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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唯一的星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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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医院值班的脑外科住院医小王又困又饿，趴在导诊台打瞌睡，等着前辈给他打包饭菜回来。
他准备和周公会面时，6号床的大爷摇铃，说家属带来的一箱牛奶喝完了，不喝睡不着，睡不着就闹，闹得同病房的也睡不着。
小王只好下去一楼便超买牛奶，路过急诊大厅，瞧见同期进医院的小李也在值班，撑着腮帮打盹，小王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叩叩敲两下桌面。
小李惊醒，剜了他一眼。
两个眼圈发黑的可怜虫，在导诊台里互吐苦水，小王哀叹：“还好今晚不怎么忙！”
“──喂！”小李吓得捂住他的嘴，脸都白了几个色号。
果不其然，刚说完，急诊电话响了。
小李连忙接起，那边是交警电话，语速很快地说明情况：“仁星医院吗？这里是淮海路交警大队，刚刚淮海路段发生车祸，两位伤者多处挫伤，医院能不能接诊？！”
“送来吧，请简单说明伤者情况！”
“一位头部和腹部有挫伤，醉酒驾驶，目前意识昏迷，可叫醒。”
“另一个伤得比较严重，车整个侧翻，头部流血，小腿被压到了，无意识。我们五分钟后到，请做好接诊准备！”
小李快速做完记录：“好，我们优先安排CT。”
挂断电话，他瞪小王一眼，“乌鸦嘴！”
五分钟后，警车跟着救护车抵达医院急救处，警报嗡鸣不断，救护车下来两张担架。
小李和两个急诊处的同事上前查看情况，远远看到两张血迹斑斑的脸，小李指引救护人员将伤者送到急诊床，他打量了一下伤者的脸，“卧槽”一声。
小王忘记给大爷送牛奶，留下来判断伤者的颅脑受损程度，走到担架旁扫一眼，以为眼花了，眨眨眼，不确定地再看──“卧槽！”
五分钟前，游先礼接到交警的电话，说他的车在淮海路段被撞翻了。游先礼怔了好一会儿，确定自己没把车借出去，答应一会儿去现场看看。
刚出饭店，他接到小王的电话，他的车在淮海路段发生车祸，游霜被撞翻了。
游先礼把车速飙到180码，捏着方向盘的手出了汗，后面有交警骑着摩托一直跟着他，这是周澜的车。
副座驾的周澜拉住车顶扶手，叫他慢点，这个飙法恐怕要扣车。后座的叶澹则叫他快点，小王打来电话说游霜情况不妙。
车子越开越快，在仁星的急诊处外拐了一个弯，猛地停下，地上划出几道车轮印。
三人忽略后面抄牌的交警，直奔急诊处。
两张转运床被帘子隔开，小王向他们指了指其中一张，游先礼拉开帘子，见到了昏迷的游霜。
他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做了气道插管，后脑勺被颈托固定住，右腿骨折，已做过简单的包扎固定。叫不醒，没有意识了，吊着甘露醇降颅压。
游先礼走过去撑开他的眼睛，左侧瞳孔4mm散大，他用电笔照了一下，对光反应迟钝，右侧瞳孔2.5mm，反应正常。
小王声音发抖地交代情况：“车祸发生时间是晚上9点46分，在淮海路段，送来的时候意识已经昏迷，做了气道插管，右腿骨折，目前血压160/95，心率52，体温37.2，GCS由14降到10，伴左侧瞳孔散大。”
游先礼在电脑上打开CT迅速滑看，新月形的高密度影分布在左颞，因为血肿侧受压，中线向右偏移，属于硬膜下血肿，血肿厚度大于10mm，需要手术干预的程度。
游先礼转头问小王，“什么时候送来的？”
小王看了下手表，“六分钟前。”
游先礼看了下钟表，还在黄金抢救时间，于是他语速极快地说：“马上安排血肿清除手术！小王联系麻醉科做准备，打电话给输血科备A型红细胞四个单位。”
他看向自己老师，“叶澹，你主刀，快点！”
将一切交代完，游先礼也匆匆去做手术准备，路过隔壁床，听见那个喝醉的肇事司机醒了，喊来护士说头痛腹痛，嗷个不停。
游先礼停下脚步望了他一眼，捏住拳头，突然冲向前揪住他的衣领，背着光看他，眼底黑沉。他单手捏住那人颈侧，不自觉地加重力道，手背青筋明显。
那人呼吸不上来，张嘴喘息，吐出浓烈的酒气：“杀人！医生杀人！”
小王连忙掰开游先礼的手指，小声说：“主任，警察都在呢……”
游先礼蓦地松开那人衣领，转身快步离开。
大脑是坚硬又脆弱的器官，脑神经损伤是唯一不可修复的损伤。
在瞳孔散大的情况下，30分钟内手术，脑干功能部分可逆；超过1小时手术，即使手术，也极有可能成为植物状态；超过2小时手术，基本判断脑死亡。
所以开颅手术每快一分钟，就越有可能改善预后。
游霜被推进手术室时，左侧瞳孔已经扩散至4.5mm，离最佳抢救时机越来越遥远。
所有人在口罩下的表情都不好看──
这是院长唯一的独子，仁星唯一的星星，突然地陨落，就像气数尽了似的，医院还能走下去吗。
游正其交代一定要看到游霜完好地推出来，脑袋多一个孔都不行。张芃交代一定要游霜醒来，哪哪都不能瘫。
而游先礼──游先礼站在一助的位置，看叶澹用铣刀打开游霜的骨窗，硬膜中的动脉在出血，满眼的深红，需要及时止血。
但他握着双极电凝的手在抖。
你不是医生吗，手竟然抖成这样。游先礼反问自己。
他做过近300台硬膜下血肿清除术，主刀过至少70台，清楚每一步流程，每一刀的走向，他几乎没有出过错，除非患者送来的时候已经错过最佳抢救时机，很少病人在手术中死亡。
但是此刻，手抖，抖得连叶澹和二助的周澜都发现了端倪，抬眼担忧地看着他。
“你还行吗？”叶澹问。
没时间调整，游先礼低声说：“周澜，你做一助。”
他和周澜调换了位置，看向监控板，准确汇报当前游霜的生命体征：“BP130/85，HR65，ETCO? 32，Temp 36.5，SpO? 100%。”
说完，游先礼递送下一步要用的器械给叶澹，他看着他们手下那颗光秃秃的脑袋，很低声地说：“拜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