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黎光昭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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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节开幕当天，阳光格外灿烂。
闻昭昭站在自己的作品前，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她的《破茧》被安排在中央展区最显眼的位置——修复后的裂痕反而成了作品的一部分，在专业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残缺的美感。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观众，有人指指点点，有人拍照，还有人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紧张？"黎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闻昭昭转过身，呼吸一滞——黎川穿着学生会的正装，白衬衫配深蓝色西装外套，头发整齐地扎成马尾，整个人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但最耀眼的是她的笑容，不再是那种礼貌克制的微笑，而是真实的、温暖的笑意。
"有点。"闻昭昭老实承认，"从来没这么多人看过我的画。"
黎川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他们会喜欢的。"
闻昭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黑色T恤配破洞牛仔裤，与黎川的正式形成鲜明对比。"我是不是该穿得...像样点？"
"你这样很好。"黎川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很'闻昭昭'。"
这句话像一股暖流涌入闻昭昭的胸腔。她抬头，正想说些什么，一阵骚动打断了她。
"校长来了！"有人小声提醒。
人群自动分开，校长带着几位评审老师走向中央展区。闻昭昭的心跳骤然加速，手心沁出汗水。黎川悄悄站到她身后，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这就是那幅用回收材料创作的作品？"校长推了推眼镜，凑近观察《破茧》的细节，"很有冲击力。"
一位评审老师点头："技法虽然生涩，但情感表达非常强烈。这个铁丝网的质感处理得很好。"
闻昭昭屏住呼吸，感觉黎川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腕，无声地传递着支持。
"创作者是哪位？"校长环顾四周。
黎川轻轻推了闻昭昭一下。闻昭昭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是我，闻昭昭。"
校长和蔼地微笑："能讲讲创作灵感吗？"
所有目光都集中到闻昭昭身上。她的喉咙发紧，下意识地寻找黎川的身影。黎川站在人群边缘，对她点点头，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像两盏小小的灯。
"这是...关于束缚与自由。"闻昭昭的声音起初有些颤抖，但渐渐变得坚定，"关于我们给自己设下的牢笼，以及...打破它的勇气。"
她看到黎川的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烁着骄傲的光芒。这一刻，闻昭昭突然明白了，真正的自由不是无所顾忌地叛逆，而是有勇气展现真实的自己——包括那些脆弱与不安。
评审团离开后，人流逐渐分散到各个展区。闻昭昭长出一口气，差点瘫坐在地上。
"你太棒了！"黎川小跑过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校长说要把你的作品推荐到市里参赛！"
闻昭昭摇摇头："没有你帮忙修复，这幅画早就进垃圾桶了。"
"不，"黎川认真地看着她，"是你的才华打动了他们。我只是...帮忙把画布粘起来而已。"
闻昭昭想说些什么，但突然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
"闻昭昭！"
周婷站在几步之外，脸上带着奇怪的表情。自从上次闹剧后，她已经好几周没和闻昭昭说过话了。
"干嘛？"闻昭昭本能地戒备起来。
出乎意料的是，周婷递过来一个信封："给你的。市艺术学院的预录取通知，老师让我转交。"
闻昭昭愣在原地，没有伸手。黎川替她接过信封："谢谢。"
周婷犹豫了一下，低声说："画...挺好的。"然后迅速转身离开。
闻昭昭盯着那个信封，仿佛它会咬人一样："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黎川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期待。
信封里是一份邀请函——市艺术学院预录取闻昭昭，并提供全额奖学金，条件是她的作品在市级比赛中获得名次。
"这..."闻昭昭的手微微发抖，"怎么可能？我没申请啊。"
黎川的耳根突然变红："我...可能帮你提交了一些作品和资料。"
闻昭昭猛地抬头："你什么？"
"上次去教务处找你的地址时，看到了艺术学院的招生简章。"黎川语速飞快，"就想着...反正试试也没损失。"
闻昭昭说不出话来。她盯着黎川泛红的脸颊和躲闪的眼神，突然明白了这个举动背后的意义——黎川不仅相信她的才华，还为她规划了一个她从未敢想的未来。
