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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老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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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国庆假期，听起来很长，实际上还什么都没做，一不留神就过去了。
开学正好公布月考成绩，易卿尘考得很好，甚至比跟邱竹恒对答案时估出来的分还高。成绩就投在大屏幕上，班上每个人的情况都一目了然。
班上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易卿尘的语文作文——57啊。”
“卧槽，骗子！”发带眼角闪过一丝杀意，“等会我就把他暗杀了。”
同学：“？”
下课铃一响，易卿尘拿着试卷去办公室问题，半路碰巧跟邱竹恒遇上。
邱竹恒跟着他走：“小易，你理综多少分？”
新高考，不是理综整合卷，每科都是分开考的。易卿尘在心里默算：“266，你呢？”
“289。”邱竹恒咧嘴一笑。
每科都快将近满分了，易卿尘发自内心佩服他：“嗯，很厉害。”
“嘿嘿。”他往易卿尘手里一看，“物理？你哪不会？我教你啊。”
最终他们也没走进办公室，在走廊讨论完题上课铃正好响起来。两人分别回到教室，紧接着就是语文课。
易卿尘坐到位子上，同桌凑过来，咬牙切齿：“崽种，听说你语文130？”
易卿尘往旁边仰了仰，避开他充满攻击性的眼神，实话实说：“只是碰巧运气好。”
易卿尘确实这么觉得。
然而接下来的考试，他的语文又拿了几次年级前十。夸张到什么程度呢？作文全校传阅，或许他们对不上这号人，但绝对知道年级上有个叫易卿尘的语文大佬。
连续两三次大考，易卿尘总分都是班级前三，又经常被邱竹恒带着往他们班上跑，久而久之，邱竹恒班主任也注意到这个香饽饽。
所以期末家长会结束的时候，魏城朝莫名其妙被老师单独叫到办公室。
魏城朝以为是易卿尘在学校犯了事，刚要替他狡辩，就见一位从没见过的老师走过来说：“您好，是易卿尘同学的家长吧，我是隔壁火箭班的班主任。”
魏城朝狐疑地坐到办公桌另一边：“您好。”
“……”
操场比往常空，只有寥寥几个学生趁家长会约着打篮球。易卿尘玩累了，坐在球场长凳上吹风，家长和学生陆陆续续从教学楼出来，这会儿已经不剩几个人。
易卿尘仰头喝水，余光瞥到熟悉的人影。
魏城朝站在操场另一头，朝他勾了勾手。
易卿尘背上包，跟朋友道了个别，转身奔往魏城朝的方向。
两人并肩往校门走，路上，魏城朝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易卿尘，问他：“你呢？你什么想法？下学期就分文理科了，愿意转班吗？”
冷风蹿进衣袖，喝一口气，白雾许久才消散。易卿尘垂着头，“可我还不确定选哪几科。”
“要是实在不知道，我建议选全理。”
魏城朝手搭在他肩上，难得表现出长辈的姿态来，“不过我只是建议，选什么还是得看你，如果你觉得自己更擅长别的科目，就跟着自己的想法吧。”
他说完顿了顿，“不过为什么那个班主任会认得你？你找她偷偷给你开小灶了？”
“怎么会？”易卿尘摇头，“她是竹恒的班主任。”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魏城朝思绪疯狂往外发散，想到什么，忍不住皱眉：“你们俩不会被她抓到过早恋吧？”
易卿尘：“……”
易卿尘清心寡欲地红了红耳朵：“……我不早恋。”
我倒是想，关键你也不让。
他大逆不道地在心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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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过年，魏城朝跟易卿尘回了家。魏城嫣早早在机场等，见到自家儿子，兴奋地踮起脚招手。
人流如织，大部分又拖着行李箱，大包小包的，一不注意脚下就免不了磕磕撞撞。她老公无奈一笑，把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别激动，小尘又不会跑了。”
