

      宴秋闭上刚睁开的眼消化了下昨天发生的事,再睁开时师弟还是昨晚入睡前的姿势,一夜未变动睡姿,宴秋真有点担心师弟的胳膊还好吗?

      “师弟?”

      “师弟。”

      宴秋也保持着醒来的姿势,侧身脸贴在软枕上,唤了两声都未听到师弟的回应,不自觉坐了起来。

      宴秋倾斜着身子盯着谢炳烟的脸,两条剑眉瞬间皱了起来。

      “师弟,你怎么了?”

      宴秋手掌扶上谢炳烟的肩膀,轻微的晃了晃,谢炳烟却毫无反应,梦靥般眉心紧锁,额上爬满了细密的汗珠,脸色和嘴唇一片惨白。

      任谁见了都是一副危在旦夕的模样。

      宴秋伸手在他额前抹了下汗珠,一瞬间谢炳烟的体温传来烫的宴秋心惊,不敢怠慢,跳下床给谢炳烟掖了把被子就朝着师傅在的院子狂奔而去。

      “师傅!师傅!”

      宴秋在长廊上就开始狂喊了起来,进了院子见师傅正在打坐,忙奔上去连礼都忘了行。

      “师傅!不好了!松月师弟要死了!”

      “师傅!松月师弟怕是感染上了风寒,都已经不省人事了!您快去给看看吧!”

      宴秋说完见师傅还闭着眼,发丝都未牵动一下,心下更是如千万只蝼蚁食心般难耐,宴秋伸手轻拽了下师傅的袖子。

      “师傅,您快……”

      宴秋话没说完头上便遭重重一击,接下来便见师傅边收回屈起的食指边起身朝外走去,宴秋一手揉着头顶忙跟上。

      “师傅,松月师弟这是怎么了啊?”

      宴秋焦急死了,这夜里还是个神清骨秀的少年郎,睡一宿怎么还神智不清上了?还是跟自己睡的一宿。

      “人还没看到我上哪里去知道!”

      师傅一嗓子几乎是吼出去的,恨不得再给身边乱吵乱动的泼猴再来上一个爆栗。

      “对对对,师傅快走!”

      宴秋抬起手又想去攥师傅的手臂,但又怕被打,最后悬在师傅手臂的一掌距离外,给师傅助了一把不存在的力量,好似这段路就能走得快些一样。

      进了房间,宴秋见谢炳烟如水洗过般的惨白脸庞就揪心,见师傅将谢炳烟的身体掰正,抬手落在他额上试了试体温,又扒开他的眼皮,这般摆弄都不醒,宴秋又要问。

      “师傅,怎么样?”

      “去打点凉水来。”

      宴秋应了声就跑出去,再回到院子时见那仙鹤正朝着自己的方向慢悠悠的走来,忙道,“去,没空管你。”脚不停的回了屋。

      “师傅,凉水来了。”

      “给他擦拭一遍,然后来找我拿药草熬完喂给他。”

      “是,师傅。”

      宴秋没等师傅走远,就满屋子找能擦脸的东西,平日捧把水往脸上一冲,手掌抹一遍了事的宴秋哪里能找到细致规分为擦脸的,焦急间见昨日给师弟找的沐巾正搭在木桶上,连忙扯起就浸在了一盆凉水里。

      浸湿,拧干,将沐巾叠成方长条,眼前人如玉如瓷,宴秋竟一时不知如何下手,玉石瓷器都是娇嫩易碎之物,与眼前人无二无别。

      宴秋深吸了口气,又屏住呼吸,极轻柔的将沐巾落在谢炳烟的额角,生怕惊扰了谢炳烟,可好像还是被扰到了,谢炳烟本就蹙着的眉毛皱得更深了。

      “师弟别怕,你太烫了,需要降降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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