"你..."闻昭昭的声音哽咽了，"为什么要这么做？"
黎川终于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因为我相信你。就像...你相信我一样。"
她们对视着，无需言语就理解了彼此的心意。阳光透过展馆的玻璃顶洒下来，为这一刻镀上金色的光芒。
艺术节闭幕式在学校礼堂举行。黎川作为总负责人需要上台致辞，闻昭昭则坐在前排，身边是为获奖者预留的空座——她的《破茧》毫无悬念地获得了一等奖，并将代表学校参加市级比赛。
舞台上，黎川站在话筒前，灯光在她身上投下柔和的光晕。她穿着与开幕式相同的正装，但领口别了一枚小小的银色蝴蝶胸针——那是闻昭昭用易拉罐拉环做的，粗糙但别致。
"作为本届艺术节的负责人..."黎川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整个礼堂，"我要感谢所有参与者的付出与支持。"
闻昭昭看着台上光彩夺目的黎川，胸口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感。这个曾经完美得不真实的女孩，如今站在聚光灯下，眼中有了温度，声音有了起伏，整个人鲜活而生动。
"特别要感谢..."黎川突然偏离了讲稿，目光直接落在闻昭昭身上，"闻昭昭同学。她的才华与热情，是本届艺术节最大的惊喜。"
全场响起掌声和善意的起哄声。闻昭昭感觉脸颊发烫，但目光无法从黎川身上移开。
"很多人以为，帮扶计划是我在帮助闻昭昭。"黎川继续道，声音微微颤抖，"但事实上，我从她身上学到的更多——关于真实，关于勇气，关于...做自己的自由。"
闻昭昭的眼眶湿润了。她看到台上的黎川也红了眼眶，但笑容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所以，"黎川深吸一口气，"让我们为所有勇敢'破茧'的人鼓掌。愿每个人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光。"
掌声雷动。闻昭昭站起身，用力鼓掌，直到掌心发痛。黎川在台上对她微笑，那个笑容仿佛在说：看，我们做到了。
毕业季来得比想象中快。
樱花盛开的时候，黎川收到了北大的录取通知书——但不是母亲期望的金融系，而是艺术学院的艺术管理专业。当她把通知书放在餐桌上时，家里的气氛凝固了。
"这是什么？"方教授的声音冷得像冰。
黎川站得笔直，双手在身侧微微发抖，但眼神坚定："我的未来，妈妈。"
"你的未来应该是金融、法律或者医学！"方教授猛地拍桌而起，"艺术管理？这是什么不务正业的专业？"
"我喜欢这个领域。"黎川轻声说，"而且我擅长它。艺术节的策划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那个艺术节！"方教授的声音尖锐起来，"我就知道是那个闻昭昭把你带坏了！"
黎川摇摇头："不，妈妈。闻昭昭只是帮我看到了真正的自己。"她停顿了一下，"我不想再活在别人的期望里了。我想...为自己做一次选择。"
方教授的脸色变得苍白："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你付出了多少？你爸爸托了多少关系..."
"我知道。"黎川打断她，声音轻柔但坚定，"正因如此，我才更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我要用你们给我的资源和教育，去做真正有意义的事。"餐桌上的气氛剑拔弩张。黎川的父亲——通常在这种家庭争论中保持沉默——突然开口："黎川，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黎川转向父亲，点点头："比任何事都想得清楚。"
父亲沉思片刻，竟微微笑了："那就去吧。不过，"他看向妻子，"你得保证成绩保持在年级前十。"
方教授难以置信地看着丈夫："你疯了？"
"孩子长大了，该有自己的选择。"父亲平静地说，"况且，艺术管理也没什么不好。我认识几个画廊老板，生意做得很大。"
黎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原以为要打一场持久战，没想到父亲竟然站在了她这边。方教授看着丈夫和女儿，最终长叹一口气，转身离开了餐厅。
那天晚上，黎川趴在床上给闻昭昭发信息：【我爸同意了！我妈还在生气，但至少没反对！】
闻昭昭的回复很快跳出来：【我就知道你能行！不过你妈会不会半夜来暗杀我？】
黎川笑着打字：【有可能。你最好小心点。】
【值得。】闻昭昭回道，然后又发了一条，【对了，有个问题。】
【什么？】
【艺术学院的宿舍费好贵，奖学金只包学费。我可能得打三份工...】
黎川盯着屏幕，眉头紧锁。她知道闻昭昭的经济状况——继父还在拘留所，母亲勉强戒了酒，在一家超市做收银员。虽然法律诉讼争取到了一些赔偿，但远远不够。
她快速回复：【我有个主意。我爸认识几个画廊老板，他们经常需要兼职策展助理。工资不错，还能积累经验。】
闻昭昭的回复迟迟没来。黎川几乎能想象她咬着嘴唇犹豫的样子。最终，消息来了：【谢谢。但我不想靠你的关系...】
黎川微笑着打字：【不是我的关系，是你的才华。他们看了艺术节的照片，对你的作品很感兴趣。这完全是凭实力。】
这次回复来得很快：【真的？】
【千真万确。】黎川发了个笑脸，【所以，北大艺术管理系学生和市艺术学院天才少女的组合，听起来怎么样？】
闻昭昭回了个夸张的爱心表情：【像童话故事。】
毕业典礼上，闻昭昭穿着借来的正装，浑身不自在。她的《破茧》获得了市级比赛二等奖，不仅确保了奖学金，还吸引了几家画廊的关注。黎川则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需要上台领奖。