“那可不一定。”
魏城嫣压下心头的激动，指着另一头正打哈欠的魏城朝，开玩笑说：“这小子就把我儿子拐跑了！真是，哪有舅舅比妈还亲的道理？”
人终于到自己跟前，魏城嫣捧起易卿尘的脸，宝贝道：“瘦了，瘦了好多——魏城朝，你是不是亏待我儿子了？”
“是瘦了。”魏城朝噗嗤一声，“没事儿，明年一定给你养头猪回来。”
易卿尘：“……”
好不容易团聚，吃晚饭的时候，聊起过去一年，都开始滔滔不绝。然而到最后，话题中心绕了一圈，又跟往年一样落到魏城朝的感情问题上。
每到这个时候，易卿尘就专心埋头吃东西，面上装作毫不在意，实则巴不得把耳朵竖起来听。
易卿尘听到外婆担心地问：“朝，你都奔三了，怎么还不谈啊？”
“还早呢，先搞事业。”魏城朝心不在焉，照搬以前的回答。
“这借口你都说了多少回了？”
她微微撇嘴，对魏城朝无所谓的态度很不满意。就他这个条件，没人追是不可能的，要么就是在撒谎。她转移目标：“小尘，去年你都跟着你舅，跟外婆说实话，你舅带人回去过吗？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谈了？”
易卿尘猛地咳了两声，小脸涨红：“没……没有……”
“追的人呢？也没有？”
他想起自己以前稀里糊涂表白的事情，迟疑道：“没有……吧。”
魏城朝：“您问他做什么？他一个小孩儿，懂个屁。”
魏城嫣：“那你还不如自己是小孩的时候呢，那时候还有暗恋的人，现在跟个和尚似的——啧，你是不是不行啊？”
暗恋？
合着不准他早恋，背地里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是吧。
易卿尘戳米饭的力度大了些。
“可能是吧。”魏城朝丝毫不恼，慢条斯理理着蛤蜊，肉都习惯性往易卿尘碗里丢。
魏城嫣像是突然抓到什么有意思的话题，直接丢出一串问题：“那卿尘呢？都十五六岁了，早该情窦初开了吧，去S城上高中，有没有暗恋的人？”
易卿尘筷子一顿，脸上热起来，没弄明白怎么话头就绕到他身上来了。
魏城朝蹙眉：“你怎么当妈的？他现在这个阶段，最重要的是学习，该花心思在这些地方吗？”
“你觉得自己有脸说吗？”魏城嫣一个白眼送过去，转头对易卿尘言笑晏晏，“别管你舅舅。可以告诉妈妈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吗？”
应该也没什么不能说，他们家一向开明，舅舅学生时期坦白喜欢男人都没关系。
蛤蜊肉鲜嫩多汁，尝起来很香。
易卿尘抿了抿唇，捏紧筷子小声说：“……不是女孩。”
听到回答，魏城嫣有些惊讶，不过只是一瞬。如果是这样，那他为什么跟舅舅关系好似乎也有迹可循了。
魏城嫣不觉得性取向是男是女有多重要，换了个说法：“那是什么样的男孩呢，可以告诉妈妈吗？”
易卿尘张了张嘴：“他——”
“我吃完了，你们慢慢吃。”魏城朝倏然起身，餐巾纸擦拭指尖的油，不等任何人说话，头也不回地下了餐桌。
易卿尘看着他，直至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的黑暗里。
魏城嫣：“卿尘？”
视线从深不见底的黑色中移开，装蛤蜊的盘子里只剩成片的姜葱，装蒸饺的盘子也已经空了，盛着半弧昏黄的灯光。
“对不起，妈妈。”
易卿尘放下筷子，抱歉地笑了下：“我不能说，这是秘密。”
沿着门缝，泄出浅浅灯光。楼下安静得要命，连虫鸣都闻不见。
连续几天都在走亲戚，又累又麻烦，易卿尘撑着身子半坐起来，点开手机屏幕，发现才凌晨两点，又要倒头睡下去。
“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声音很薄，被主人刻意压低，但隐隐能听出来自魏城朝，边说话边从门口走过。
易卿尘睁开眼，从被窝里爬起来。
光脚接触到地面，凉到心底里，瞌睡跑了个精光，他发着抖推开门。
“舅舅？”易卿尘揉揉眼睛，看清他在玄关处换鞋，“这么晚了，你去哪啊？”
魏城朝一愣：“我有事——你醒了正好，我出去后记得反锁，不用给我留门了。”
“……你在外边儿过夜？”
“嗯。”
魏城朝拧动把手，回头说：“凌晨了，早点回屋休息。”
易卿尘往前走了两步，抬头看着他：“我也要去。”
“我朋友约我，你去凑什么热闹。”魏城朝薅了一把他的发顶，“听话，睡觉去。”
谁知道这么晚了出去是干什么。
万一、万一又像上次那样——
易卿尘打断自己愈发不像样的脑洞，固执道：“我要去。”
“去个屁。”
“不然我就告诉外婆和妈妈你出去约——”
