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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坦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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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
肉身与地面撞击的闷响，随后是酒杯砸在地面破碎的声音。
劲风从头顶划过。没有疼痛感。
易卿尘倏然睁眼，甩开手里的酒鬼，转头看到魏城朝紧绷的下颚线，在稀稀拉拉的灯光下，刀削般坚毅锋利。
气焰瞬间浇灭，易卿尘脱口而出：“哥……”
他的嗓音俨然低哑，在身后响起的警笛声里，显得单薄而浑浊。
几名警察跑过来，被酒气熏得五官皱成一团，打开手电，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警察们从易卿尘周边擦肩而过，控制住还在破口大骂的男人，又去安抚受害的女孩。
看到女孩被搀扶着上了警车，魏城朝才冷笑道：“长本事了，易卿尘。”
他在生气。
易卿尘能感觉到，也明白原因，但他更奇怪别的事情。他咽了口水：“哥，你怎么找过来的……”
话音刚落，一名警察向他们跑过来，“小同志，是你朋友报的警吧？”
易卿尘看过去：“是。”
“受伤没？要不先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待会得去派出所做笔录，费好长时间呢。”
易卿尘摇头：“我没事，直接去派出所吧。”
他说完往警车的方向走，却被人拽住衣领。
易卿尘回头，魏城朝盯着他，脸色阴沉：“去医院。”
“可——”
“再废话一句？”
易卿尘抿唇，不说话了。
跟人扭打时太投入，痛觉被屏蔽掉，坐下来被护士用碘伏悉心擦拭，疼痛感终于一点一点浮上来。
白皙的手腕上青一块紫一块，光看就觉得触目惊心。
魏城朝坐在旁边垂眼看着，至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易卿尘咬牙，棉签碰到时伤口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
护士：“哎呀，这是玻璃划的吧，这么深，平常要小心一点啊弟弟。”
易卿尘回神：“……好。”
伤口处理到一半，魏城朝沉默着起身，在易卿尘的注视下出了房间。
“诶。”护士手一紧，不让他跟着出去，“干嘛啊这药还没上好呢。”
易卿尘愣了愣，乖乖坐好：“……对不起。”
护士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小帅哥，不高兴啊？”
“没有。”
“刚刚出去的帅哥是谁啊？你哥？”
“……嗯”
“你们吵架啦？”
易卿尘摇头，一副不愿多言的样子。
一直到绷带缠好，魏城朝都没回来。
身上一股药味，易卿尘右手虚握，被牵扯的痛感刺激到神经，没由得想起在餐厅门口看到那一幕。
舅舅是不是走了？
是不是去找那个男人了？
可他都受伤了。一个外人有他重要吗？
警察还在楼下等，易卿尘仰头深吸一口气，沿着来时的路往大门走。
还没出去，他看到取药处站着个人，指着药盒身俯身询问医生，刚问完，一抬眸就跟易卿尘对上视线。
魏城朝提着药袋子，垂眸与身前的人对视。
僵持不到半秒，魏城朝率先移开眼：“走了。”
易卿尘：“……哥”
魏城朝一脸不耐烦：“嗯。”
易卿尘小声说：“我疼……”
提起这个他就来气：“这会儿知道疼了？”
易卿尘不说话，停在原地低头盯着地板。
连头顶都委屈巴巴的。
“啧，麻烦。”魏城朝臭着脸伸手把他搂在怀里，从兜里掏出个热鸡蛋，边走边轻敷淤血的伤痕。
警车停在派出所门口，鸡蛋已经凉得差不多。魏城朝把蛋丢易卿尘怀里：“吃了。”
易卿尘微微抬起嘴角：“嗯。”
嘻哈发带他们等了一阵儿，等待期间一直在安抚受害的女孩，余光看到易卿尘捂着伤口进来，连忙叫他坐下休息。
易卿尘觉得没必要，低头问女孩：“怎么样？你还好吗？”
“我没事。”
女孩反倒很内疚：“对不起，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你的伤——”
易卿尘：“小伤，不碍事。”
“嗯……”
女孩从包里拿出一盒药，小心翼翼递到他跟前：“我本来是去买这个，你头还晕吗，晕的话吃了这个会好点。”
易卿尘一愣，接过来：“谢谢，你是为了我才……”
“不是不是。”女孩怕他自责，忙摆手说，“出药店之后我看到了一只跛脚的猫，很瘦，一瘸一拐地往巷子里走，就去超市买了点吃的想去喂它。当时没管那么多，也没在意周遭的坏境，一走进巷子里就不认得回去的路了。谁知道走着走着就……”
后面的事情不言而喻。
做完笔录已经到凌晨，街上的店面都拉下铁帘，路灯孤零零站着，整条街只剩这一行人。
风吹过来，小臂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女孩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中长袖，牙齿忍不住打颤。
