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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如愿 ...

  •   五年后……

      槐花落尽的五月,杨老师坐在藤椅上,膝头摊着恩铭从北京寄来的信。阳光透过紫藤花架,在他青筋凸起的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信纸边缘有处不起眼的折痕,像是被泪水浸湿后又晾干的痕迹。

      “爸,未名湖的荷花开了,比云河边的山野花更艳。昨夜梦见了十里桃园,醒来枕上都是樟脑味,想来就是沐阳哥哥口中六叔住的地方……”恩铭终于改口叫杨老师“爸”了。他起初是不愿意的,最终还是又改口叫回了我“哥”。

      我四年前调来了省局工作,与晓月结婚也三年多了,如今对杨老师的称呼和恩铭的一模一样。

      老人的手指突然痉挛般收紧,信纸发出轻微的撕裂声。二十多年了,那个暴雨倾盆的黄昏依然在记忆里鲜活得刺目——六叔上吊用的红腰带在风中飘荡,慕寒哥哥叠在河石上的衣衫被浪花一点点浸透。而现在,恩铭用清瘦的钢笔字将旧伤口重新撕开,每个笔画都像扎在心尖的针。

      “爸,该吃药了。”晓月端着药碗走来,羊绒开衫下微微隆起的小腹已经很明显。她弯腰时发梢扫过信纸,带着茉莉洗发水的香气。

      岳父突然抓住女儿的手腕,药汁晃出来溅在真丝裙摆上,洇出深褐色的斑点:“当年我要是再坚持一下……”老人的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像是从裂缝里挤出来的:“慕寒就不会……”

      晓月轻轻掰开父亲颤抖的手指,把药碗塞进他掌心。远处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龙凤胎中的妹妹伸手去抓垂落的紫藤花,哥哥却盯着树梢的麻雀出神,那专注的神态,活脱脱是幼时的恩铭。

      “小舅舅什么时候回来呀?”小姑娘奶声奶气地问,红皮鞋在鹅卵石路上磕出清脆的响。花枝勾住了蝴蝶结,阳光在那对梨涡里打着转。

      玻璃花房突然折射出一道虹光,我眯起眼,恍惚看见恩铭站在光晕里。少年转身时,后颈那颗淡褐的小痣与记忆中的慕寒哥哥重合,连耳廓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夜雨敲窗时,岳父说他梦到了恩铭。他说恩铭正在厨房煮面,灶台照例收拾得整整齐齐。修长的手指上,那翻动面条的姿势,与慕寒当年在灶台前的身影一模一样。他将那少年紧紧抱住,泪水在灯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像云河黎明时分未散的雾霭。

      晨光染红窗帘时,我发现岳父房门虚掩着。他伏在书桌上睡着了,钢笔还握在指间,墨迹在“慕寒”两个字上晕开小小的蓝黑色湖泊。

      十月的未名湖畔,恩铭抱着书匆匆穿过银杏道。金黄的落叶在脚下发出脆响,他忽然驻足,从书包侧袋摸出震动不停的手机。视频通话里,龙凤胎的小脸挤满屏幕,妹妹正用沾着颜料的手拍打镜头:“小舅舅!爸爸把你的房间刷成天蓝色啦!”

      “你姐非说要和儿童房配套。”镜头一转,露出晓月微微鼓起的腹部,她正在往墙上贴星空贴纸,那些荧光小星星在夕照中像极了云河夏夜的萤火虫。

      一片银杏叶飘落在手机屏幕上,恍若当年桃园里沾在慕寒哥哥鬓角的花瓣。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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