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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出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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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睡熟,又做了个鬼迷日眼的梦。不是噩梦,但猎奇,睡得不踏实。
他费劲巴力从梦魇里挣脱,楼下恰好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再看时钟,已经是六点过。
送小孩儿上学的时间要到了。
魏城朝坐起来,察觉到什么,表情古怪,拧眉走进浴室。
这是青年男性的正常生.理现象。
跟昨晚的梦肯定没有任何关系。
他边加快动作边开导自己。
热水器倏然响起来。
是易卿尘醒了。比往常都早。
有人在门外走动,原地站了会儿,又朝远处走。
不到一分钟,动静再次响起来,愈来愈近,最终,脚步声停在门口,他敲门问:“你还有多久?”
魏城朝清了清嗓子,嗓音仍有些低哑:“急什么,你忍不了的话就先去主卧那间厕所。”
段与泽双手环胸,动也不动,“你家卿尘也这么说。”
魏城朝:“……”
魏城朝:“快了。”
冲水声掩盖住一声溢出喉间的低喘。
魏城朝打开水龙头,用洗手液老老实实冲了个遍,再欲盖弥彰地往脸上扑了几捧,额发湿哒哒滴着水。
推开门,段与泽面色不虞,抱胸靠在墙上,指尖有节奏地点着手臂。看到魏城朝出来,二话不说,迈腿往里走,哐当一声关上门。
看得出来的确很急。
魏城朝揉了揉酸软的手腕,长舒一口气。
“哥……”
易卿尘还没换校服,顶着鸡窝头,顿在卧室门口。看样子大概连脸都没来得及洗。
“嗯,你干嘛去啊?”
“我、我……”
易卿尘期期艾艾,半天说不明白,含混道:“我拿东西……”
什么东西说都说不得?
魏城朝在心里头嘀咕,面上催促:“快拿,别迟到了。”
“好。”
他应完,钻进阳台,抱着东西飞快跑回卧室。
一溜烟就没了影。
天色,像是年青人嘴里叼着的一支忧郁的香烟,要灭不灭,对人间吞吐淡蓝色烟圈。火光蔓延到烟嘴,男人烫得一惊,对天空戳了个眼儿。
日出,就这么出现在易卿尘视野。
可他还没见过舅舅抽烟。
于是漫无边际的遐想截然而止。恰好魏城朝拉开车门,将刚买来的包子塞他手心。
“豆沙的。”
他对易卿尘笑了笑,“你前几天不是说想吃?”
段与泽的手停在半空,重复了一遍:“豆沙?”
“哦对,你不吃甜的。”
魏城朝突然想起来,“买都买了,凑活一下,这家豆沙馅还行,不算特别甜。”
吃人嘴软。
段与泽拿过来咬了一口,满嘴豆沙馅,额角忍不住抽搐。
这还不甜?
易卿尘埋头在袋子里翻了翻,“豆浆呢?”
“我没买,你要喝?”
嘴里塞满白面,干得慌,但这时候去买时间恐怕来不及。
易卿尘抬头,有些犹豫,“要不还是……”
魏城朝推开车门,“等着。”
不到两分钟,车门再次被打开,易卿尘手中又多了杯豆浆。
车子发动,平稳驶入车道。
易卿尘吸了一大口,很细腻,没什么豆渣。
热乎的,仅此一杯。
“你不喝吗?”他问。
第一个十字路口,红灯亮起来。魏城朝左手搭在车门上,自然拿过他手里那杯豆浆,就着吸管尝了尝,“喝过了。”
段与泽麻木咽下最后一口包子,胃隐隐发疼,目光落在魏城朝递回去的手上,神情淡漠。
靠。
腻死了。
—
国庆节前要进行一次大规模月考。学校十分人性化,宣布十月七号晚上才会出成绩,名校向来言出必行,早一天都不可能。
九科考下来,易卿尘自我感觉还行,刚被邱竹恒拉着对了答案,知道差不多稳了。
拿着卷子回班的时候,迎面撞上几位朋友,想约他国庆出去玩。正好计划还算松散,易卿尘点头,回家路上跟魏城朝说了声。
“嗯,打算要玩多久?”
易卿尘被拉到群里,消息不停往上滚。正好朋友也在讨论这个,他看了眼,“大概两三天吧。”
魏城朝一顿:“住外面?”
“嗯……应该是。”
魏城朝揶揄:“长本事了啊,连家都不回了。”
“没有……”
易卿尘如实回答:“他们说这样比较尽兴。”
“尽兴?”魏城朝笑了一声,又问,“姓邱那小子不在吧?”
“没有,都是同班的。”
“嗯哼。”他似乎很愉悦,分心摆弄手机,转了一千块到易卿尘卡里,“去吧,注意安全,别玩太疯就行。”
兜里“翁——”的一声。
易卿尘划开屏保,消息从顶上弹出来,“会不会太多了……”
“不多,不够了找我要,剩下的自己拿去零用。”
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易卿尘觉得不妥:“要不我还是给你转回去吧,之前妈妈转给我的生活费还剩了不少,我用那个就行。”
“那哪能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魏城朝啧了一声,伸手抽走他的手机,按下黑屏,扔回他怀里,“屁大点事,哪那么多废话。”
易卿尘眨眼,愣愣看着他,又心事重重地收回视线,手掌捂住心口,试图掩盖心脏加剧的跳动。
是不是他想多了?