“破小孩，还会威胁人了。”魏城朝无奈：“五分钟，快去换衣服。”
易卿尘狡黠一笑，回卧室换了长裤，又套了件白色羽绒服外套，里面依旧是毛茸茸的睡衣。
他跟在魏城朝屁股后面，到车上又问：“舅舅，你去干嘛？”
“见老朋友。”
车子停在某家娱乐场所前。周遭的店都关了，整条街只剩这么一家，霓虹灯在黑夜中格外显眼。
易卿尘跟着他下车，仰头看了眼名字，眨眨眼，迈开步子去追他的身影。
其实他不太希望魏城朝出入这种场所，之前去夜店看过，又吵又闹，让人脑瓜子疼。何况有的地方太乱，鱼龙混杂，谁知道会碰上什么神鬼牛蛇。
然而魏城朝一年到头好不容易回一趟家，见老朋友的机会屈指可数，没道理拒绝这次邀请。
再娱乐不过是酒场。酒过三巡，故人推心置腹，再哄笑着玩一些游戏。
大人的圈子，易卿尘融入不进去，坐在角落看得犯困。魏城朝拿来毯子，让他实在撑不住就睡。
易卿尘有骨气地摇头。
然后接下了毛毯。
门忽然打开。易卿尘坐的位置正对风口，被冷风一吹，脑袋又清醒了几分。
有人抬起头，打趣道：“老齐来了？哟，还带了人啊。”
“他不放心，偏要跟着来。”
老齐大腿一迈坐进人堆里，笑着问：“你们玩什么呢？”
目光一直跟着他，回过神，有个同龄人坐到对面，视线也正从老齐身上收回来，两人短暂地对视了两秒。
易卿尘瞬间坐直了些。
易卿尘反应过来，那就是之前从别人口中听到的老齐，跟未成年谈恋爱的男人。
跟易卿尘的想象出入挺大。
老齐长得特别年轻，而立的年纪，面相似乎才二十，活泼开朗，又疯又爱玩。反倒是他带来的男朋友，脸确实稚嫩，但身材高大，气质沉稳端庄，明明只比易卿尘大一点儿，却像个在人精堆里周转惯了的商人。
“赢了。”
魏城朝揭开骰子，掀起哄闹声，一桌人边笑骂边掏钱。重开时不知谁递了根烟到嘴边，他摆摆手，勾起唇角低声回了句话。
“我没见过你。”
毫无起伏的声音，易卿尘转过头，脸上的笑还没淡下去：“什么？”
“你也是跟着某个人来的吗？”对面的人盯着他问，“魏先生？”
晦涩的灯光下，他的眼珠漆黑，望不见底。易卿尘愣了愣，“对。”
“你是他的……恋人？”
“不、不是。”
“情人？”
少年微讶，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句：“但他不像是那种人。”
“没有。”
易卿尘解释道：“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少年一顿，手指缓缓摩挲下巴，眸光闪动，“难得。”
像在打哑谜。
难得什么？易卿尘琢磨不明白，刚要问，又听他说：“那你喜欢魏先生？”
“啊、啊？”易卿尘肉眼可见地显出几分慌乱，眼神不住往脚尖瞟，“怎么会？他是我——”
“你还小，最好不要喜欢成年人。”他将易卿尘的反应尽收眼底，淡然打断。
为什么……这么说？
易卿尘冷静下来，看向人群里的老齐，又转过头看他。
猜到他要问什么，少年直接回答：“所以我才劝你。”
又有人赢了，室内吵得不成样子，像是随时要把屋顶掀翻。易卿尘却正正当当、清清楚楚听到他说：“你喜欢他，但他可不一定喜欢你。哪怕暧昧，或者发展成恋人关系，说不定也只是单纯觉得有趣，新鲜感一过，你在他眼里还是个小孩儿。”
他面无表情喝了口水，声音在房间里显得微弱：“我们是一样的人，我不会骗你。”
“我想你可能搞错了。”
易卿尘小声解释：“他是我舅舅。”
少年靠近了一点，俯身反问：“那你以为，我跟齐哥又是怎么认识的？”
他的身形高大，眉宇也锋利，冷薄的单眼皮微微敛下，威慑力十足。
易卿尘：“什、什——”
“易卿尘。”
不知什么时候，魏城朝走到身后，指尖轻轻穿过易卿尘松软的发顶，“醒了没？醒了陪我出去吃点宵夜？”
说话时居高临下，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少年身上，微不可闻地蹙了蹙眉。
感知到他的敌意，少年自觉后退，靠在靠背上，不再接着说下去。
压迫感倏然消失，易卿尘松了口气，转头问：“现在就去？”
“嗯，你要是不想就算了。”
“没有不想。”易卿尘起身，跟着他出门。
在魏城朝停在门口跟朋友说去哪的时候，他往后看了一眼。
那个少年从桌上的烟盒里掏出一根烟，叼在嘴边，熟练地点燃。他淡淡吸了一口，吐出一团白色烟雾，凛冽的面容显出几分憔悴。
他们不一样。易卿尘想。
魏城朝不会因为觉得“有趣”就跟他在一起，他不是那样随便的人。
他们不会一样。
无论是当下还是往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