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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潮声尽头有星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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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校的列车一路北上,穿过雨后的群山与平原,车窗外水田一片接一片地退去,天光时而明朗,时而黯淡。吴谨和坐在靠窗的位置,脑袋倚着玻璃,耳机里放着一首温吞的轻摇滚。他的右手食指轻轻搭在韩骁然的手背上,指腹一下一下地蹭着,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告别什么。
他们要回学校了,各回各的寝室,各过各的日常。
韩骁然没睡着,一路上总是盯着窗外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嘴角不动,脸上没表情,像是神游太虚。吴谨和想知道他在沉默里藏着什么,但也知道,有些事不是你问就能说的。
到达那天的天气刚刚好,长春初秋的风已经凉下来,和厦门那几天的热辣完全不同。韩骁然站在站台上,看着列车缓缓驶入校园所在的城市,手心还残留着从吴谨和家里带出来的温度。
他们在长春站下车,天已经黑了,站外霓虹灯打在湿漉漉的地面上,人来人往中却有一瞬的寂静。
“冷不冷?”吴谨和抬头看他,顺手给他把拉链拉了拉。
韩骁然摇摇头,眼神落在远处人群里提着行李、低头赶路的大学生身上,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平静。
他们拖着行李回到寝室的时候,杰仔正在对着镜子贴双眼皮贴,小梁梁趴在桌前写字,任哥一边吃辣条一边吐槽新换的舍友磨牙声音像开拖拉机。
“呦,大明星回来了。”任哥先发现了他们,朝两人挥挥手,“吴谨和,你家那个大太阳跟你一块儿回来了啊。”
“哪儿大太阳了,明明是黑炭。”杰仔抬起头,哈哈一笑,“看你朋友圈,韩骁然晒得跟烧烤似的。”
“滚。”吴谨和拎着箱子进门,却没反驳,只是低头笑了一下。
长假结束,一切归于正轨。每天上课、下课、拍照、翻译、午后在图书馆装样子地对坐……日子像是泡在温水里的毛巾,软塌塌地贴在心头,又舒适得令人想赖在其中不动。
但也不是没有波澜。
那天是摄影学院开小型影展,韩骁然在布展间隙刷着手机。
一个来电弹窗在屏幕顶端弹出,是熟悉的名字。
贺川。
他曾经的恋人,那个把他带进感情世界的人,也是他曾经相信的人。
韩骁然思索了一会,还是按了接听。
对方很快发声。
“在忙吗?”
“有事吗?”
“我没恶意。”贺川语气中带着些复杂的歉意,“我就是……想和你说声对不起。”
韩骁然不语。
“我现在知道了......”电话那头的贺川开口,低头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其实。是我。我之前……检查是阴性,但后来才知道,那时是窗口期。”
风忽然有点大,吹得韩骁然耳朵发麻。
“你说什么?”
“我是说,是我传染给你的。我那会儿以为自己没事,也没告诉你我之前和谁上过床……我太自私了。你……你根本没做错什么。”
韩骁然那一刻没有震惊,只有很长时间的沉默。他记得自己在得知检查结果的那天,哭得发不出声音。那时候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吴谨和的事情,唯一的可能就是贺川,可那时的检测结果......
