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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八仙过海·其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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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剑大会如火如荼的进行到后半段,李乐天一路高歌猛进闯入四强,呼声也越来越高。
他使的是一种赵政从未见过的剑法,无法究其门派。偶尔赵政会觉得,李乐天不像在使剑。
李乐天分明带了两柄剑,但一直到目前为止,他背后的那把剑一直未曾出鞘过。赵政一眼看出来了他并非是能双手持剑的剑客,也许那柄剑只是起到一种威慑,或是只是为了有备无患。
沉思中,贺子安撩开了营帐大门的帘幕走了进来。他也进入了四强,明日的战斗将会决定他的未来,关乎是否能够进入最后阶段盟主之位的争夺。
营帐中,除了他和赵政以外,还坐着另外三个人。陈家陈长贵、还有白家、仇家两个当家的老人。
侍者上了水果,斟好了酒,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赵政看向离自己更近的贺子安与陈长贵。“这次大会,辛苦了大家。”赵政举起酒杯:“赵某祝二位旗开得胜。”
两个老人看向贺子安的眼神中略带愤懑。如果不是仇家大公子在望星楼落了难,如果不是白家的大公子在龙亭失去踪影,无论如何也轮不到贺家来与他们平起平坐。
五人饮尽碗中烈酒。
“请丞相放心,”陈长贵逢迎说:“只要贺公子明日入了围,我自会吩咐李乐天让出盟主之位。”
赵政不置可否,大笑夸赞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陈公子识人善用,是我朝之幸。”
“丞相谬赞了,”陈长贵赶紧回应道:“这李乐天本是城中的小铁匠,上不得台面。舍弟找他来,也只是为了替丞相分忧,上一道保险。”
“他现在呼声可是很高。”赵政又转向贺子安,“贺少侠,你听见了。陈公子可说了要给你让位。光耀门楣指日可待,你明日可万万不能懈怠了。”
贺子安立刻站了起来,抱拳道:“请丞相放心,杜太白与李乐天的比试我也看了不少,小人有信心赢过他们。”
“你看你,陈公子都说了要让你。”赵政笑着看向他,又转向陈长贵:“江湖中人就是这样,谁也不服谁。陈公子别往心里去。”
“是小的失言了,既是丞相选定的人,那自然是有过人之处。”陈长贵面带歉意,他举起刚满上的酒碗向贺子安道:
“在下给贺少侠赔个不是,也预祝少侠夺魁。这一碗我就尽饮了。”
说完陈长贵仰起头,烈酒咕噜咕噜地从脖子里流淌到身体之中。
*
象玉蹲在山道边。毛茸茸的松鼠灵巧地扭动着身躯,正顺着一旁松树的主干向上攀爬。
松树根系在石缝之中,向着山体外部生长。树冠整个挑在逾五千尺的高空中。视线越过树冠,继续向前延展:那里是两面刀削般的崖壁。
崖壁的山石间还挂着白雪,是凝结的雨水。崖壁的底部是一条弯弯曲曲的溪流,溪流不断向前延伸,一直到万里之外的文曲城。
即使在这里,目光穿过宽阔的崖壁间隙,也能看见那座自己几度拜访的都市。裴姜熙紧了紧背篓的肩带,晃晃悠悠地走向那株凌空的松树。
背篓里发出玎玲锒铛的声响。
“好久不见了。”
象玉望过去,仿佛又看见了那个万道剑戟背负在身的身影。恍然间又回到了斜月山。
无论看见她多少次,脑海里都还是出现那个回忆。
“第三次遇见你了。”象玉镇静地说。
裴姜熙歪着头笑着问:“是第三次吗?”
象玉有些失望,他撇撇嘴:“斜月山的事姑娘就忘了。”
“当然没有,”裴姜熙利落地说:“你是那个哭鼻子的小和尚。”
裴姜熙伸手去抓象玉的头发,他下意识想要躲闪,但最终还是站在原地。
“别以为长了头发我就不认得你了。”裴姜熙笑着说:“你比其他乞丐好,不会邋里邋遢的。”
“我该把斗笠还给你。”
“好呀。”裴姜熙把背篓放下,里面是半个背篓的佩剑。她捏了捏肩膀,扭了扭脖颈。
项颈上青筋隐隐绰绰,透亮的汗珠顺着似有若无的青色纹路流下。
“什么时候邀我去你的地方坐坐?”裴姜熙调皮地问。
象玉舔了一下嘴唇,才要开口。裴姜熙拉着他的手臂,看着远处说:“快,介绍我给你们帮主认识下。”
象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杜太白正从山顶往下走,向着山腰营帐的方向,他的眼睛看着象玉与裴姜熙。
“帮主。”象玉不卑不亢地喊道。
“杜帮主好,”反倒是裴姜熙激动得紧,“我真是鸡皮疙瘩都起了,您和试剑台上看着完全不一样。”
杜太白看着裴姜熙的眼神有些怪异,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他看了看裴姜熙,又转头望向象玉。
“我和这位姑娘有过一面之缘。”
“对,”裴姜熙说:“我们在斜月山就相识了,这次特意来给丐帮的兄弟们送剑。”
说罢,裴姜熙从背篓里随意取出一把,递给杜太白。
杜太白接过了剑,眼角抽动。“是在斜月山吗?”他问象玉。
象玉点了点头,他不明白杜太白想要求证什么。
“你不觉得她像一个人吗?”杜太白问道。
象玉于是也认真端详起裴姜熙。
“姑娘,恕我冒犯。”杜太白面露歉意:“或许你有看过平安院神女的画像?”