想起兜里的药，易卿尘还是有点惭愧，走上去把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
手臂传来的温度令她一愣：“你……”
易卿尘没等她说话，退到人群最后，跟魏城朝并肩。
“哥。”
魏城朝看完他送衣服的全程，舔了舔后槽牙，微微侧头：“你不冷？”
易卿尘手心抚过耳廓，摸了摸发热的脸颊：“……冷。”
魏城朝一嗤，嘴里说的却是：“穿上。”
他脱下外套，不容置疑地递到易卿尘跟前。
易卿尘老老实实穿好，偏头整理袖口，魏城朝瞟了两眼，往前看，人群中间那女孩拢着易卿尘的衣服悄悄回头。
两人视线交接，女孩触电似的转过头。
身边小孩还在捣鼓他那衣服。魏城朝挑眉，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像个傻.逼。
车正好停在餐厅门口，魏城朝载着这群学生回了酒店。
其他人都已经上楼，易卿尘和魏城朝要找车位，没跟他们一起。走进大厅，易卿尘问：“哥，你睡哪？”
“你说呢？”魏城朝指尖衔着身份证，递给前台，“单人间。”
易卿尘盯着他的手腕，衬衫袖口处露出精美的腕表，手指显得更加骨节分明。
易卿尘忍着臊意，不敢看他的脸色：“哥……我能跟你睡一起吗……”
魏城朝接过房卡的动作顿了顿，若无其事：“随你。”
同意是同意了，易卿尘跟在他后面，知道这人气还没消干净。
暗喜的同时又有些担忧。
魏城朝穿的黑色衬衫，勾勒出颀长的身形，领口那颗扣子从来开着，衣袖也懒散地挽起，小臂肌肉劲瘦流畅。
踏进屋里，易卿尘还闷着脑袋跟朋友发消息，说今晚不回房间睡了。
对面刚回话，突然怼到魏城朝的蝴蝶骨，他后知后觉，抬眼往额头上揉了揉。
“走路别玩手机。”魏城朝转身带过门，路过时往他头顶薅了一下。
之前打架出了不少汗，易卿尘下意识往后躲，不想让他碰。但还没来得及撤，魏城朝收回手，发间只留下冰冷的温度。
垂在腿边的手指缩了缩，易卿尘张嘴，被手机铃声打断话头。
“喂？”魏城朝站在窗边，往下眺望，漫不经心解下一颗纽扣。
“嗯……没事了……没心情，算了吧……行，不好意思啊，改天找时间再请你吃个饭……嗯，那你睡吧……”
挂了电话，转过身，发现易卿尘直勾勾盯着自己，也不说话。
魏城朝：“怎么了？”
“哥……”易卿尘艰涩地发出声音，“你在跟谁打电话？”
“朋友。”
“今天跟你一起吃饭的那个吗？”
“嗯。”魏城朝打开空调，调到合适的温度，又把药袋子打开，朝他勾手，“过来。”
易卿尘没动。
“哥。”
他喉结上下滚动，拇指指甲掐住食指指腹，然后问：“他是你男朋友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易卿尘觉得自己问这句话的时候好像发着抖。
他记不清了，只暗暗祈祷就是错觉，否则在平静的夜晚，会掠起太多波澜。
魏城朝放下手，跟他对视。
其实从易卿尘发第一条消息开始，他就若有所感，特别是在吃完饭瞥到那道白影后，心中的不安愈发躁动。
他可以撒谎。毕竟面对的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孩，这小孩甚至是他名义上的侄子。无论是谁，都不会谴责他善意的隐瞒。
但他不想，也没必要。
“不是。”魏城朝坐在床边，双腿随意岔开，以一种极散漫的姿态拆开药盒子。
“可我看到……”
果然。
“小屁孩，”魏城朝打断他，“我今年都二十七了。”
说到这，易卿尘什么都明白了。
胸口闷得慌，他深吸两口气，手臂上的伤口倏然开始发疼，像是撕裂后抻开了，上边爬满密密麻麻的蚂蚁，都在蛰。
他松开握紧的手，指腹上留了一道很深的指甲印，隐隐渗出些血迹。
为什么？
他明白，却不能理解。好像处于这个年纪，什么都懂一点，但从不知其所以然。
那种事情，对成年人来说难道就非做不可吗？
然而话到嘴边，问不出口。
易卿尘手上的淤青得拿药酒揉开了。在医院只处理了皮外伤，医生特地嘱托过。
魏城朝招手，想让他到自己跟前来。
易卿尘却往后退了两步。
像在刻意避开什么。
……什么意思？
魏城朝动作一僵，好不容易浮上的一点笑意荡然无存。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找炮.友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他成年了，单身，有正常的生.理需求，次数也不多，又没出去乱搞。
但易卿尘的反应却让他心底一凉，好像……好像自己有多十恶不赦似的。
对，但他喜欢的是男人，一般性取向接受不了很正常。
魏城朝自嘲地笑了笑，“算了。”
估计这小孩也不愿意跟自己睡一块儿了，应该挺恶心吧。
魏城朝起身，收好自己的东西，也不打算在这房间待了，大不了重新开一间。他拧上药瓶，整整齐齐放好，“记得把药擦了，擦不了就叫你同学帮忙。”
“哥。”
易卿尘上前扒他的手臂，低着脑袋，张了张嘴，找回自己的声音，“可不可以不要去找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