而现在,韩骁然心里的自责忽然像一根被悄然抽走的棍子,他整个人一歪,却不知道该倒向哪里。
贺川准备挂断前,再次道歉。
“对不起,你现在的……对象挺好的。祝你们能一直走下去。”
那天晚上,他没回寝室。他去找了吴谨和。
两人坐在校园里最高的教学楼天台上,夜色深重,月亮被云遮住了,远处图书馆的灯光还亮着。
韩骁然很轻地说了那件事。他没有哭。
风吹过操场边的梧桐树,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说些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吴谨和不语却攥紧了他的手。
“你知道我最怕的是什么吗?”韩骁然说,“不是感染本身,也不是你可能会害怕我,而是……我怕你以为是我背叛了你。现在知道真相了,我却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该生气。”
“那你就都别选。”吴谨和看着他,语气很稳,“你可以伤心,你可以无措,但你不能一个人扛着这些事。咱俩的关系,不是让你一个人受这种苦用的。”
韩骁然的眼圈泛红,过了很久,他像孩子一样低头,靠在吴谨和肩膀上,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吴谨和没有回应,只是低头亲了亲他的发顶。
楼顶风大,天也凉了。但那一刻,吴谨和觉得自己怀里的人,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终于被人看见。
校园里的灯一盏接一盏熄了。
回到各自寝室后,那晚他们谁也没睡好。吴谨和靠在床头,一直在回想韩骁然埋在他肩膀里的那一下。他以前见过韩骁然哭,但那种哭不是脆弱,是撕裂。而今晚,他感觉到的,是某种多年后才愿意说出口的羞耻与隐忍,是比哭更轻也更重的东西。
第二天清晨,吴谨和坐在教学楼四楼的阳台边,早读课下课后,他没有马上回教室。校园里早晨的风有点凉,他手里端着刚买的豆浆杯,手机震了一下。
是韩骁然发来的语音。
“昨天谢谢你。”
“我真的不是故意隐瞒的。”
“那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说,也很害怕你会不要我。”
“但你抱我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像是重新活了一次。”
吴谨和听完,没有回语音,只是打了一行字:
【韩骁然,你记住,我是吴谨和,不是别人。】
他犹豫了一下,又发了一条:
【我爱你,不是因为你没缺点,而是因为我不怕一起扛。】
十分钟后,韩骁然回了一个“嗯”,后面跟着一张他们在海边笑得很傻的自拍。吴谨和点开那张照片,照片上的自己被阳光晒得眼睛都睁不开,韩骁然半边脸被他压着,两个人都快挤出画面了。
他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好久,才慢慢笑起来。
日子继续。课表上课的节奏被一点点填满,秋天转成初冬,校园里的梧桐叶落了一地。
有一天韩骁然忽然说:“要不,暑假我们再出国一次吧?”
“去哪?”吴谨和问。
“菲律宾。长滩岛。”
“你不怕晒成黑炭?”
“有你搽防晒。”
吴谨和笑着点头:“行,那就再疯一场。”
日子在阳光底下走得不紧不慢,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他们保留了余地。而在这个属于青春和成长的章节里,他们学会了如何去相信,去原谅,去爱人,也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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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三的课越来越杂,英语专业的课程也越来越偏实用——商务函电、翻译实践、同声传译基础……吴谨和的时间被切割得七零八落。韩骁然那边更忙,除了课程,还有工作室接的设计与拍摄项目。
他们见面的时间少了,但每次相见都像是对日常的缓冲和奖励。
有时候中午只有一个小时的空隙,韩骁然会站在外院门口等吴谨和,一起去吃食堂三楼那家煲仔饭。吃完,他就背上相机离开,一边走还一边念叨:“再不交作品,我导师要骂我狗血喷头了。”
吴谨和听着就笑,笑着笑着又有点心酸。
——他们都长大了。不是以前那个能一窝在寝室里打游戏、混时间的年纪了。
初冬的某个晚上,学校举办了一场“世界艾滋病日”专题讲座,外院组织了不少人去听,吴谨和也在其中。他听着讲座里提到“窗口期的检测盲区”时,脑中忽然闪过韩骁然那条语音的语气。他忽然理解了,对方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孤独、恐惧与沉默。
讲座结束,韩骁然在校门口等他,两人去东门那家小咖啡店坐了一会儿。
外头下起了雪,是初雪,干干净净的,像棉花一样贴在玻璃上。
“我小时候第一次看雪,是在延吉。”韩骁然轻声说,“我妈带我在公园堆雪人,结果她堆的像个大土堆,我哭了一路。”
吴谨和笑:“你那么挑剔?”
韩骁然摇头,盯着雪花,“不是,是因为她答应我堆个雪兔子的。”
“我还以为你小时候就酷得不行。”
“也不是。”他侧过头看他,“我小时候其实很怕黑,很黏人。也怕被扔下。”
吴谨和低头搅着杯子里的拿铁,半晌才轻声说:“你现在也会怕吗?”
