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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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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喜欢?什么意思?柏宙在说什么?
看到一高一矮的身影从眼前闪过,严惊羽吓得一躲,好巧不巧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疼得皱皱巴巴,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
“再瞪眼珠子就要掉出来了。”大麟子提醒道。
“少管我。”
“谁管你啊,我担心的是小少爷都快被你欺负死了。”
“我欺负他?”严惊羽张大嘴瞪大眼,十分吃惊,“你是不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啊!明明是他欺负我!”
“他怎么欺负你了,比如呢?”
比如小时候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后面,比如冒着生命危险跳河救自己,比如明明害怕上台还要陪自己演《锁麟囊》,这不是喜欢是什么?现在又说不喜欢是几个意思?不喜欢就不喜欢呗!还专门说出来让人感觉是他严惊羽上赶着倒贴他一样!
从小到大他都对柏宙的偏袒深信不疑,甚至产生了某种可笑的优越感让他对此不屑一顾。然而直到刚才他才意识到柏宙的温柔并不特殊。
更关键的是,自己居然被这个臭木头牵着鼻子走。
严惊羽越想越气,郁闷地抄起手边的橘子,大切八块又狼吞虎咽起来。
从洗浴中心出来后已是深夜。
大麟子带他们去林原巷的新房子里参观一下,雪水自上而下滚落形成一道薄薄的水帘,一群人有说有笑地在前面开路,只有严惊羽一反常态落在队尾后面磨蹭。
同样插不进话题的还有柏宙,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走得如蜗牛爬,明明在林原巷长了二十七年,本应该对这里的一草一木烂熟于心,现在却觉得这一切无比新鲜。
再往前就能看见并梅戏园门口的红灯笼了,但是突然一个急刹车,让他猝不及防撞进了一个硬邦邦的怀抱。
“我要跟你说件事。”
严惊羽挡着他不让走,气势汹汹好似要打劫一样。
柏宙问:“我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了?”
“再道歉小心我揍你!”
严惊羽晃晃拳头,又转念想起刚才大麟子说他欺负人的话,这才后退一步。
“从今天开始没有我的允许不许靠近我,保持十米以上的距离,听见没?”
柏宙露出疑惑的表情,显然是没有听懂。但是就算如此,他还是识相地挪了几步,眼巴巴地看着严惊羽等待下一个指令。
严惊羽再次被他的耿直气到紧皱眉头,“不是,你就不问为什么吗?”
“没关系,以前他也是这么对我说的。”
“谁?”
“小花子。”
“……”
靠。严惊羽暗骂一句,幼时记忆中的烦躁和此时此刻的憋屈搅和成了一锅难以下咽的汤,恨不得趁热就泼到这个人的脸上。
两人一前一后跟着进了屋子。这是一栋二层小楼,风格仿明清,青灰色的瓦顶、朱红色的门柱、青蓝色的斗拱,门庭极高,两边各有一个石狮子,显得十分威严,不像是听相声的剧场,倒像是一间不伦不类的博物馆。
门楹上有大大的两个金字招牌:“乐来来乐”,在月光之下泛着微弱光芒。
“乐来堂口……”
柏宙立于门柱一侧,与它对视,不知为何感觉心情十分迷茫,然后感觉左肩膀一沉。
“是不是落差感巨大,跌份儿了。”大麟子拍拍他后背,“不过等咱们以后赚了钱就把这里收拾一下改成售票处,或者是种点什么也行,你觉得呢?”
柏宙有些迟疑,正好听见隔壁在放《恭喜发财》,结果脑子一抽就脱口而出了这四个字。
大麟子被逗得哈哈大笑,“说的也没错,有钱想干嘛都行。”
接着他们在厢房前停下。虽然只有一间教室那么大,却是这群人迈向剧场演员的第一步。
大麟子说:“其实我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有志同道合的兄弟,还有自己的堂口,说不定哪天我也能像万家灯火的万山一样名留相声史。”
柏宙默默听着,心思却飘到了正在和同伴雀跃讨论第一场表演的严惊羽那里。其实他也一样,从未想过梦想的模样,如今才有了一丝的实感。
“我可以……试试。”
大麟子喜出望外,同时又有些担忧。毕竟林原巷是他柏家的地盘,被柏仲言知道自己的宝贝孙子去当相声的掌穴,不得气得背过去。
突然,光影晃动,一个雪球“咚”的一下砸在他们面前。
“苗阳!”