“平安院的神女?”
“对,平安院的神女。”
“平安院的神女!”象玉恍然。
*
陈家的营地中此时正热闹得紧。陈长贵给李乐天用篱笆围出来的演武场中,剑影交错。
场地中心的,是大会上过五关斩六将的李乐天,也是本次大会的黑马。
“勋贵名门宁有种乎。”这是陈长吉给他打出来的口号。
试剑进行到这个阶段,李乐天的声望已经达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地步。背负上了更多的期望,长久以来深陷泥泞中的某种东西正蠢蠢欲动。
演武场中与李乐天对练的不只是陈家的剑士。
那个靠在篱笆上,脱去了上衣的,是北方庞家的剑童。庞家的公子已经早早出局了。
那个席地而坐,大口喘着粗气的,是西南韦家的剑童。韦家的公子同样也是早早出局了。
还有那个将将被李乐天击退的,那个围着篱笆慢走脱了上衣擦汗的,那个累得脱力已经躺在地上望天的,那个环抱双臂大声纠正李乐天的动作的。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的主人已经出局,但是他们的希望并没有就此破裂。
他们来自东边,来自南边,来自西边,来自北边。来自每一个地方。
有的豪气干云,有的内敛沉静。操着不一样的口音,流下的汗却是为了通向同一个地点,所持的剑却是指向一处。
不止是他们,场地之中,还有白家、仇家的剑士。
白家、仇家绝不容许再有第四个家族来加入这场牌局之中。
演武场中心的李乐天,挥汗如雨。他的剑式正日益利落。
赢定了。陈长贵背负着双手,意气扬扬地走向弟弟的营帐。
撩开了门帘,营帐中心立着长杆,杆上挂着一幅长长的挂画。随着陈长贵的脚步,挂画的真容也渐渐显露。
陈长吉出神地看着挂画,就是兄长进来也不及反应。
那是夜晚一般的黑色长发。女人颔首,破碎的神情似乎在述说着夜里才能倾吐的悲伤。
“这是平安院的神女。”
“太像了。”
陈长贵捏着弟弟的肩膀。“会赢的。”他说。
弟弟抬头看向兄长,兄长的眼中散发着无尽的坚定与温柔。
陈长吉再次看向画像,画像里女人的双眼好像也在望着他。
“我不能停下。”她说。
“会赢的。”陈长吉回应说。
*
“我要当真是神女便好了。”裴姜熙笑盈盈地说。
“帮中也有兄弟带有画像上山。”象玉自告奋勇地说,“回头我给姑娘取一幅。”
裴姜熙却一把抓过背篓,说:“都是铸剑城的剑,质地可靠。价格也童叟无欺。”
两个男人从回忆中醒过来。
“我就代神女送一次兵器,”裴姜熙挺胸抬头,“祝帮主旗开得胜。”
杜太白看着她逗趣的样子,情绪微微停顿。旋即大笑出声。
在两个男人之间的缝隙中,裴姜熙瞧见了上山的王伯玉。
*
“子安哥你糊涂了!”
苏义山一大早就外出与人切磋了,刚一回来就听见辛叡恩在叹惋。
“怎么了?”苏义山把三把崭新的配将靠着桌子放下,指了指说:“我刚买来的剑,铸剑城的。”
辛叡恩却顾不得这么多,把苏义山拉过去,将上午在赵政营帐中发生的事情跟他复述了一遍。
“丞相是想帮你一把,你就答应就好了。何必逞能呢?”
“我觉得我能胜过李乐天。”贺子安笃定又委屈地说。
“我不是认为你胜不过他。”辛叡恩赶紧安抚说,“但是风险再小,那毕竟也是风险。有人愿意出面,为什么要拒绝呢?”
“那李乐天确有过人之处。”苏义山也点头说,“他是一定能进入最终角逐的,那个心明剑宗的门人不是他的对手。”
“义山哥,连你也……”坐在长凳上的贺子安有些沮丧地垂下头。
“是我不对。”辛叡恩蹲到他的身边,抓着他的手说:“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不该说这许多。”
“我能赢吗?”贺子安犹疑了,他抬起眼睛来看向辛叡恩。
辛叡恩心一下化了。“能赢的,还有紫电不是吗?我一直都相信你的。”
贺子安和苏义山一同看向了放在帐子另一端的剑匣。
“你身后有义山哥,有我,有整个贺家。”辛叡恩双手紧握着他的右手,坚定地说:“能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