韩骁然没有立刻回答。良久,他说:“会啊。但我现在知道,就算有一天我真的病了、老了,没人要了,你还是会在。”
他握住吴谨和的手,掌心一片热。
“所以我不怕了。”
他们还年轻,但也开始慢慢明白“在一起”不只是牵手接吻那么简单,也包括了坦白过去,拥抱软弱,一起走完无数个日常与非日常。
大三那年的雪,落了又化,化了又落。吴谨和觉得,这世界再大,他和韩骁然之间,也不过是一步的距离。
只要走得慢一点,就永远不会走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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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的冬天终于凛冽下来,气温一下子就跌到了零下十几度,校园里随处可见呼出的白气和走路打颤的学生。
期末周将近,外院的图书馆座位常常一大早就被占满,吴谨和也早早进入了复习状态。每天六点多起床,吃完早饭就钻进图书馆,耳朵里塞着降噪耳机,眼前摊开的是各种语言学、翻译理论笔记和复习资料。
就在这个时候,吴妈妈打来电话,说她和几个亲戚商量了一下,决定趁这个冬天来东北旅游一趟。
“正好看雪。”她在电话那头兴奋地说,“你不是说你们长春现在下雪了嘛?你小舅舅都没看过这么大的雪呢。”
吴谨和一边记词根,一边点头应着:“嗯,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来?”
“下周就出发!不过你爸要上班,走不开,就我、你舅舅舅妈、你表妹,还有你表姨。”
吴谨和默默在心里盘算时间,正好是韩骁然考完试那几天。他思考了一下,拨了个微信语音过去。
“骁然,我妈他们下周来长春玩,你能不能帮我陪一下?”
韩骁然那头沉默了一秒:“能啊。”紧接着又笑着补了一句,“我都已经准备好当你家导游了。”
那天火车站里人潮涌动,车厢刚停稳,车门一开,寒气裹着汽油味儿的风就灌了进来。
吴谨和和韩骁然早早到了候车口,韩骁然穿了件深灰色长羽绒服,脖子上围着吴谨和给他织的围巾,站在人群里格外显眼。他手里举着写着“欢迎吴阿姨一行人到东北避寒”的牌子,旁边的吴谨和看了直无语:“你有病吧?”
韩骁然挑眉:“搞点仪式感。”
列车缓缓停下,一群人陆续从车厢中走出来。吴妈妈一眼就认出了两个孩子,隔着人群就挥手:“哎哟,我家谨和啊!”
吴谨和快步迎上去,接过妈妈手里的行李,又帮小表妹拎了背包。韩骁然也上前寒暄,笑着喊:“阿姨好。”
吴妈妈打量了他两眼,眼神里多了点熟络的亲切:“哎哟,小然,又见面啦,这次要辛苦你啦。”
接到人之后,他们一行人直奔酒店。吴谨和提前订好了离学校不远的一家商务酒店,方便他空档时过来。大家到酒店安顿好之后,立马换上了厚羽绒服和防滑雪地靴,吴妈妈一边穿衣服一边感叹:“东北这冷是真冷啊,风都能把人刮伤。”
第二天下午,吴谨和复习完翻译理论,抽出时间和韩骁然一起带大家去了伪皇宫。亲戚们听着讲解员讲满洲国的历史背景,吴谨和帮忙提着买的东西,韩骁然则帮忙拍照,给小表妹调相机滤镜。大家玩得兴致勃勃,尤其是吴妈妈,看着两个男孩忙前忙后,笑得合不拢嘴。
晚上吃饭的时候,舅妈夹了一块锅包肉放到韩骁然碗里:“骁然啊,你这孩子真懂事,阿和有你照顾,我们都放心。”
韩骁然笑笑:“我也挺有口福的。”
吴谨和坐在对面,没说话,只是低头喝了口热汤,耳根悄悄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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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吴妈妈执意要去吴谨和的学校转一转。
“来了都来了,总得看看我儿子念书的地方吧。”她笑着说,“你们几个也都跟着看看,长春大学城多有意思。”
韩骁然一早便带着他们从酒店出发,走进校园时,雪刚落了一夜,教学楼檐角挂着细碎的冰凌,地上是刚扫过的积雪,几名学生背着书包从远处走过。
“哎哟,这环境不错啊!”舅舅走在前头,抬头看着图书馆,“比我们当年那破大学强多了。”
小表妹兴奋地东张西望,拉着韩骁然的衣角问:“韩哥哥,你也是在这念书吗?”