"下面请优秀毕业生代表，黎川同学上台。"校长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操场。
黎川站起身，却没有立即上台。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闻昭昭面前，伸出手："一起？"
闻昭昭瞪大眼睛："什么？"
"我们一起完成的艺术节，记得吗？"黎川的声音很轻，但足够周围的人听见，"这个荣誉也有你的一半。"
全场寂静。闻昭昭能看到周围同学惊讶的表情，能看到教师席上老师们交换的眼神，甚至能看到远处黎川母亲僵硬的背影。但在黎川眼中，她只看到了坚定和期待。
闻昭昭深吸一口气，握住黎川的手。她们的掌心相贴，温暖而踏实。在全校师生的注视下，她们一起走上领奖台，肩并肩站在聚光灯下。
校长似乎也被这一幕触动，他微笑着将奖状递给黎川，又额外拿出一张："鉴于闻昭昭同学在艺术节的特殊贡献，学校决定授予她特别进步奖。"
掌声雷动。闻昭昭接过奖状，感觉眼眶发热。她转头看向黎川，发现对方也在看她，琥珀色的眼睛里盛满了骄傲和温柔。
那一刻，闻昭昭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自由——不是无所顾忌地叛逆，而是有勇气握住那只伸向你的手，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毕业照环节，闻昭昭拉着黎川溜到了校园角落的那棵樱花树下。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像一场粉色的雪。
"别动。"闻昭昭举起手机，"拍张照。"
黎川乖乖站好，阳光透过花瓣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闻昭昭看着屏幕中的画面——黎川站在樱花雨中，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眼睛微微眯起，整个人沐浴在金色的阳光里。这可能是她见过最美的画面。
"好了吗？"黎川问。
闻昭昭按下快门："完美。"她顿了顿，"发给你妈妈？"
黎川摇摇头："不，给我自己。"她接过手机，轻轻拥抱了闻昭昭一下，"纪念我们毕业。"
闻昭昭的心跳漏了一拍。黎川的拥抱很轻，很快就松开了，但那个瞬间的温度却久久停留在她的皮肤上。
"一年后，"闻昭昭突然说，"等我们都适应了大学生活，再拍一张对比照？"
黎川微笑着点头："好啊。就约在..."
"市艺术中心。"闻昭昭接口，"他们每年这时候都有青年艺术家展览。"
"一言为定。"黎川伸出小指。
闻昭昭勾住她的小指，轻轻晃了晃："一言为定。"
尾声：
一年后，市艺术中心人头攒动。
黎川穿过拥挤的展厅，目光扫过墙上的每一幅作品。她剪短了头发，穿着简洁的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装裤，胸前别着北大艺术管理系的校徽。经过一年的专业学习，她已经能娴熟地分析每件作品的市场价值和艺术风格，但今天，她只为一个人而来。
转过一个拐角，她终于看到了那幅熟悉的画风——粗犷中带着细腻，狂放中藏着温柔。画前围了不少人，但黎川一眼就认出了站在作品旁边的闻昭昭。
她变了不少。头发染成了深紫色，剪成了利落的短发，耳朵上多了几个耳钉。但那个笑容没变——明亮，真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闻昭昭正在向参观者讲解作品，抬头时突然看到了人群中的黎川。她的讲解戛然而止，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黎川微笑着举起手，做了个小小的打招呼手势。闻昭昭迅速结束对话，穿过人群向她走来。
"你来了。"闻昭昭的声音比记忆中低沉了一些，但语调依然熟悉。
黎川点点头："我答应过的。"
她们相视而笑，无需更多言语。一年的分离仿佛只是一瞬间，那些深夜的电话，那些长长的邮件，那些互相鼓励的短信，都化作了此刻重逢的温暖。
"喜欢吗？"闻昭昭指了指身后的画。
黎川这才仔细看向那幅作品——画中是两个少女的侧影，一个端庄优雅，一个桀骜不驯，她们的手在画布中央相触，周围是破碎的铁丝网和飞舞的蝴蝶。标题很简单：《光》。
"这是..."
"我们。"闻昭昭轻声说，"我的参展作品。"
黎川的眼眶湿润了。她伸手轻轻触碰画布，仿佛能感受到那个夏天的温度，那场雨中的拥抱，那次毕业典礼上的牵手。
"所以，"闻昭昭歪着头看她，"北大艺术管理系的高材生，对我的作品有什么专业评价？"
黎川假装思考了一下："市场潜力巨大，建议长期收藏。"然后她笑起来，"说真的，太棒了。你进步好多。"
"多亏了某人的严格指导。"闻昭昭眨眨眼，"对了，你的学习怎么样？妈妈接受你的选择了吗？"
黎川点点头："慢慢接受了。尤其是当我告诉她，我暑假在S画廊实习，帮他们策划的展览卖了七位数之后。"
闻昭昭吹了个口哨："厉害啊，会长大人。"
"别这么叫我。"黎川做了个鬼脸，然后压低声音，"说真的，我好想你。"
闻昭昭的笑容柔软下来："我也是。"
她们自然而然地拥抱在一起。闻昭昭的下巴搁在黎川肩上，手指轻轻抚过她新剪的短发："短发很适合你。"
黎川闭上眼睛，呼吸着闻昭昭身上熟悉的颜料和阳光的味道："你的新作品真的很棒。"
"因为有最好的灵感。"闻昭昭轻声说。
周围的人群、嘈杂、时间，一切都远去了。在这个充满艺术品的空间里，在这个阳光正好的下午，她们找到了彼此，也找到了自己——就像画中那两个少女，最终冲破了所有束缚，拥抱了属于自己的光。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黎光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