“哎呀老舅对不起,我没看见你在!”
严惊羽也跟着跑进来,一看见柏宙就立刻收起了晾在外面的牙。
苗阳笑嘻嘻,“老舅,要不今晚我们就睡这里吧,正好给老房子冲一冲人气,来年争取第一个开业!”
大麟子没有异议,但是怎么分配房间就成了问题。
西厢房做相声剧场,东厢房做办公室和杂物间,正房二楼才是起居室,也是临时宿舍。两百平米的通铺被分割成五个小隔间,他们一共十个人,加上临时加入的柏宙,十一个。
“我可以跟严哥睡!”
“你想得美!”
说完大麟子就给严惊羽递了个眼神,意思是自己领进来的人自己负责。
休整半小时,刚要睡下的严惊羽突然被敲门声吵醒。
“严哥我能进来待会儿嘛?”
苗阳抱着一床厚棉被,伸头进来。
不知为何,严惊羽竟松了口气。
“不行。”
“就一会儿。”
“……五分钟。”
“好嘞!”
苗阳熟练地把被子枕头什么的全都铺在地上,毫不在乎这里还有自己这个大活人。
“我不想和我老舅睡一个房间,他打鼾吵死了。今晚我能不能睡你这里?”
“不行,你老舅会杀了我的。”
“就一个晚上。”
“苗阳,”严惊羽翻身下床,“我劝过你老舅了,但是学相声这件事要再商量。”
“商量的结果就是不给我学呗。”
“这件事很复杂,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你们总说长大、长大,可是几岁才算是‘长大’?”
苗阳的脑子转得很快,三两句话就把严惊羽心里想说的、不想说的全都收割干净。
“而且我今晚真的只想好好睡一觉,没别的意思。”他卷起自己的被子,完全不嫌地板膈应,一条长长的背影显得十分可怜,“晚安,严哥。”
“晚安个屁啊,起来!”
严惊羽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他。
“其实你根本不是真心想学相声的对吧,你只是因为喜欢我,想离我近一点。”
“我没有!”
“那你解释解释这些照片是怎么回事?”
严惊羽直接掀了他的书包,那些照片再次洋洋洒洒地飘落一地,每一张上面都有他的脸。
苗阳羞红了脸。
“听话,回你老舅那里。”
“我不要!”
苗阳赌气趴在地上,无论严惊羽怎么拉怎么拖都不肯起来。
“你不喜欢我就算了,那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
这话听得严惊羽一愣,“他?谁?”
“柏宙啊!”苗阳猛地推了他一下,“他不是姓柏吗?你不是最讨厌并梅戏园的人了吗?那你为什么还要带他来?他都可以跟着你为什么我不行!”
“他跟你不一样……”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他没人要!你也没人要吗?”
说完严惊羽才觉得言重,慢慢松开了苗阳。
这时他突然瞥见了站在门口的柏宙,头发潮潮的,像一只刚从雪地里滚过的落汤小狗。也不知道这人听到了几句,一些莫名其妙的冲动突然哽住,变成流动在眼底的暗流。
确实是没人要啊,又没说错,干嘛心虚。严惊羽默默想道。
“我可以睡这里吗?”
“不可以!”
严惊羽和苗阳异口同声道。
“苗阳你给我出来!”大麟子冲过来一手拎起亲外甥的衣领,一手拉着柏宙,“小少爷没房间睡了,先跟你凑活一晚上。”
“我没答应!”
“这是通知,不同意就滚出去!”
“大麟子!……”
还没等严惊羽说完,一股后劲十足的冷风吹得他整个表情僵住,不知道是哭是笑。
此时屋里鸦雀无声,柏宙愣愣地站在床尾,虽然只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但犹如银河。
“我要睡了!”
严惊羽掀开被子往里面一钻,强行把唯一的床铺占为己有。但是耳边总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像是有人拿鸡毛掸子在他耳边逗弄。
一睁眼,柏宙那双幽深不见底的眼睛正好在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