韩骁然笑着摇头:“不是,我在隔壁的艺术学院。”
“那你和哥哥怎么认识的?”
韩骁然顿了顿,嘴角挂着一点笑意:“缘分。”
吴谨和是从图书馆赶来的,身上还带着一点儿没散的书卷气。他远远看见人群中穿着红色羽绒服的吴妈妈,心头泛起一种莫名的微热。
“妈。”他走近,先接过她手里的背包,又低声问,“冷不冷?”
“冷啥啊,有你韩同学带着,我们哪敢冷。”吴妈妈笑着拍拍他肩膀,“你咋瘦了?是不是最近吃得不好?”
“没有,我吃挺多的。”吴谨和低声说,脸颊发热。
“啧啧,你这孩子,从小就这样,学习一忙就不管自己了。”吴妈妈拍着他的背,然后拉着一旁的舅妈说:“走,去他宿舍看看。”
“啊?”吴谨和一下子愣住,耳根泛红。
“怎么啦?你妈还不能去你宿舍看看了?”舅妈笑着打趣。
“不是,就是……”他偷偷看了一眼韩骁然,对方站在一旁,眼里分明藏着笑意。
“走吧走吧。”吴妈妈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前走。
宿舍楼门前,吴谨和让其他人等在外面,只带吴妈妈进去看了一眼。寝室不大,铺位整整齐齐,他的床铺靠窗,书架上摆着复习资料,角落里的保温壶还冒着热气。
“还挺干净嘛。”吴妈妈四下看了看,语气满意,“我还以为你们男生宿舍得一股鞋味呢。”
“我洗得勤。”吴谨和低声说。
吴妈妈坐在他床边,看了看他那条淡蓝色的毛毯:“你这毯子是不是去年买的?有点旧了,下次回家我再给你带条厚的。”
“好。”
窗外传来一群男生打雪仗的声音,吴妈妈望着窗户外说:“你爸要是今天也能来看你就好了。”
“他忙。”
“我知道。”她顿了顿,转头看他,“阿和,我看得出来你过得挺好,有朋友照应你,我也放心。”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离开宿舍楼时,韩骁然正靠在门边等着,见他们出来,递了杯热豆浆给吴妈妈。
“阿姨喝点热的。”
“哎哟,还是你细心!”吴妈妈接过豆浆,脸上的笑容一直没退。
他们从校园走出来时,太阳正落下,操场尽头是淡淡的金光和飞舞的雪粉。小表妹在前头跑着踩雪,舅舅舅妈在拍合照。
吴谨和和韩骁然一左一右走在吴妈妈身边,有风吹过,他下意识想伸手拉一拉妈妈的围巾,结果韩骁然已经抢先一步,动作轻柔地替她拢好。
吴谨和停了一下,望着那个侧脸,不知为何,心里突然生出一点奇妙的踏实感。
他忽然想:如果以后真的有那么一天,他们之间的关系能被这个世界光明正大地接受,那么站在这儿的三个人,也许会是一个家庭。
但他没说出口。
只是在落雪的校园路上,和他们并肩走着,心里安静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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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尔滨的火车一路北上,窗外是白茫茫的雪原和沉默的林地,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洒在铺着蓝色靠垫的座位上。
吴妈妈一行人坐在一排,韩骁然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帮小表妹整理相机相册,舅舅和舅妈在讨论冰雕的门票价格。
“你说这冰雪大世界,晚上去看会不会太冷啊?”舅妈皱眉,“我看网上说零下二十多度呢。”
韩骁然笑:“冷是真冷,不过晚上灯光打上去更好看。咱们可以白天先去中央大街,晚上穿好保暖再去。”
“行啊,就听你这个导游的!”舅舅乐呵呵地拍拍他肩膀,“你这小伙儿真行,比旅行社安排得都细。”
车厢里传来小表妹的笑声:“韩哥哥,我能坐你旁边吗?”