但就最近来说,舅舅好像确实不大一样。
不对,其实是一样的,他以前也对自己那么好。
可气氛怎么有种说不上来的微妙?
易卿尘望着车窗外发呆,身旁电话突然响起来。
是魏城朝的手机,连着车载蓝牙。
魏城朝:“喂?”
段与泽单刀直入,“家里洗衣液用完了,买点回来。”
“不是还剩很多吗?”魏城朝说,“上礼拜才开的,你再找找?”
那头悉悉索索响了会儿,段与泽说:“没有。”
记忆倏然涌进脑子里,易卿尘坐直身子,迟疑道:“好像在我那间卧室的厕所里……”
脚步声与电流声虬结一道,随后,在令易卿尘提心吊胆的沉默里,段与泽回应:“嗯,找到了。”
魏城朝挂断电话,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还未问话,易卿尘便主动交代:“我之前洗衣服拿过去的。”
“先不说洗衣槽在阳台,”魏城朝想也不想,“你的衣服不都扔洗衣机里吗。”
“我……”
他无法反驳,却也不好意思说实话,狭促地将目光落到别处,“反正就是洗衣服……”
—
作为全国经济发展中心,S城景点和游乐场所出了名的多,就算是当地人也得花不少时间才能将这些地方走个遍。
暑假时魏城朝带他去过一些地方,却也只是冰山一角,都不够看的。
一行人五六个,一眼望过去,易卿尘最斯文,也最富少年气,穿衣风格简单素净,站在人群边缘,不怎么说话,只偶尔笑着加入讨论。
很舒适的相处模式,没一个人因此感到尴尬。
另外俩男生,一个嘻哈风,一个运动风,都是吵吵闹闹的性格,一路上嘴没停过,把两女孩逗得直乐。
晚上回酒店,累得身体快要散架,易卿尘洗了热水澡,趁热缩进被子里。
戴发带那位同学正在玩另一个男生摘下的大金链子,被沉甸甸的重量吓得顿住:“卧槽,真金的啊。”
易卿尘在打电话,没听清,转头问:“什么?”
“这玩意儿,”他把链子扔过去,“你也掂量掂量,到底真的假的?”
“我哪会认?”
易卿尘稳稳接住,顺着纹理摸了摸,将信将疑,“真的吧。”
搞嘻哈的洗完澡出来,宝贝地拿回链子,“当然是真的。”
发带鄙夷:“你买这东西干嘛,装逼?”
“个屁。”嘻哈冷嗤,“这我女朋友送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发带正好喝了口水,没忍住,水从鼻孔里喷了出来,呛得脸涨红,一个劲摇易卿尘。
易卿尘:“嘶——松手松手。”
“你什么反应?”嘻哈不爽,将卷纸直接往发带身上扔。
“已经是前女友了。”想起过往,他自顾自惆怅地坐到窗边,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一脸忧郁,“跟你们说个事,高中过后我没告诉别人,你们也别往外说。”
易卿尘刚要张嘴,他嘴里便开始念叨:“她家里很有钱,跟咱们不是一个阶级那种有钱,平常父母也不怎么管,初一坐同桌的时候,咱俩就好上了。”
他完全陷入自己的世界里:“我的梦想是当个rapper,她不会像其他人一样笑我像个傻逼,知道过后一直鼓励我,但她不太会表达,就送了这个大金链子给我。刚开始我可嫌弃,后来……”
他欲言又止:“中考过后,她父母发现了咱俩的事,死活不让我们在一起。”
“我刚开始不明白,本来对孩子管束挺随意的父母,怎么对这事就这么执着?后来她偷偷来找我,告诉我说她爸妈早就在她没出生之前给她定了娃娃亲,板上钉钉那种。亲家比她们家有钱多了,黑白两道混的,上边还有人,惹不起。什么事他们都能让步,唯独这件事不能。”
“那个时候,他爸正好在美国开了家分公司,又有意让她继承产业,就横了心把她送去出国了,断了咱俩一切联系,说是让她专心致志搞学习搞事业。”
“但我是真喜欢她,Q.Q上的情侣空间都还没来得及解绑呢,一点消息都没了……直到现在,我还在托人打听,找她父母也都不回话,哎……”
听他说完,房间里的人都沉默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对这个魔幻又充满现实主义的故事作何评价。
却听一声满不在乎的轻笑打破死寂:“年纪不大,故事倒挺精彩啊。”
易卿尘一慌,按下挂断,把手机塞进被窝里,趁他反应过来前死死捂住。
嘻哈男面如死灰:“……那谁?”
他快步走过来,像是要跟人决一死战:“他什么意思?!嘲笑我??”
“没有没有,这是我哥……”
易卿尘在他的注视下放弃抵抗,老老实实把手机掏出来平放床上,“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我事先不知道你要说自己的情史……”
魏城朝坐在床头,疑惑地看了眼手机。
说错什么了吗?
他没搞懂,但知道电话大概是不能打了,就发消息过去问。
A城朝:怎么挂电话,发生什么了?
易卿尘还在跟朋友解释,就听微信提示音响起来,眼前倏然一亮,消息赫然出现在屏幕上。
两人下意识低头,不约而同看到消息。
下一秒,消息滚动,又是两句话跳出来。
A城朝:对了,你喜欢那大金链子吗
A城朝:要不我也送你一条?
易卿尘两眼一黑,把手机叩过去,心累道:“我哥他真不是那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