韩骁然点头,把自己的耳机递给她:“来,听点歌,旅途就不无聊了。”
——
与此同时,长春。
宿舍楼里暖气轰轰作响,窗户缝里贴着防风条,外面是干冷的风和踩雪的嘎吱声。
吴谨和窝在图书馆自习室,厚厚一摞翻译理论教材摊在面前,桌角放着一杯已经凉了的黑咖啡。他翻着笔记,却忍不住走神,手机就放在手边,一直亮着屏幕。
韩骁然发来照片:吴妈妈和亲戚们在中央大街合影,身后是一排彩灯点缀的欧式建筑,小表妹在雪地里跳着比剪刀手,韩骁然拍照角度一如既往地精准。
【骁然:今天逛了中央大街,阿姨说马迭尔冰棍比她小时候吃的还硬,哈哈哈哈】
【骁然:晚点去冰雪大世界,晚上灯光贼漂亮】
【骁然:你吃饭了吗?别光啃面包】
吴谨和低头笑了笑,指尖划过屏幕,回复:【我吃了,食堂的锅包肉还是很勉强。】
他又犹豫了几秒,补了一句:【你辛苦了。】
对面没立刻回,但没过五分钟,韩骁然发来一段语音。
【“Abner,你妈妈说你小时候也特别能背书,今天她看到你高中照都翻出来给大家看了,还夸你当时多乖多听话。她现在好像更喜欢我了。”】
吴谨和一边听,一边无声地笑出声,耳尖泛起红。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块牛肉干放进嘴里,继续埋头复习。
哈尔滨的夜晚,华灯初上,整座冰雪大世界像是童话城堡。
韩骁然裹着厚厚羽绒服,在皑皑白雪中带着吴妈妈他们排队进场。他提前买好了票,还备好了暖宝宝,一一分发。
灯光打在透明冰雕上,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线,小表妹欢呼着拉着表姨爬冰滑梯,舅舅在旁边录像,吴妈妈站在原地,冻得直搓手。
韩骁然把她的围巾往上拉了拉,笑着说:“阿姨,要不我帮您买杯热奶茶?”
吴妈妈笑着摆手:“不用不用,你都累一天了。骁然啊,我跟你说啊,我这次是真高兴。你说我家阿和,平时不带我们出来玩,这不,全靠你。”
韩骁然愣了愣,低头笑了一声,轻声说:“我也挺高兴能见见您。”
“这孩子,嘴也甜。”
两人站在那儿,看着前方冰雕喷泉闪烁着五光十色的光,仿佛现实与童话交汇的一瞬。
吴妈妈忽然问:“你和我家谨和,关系挺好吧?”
韩骁然微微一顿,侧过头看她一眼,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看着远处那座高高的冰塔,说:“嗯,很好。”
这几天,韩骁然带着吴妈妈他们还去了索菲亚教堂、松花江边和极地馆。他一边拍照一边讲解,亲戚们开玩笑说:“你以后不做摄影师,干脆开导游公司得了。”
而在长春,吴谨和的复习也已进入尾声。他在寝室收拾完打印好的讲义,坐在床边给韩骁然打视频,接通时,那边正是哈尔滨的夜景。
“喂。”韩骁然接起,背景里传来小表妹的笑声。
“你嗓子哑了?”吴谨和皱眉。
“没事,今天讲太多话了。”韩骁然揉了揉鼻梁,笑着说,“你妈还让我给你带句原话:让你好好复习,不要惦记她了。”
吴谨和轻轻笑出声:“她是不是还说你比我体贴?”
“对。”韩骁然点头,眼角含笑,“她说,如果我是你哥就好了。”
吴谨和靠着床,语气懒懒地:“她想多了。”
韩骁然笑:“可不是?”
视频那头夜色温柔,灯光打在他睫毛上,吴谨和看着看着,心口就轻轻柔柔地疼了一下。
是想念,也是庆幸。
因为这个冬天不只是寒冷的开始,更是一段共同走过、彼此靠近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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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开始后,校园逐渐清冷下来。韩骁然早一步回到了延吉,家里屋顶积雪未融,暖炕烧得热烘烘。他一进门,韩妈妈就从厨房端出热汤,笑着说:“今年回来得早,下雪也下得厚,给你灌点羊血汤补一补。”
他换好衣服窝在炕上,一边嗦着汤面,一边给吴谨和发语音:“我妈今天做了打糕,黏得手机都拿不起来了。”
吴谨和嘴角一翘。
“我家今天包了两种馅的饺子。我爸还是放了香菜。”
“你爸简直是香菜信徒。”
“是啊。”他附上一张饭桌照片,碗碟热气腾腾,一盘香菜饺子占据正中。
他们隔着两千公里,却好像又近得不得了。
春节那几天,两人照例没有断联。吴谨和被拉着去走亲戚,穿着一身新毛衣,那是期末前韩骁然亲自给他挑选的。在饭桌上被各种七大姑八大姨追问:
“你都大三了吧?以后准备去哪工作?”
“有对象了吗?是不是南方妹仔?”
吴谨和端着茶,一边应付一边偷摸给韩骁然发微信:
“我现在是‘被催婚第一线’现场报道员。”
韩骁然回复他一段语音:“我们这边刚放烟花,我妈也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我说我有‘爱人’,她楞了一下。”
吴谨和看着那句话,心口像被谁轻轻碰了一下。他没立刻回,而是将屏幕贴在胸前,闭眼躺了一会儿。
外头鞭炮声此起彼伏,年味浓得像糖浆。他忽然有些想念韩骁然身上的味道,那种干净的、阳光混着冷风的味道。他知道那不只是思念,而是某种在冬夜里静静燃烧的火光。
除夕那天,他们一边各自在家看春晚,一边用iPad语音聊天,讨论着暑假的旅行。
“咱们先飞香港,再从香港转机去菲律宾,落地之后我查了,可以转机去长滩岛。”
“那你负责订机票,我负责查民宿。”
“我们会一起潜水吗?”吴谨和问。
“那当然,还有落日帆船,海底喂鱼。你怕吗?”
吴谨和在视频那头笑:“我跟你在一起,不怕。”
韩骁然看着屏幕另一头那个窝在老家小屋床上的吴谨和,穿着条纹睡衣、头发有些乱,镜头晃动时偶尔能看到窗外漆黑的夜和映着的烟花光。
他忽然觉得幸福可以很简单,就像这个年夜——明明没有见面,但却从未觉得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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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之后,日子恢复安静。他们各自开始准备暑期出行的详细计划。
韩骁然做了个整洁的Excel表格,分了三列:事项、负责人、截止时间。内容写得细致入微,从签证办理到接种疫苗,从国际机票的比价链接,到菲律宾当地网络卡的购买方式。吴谨和坐在电脑前,看着共享文档里的密密麻麻的笔记,不由得笑了:“你也太能安排了。”
其实这并不奇怪。韩骁然一向是个有规划、有条理的人。平时他们去看电影、逛展览,买的票根和手环他从来不随手扔掉,而是小心翼翼地贴进一本灰蓝色的活页本里。每张票据的背面,他都会写上那天的日期、天气,甚至备注一句“谨和买的爆米花很甜”或者“电影院冷气开太足,谨和手冰冰的”。
吴谨和一开始还有些不理解:“这些票干嘛不扔啊?又没啥用。”
韩骁然只是笑着说:“我喜欢留着。”
后来,吴谨和逐渐明白,那些被细心收藏的纸片,并不是为了记住花了多少钱或看了什么电影,而是为了在以后的某一天翻到那一页时,能重新想起那天一起走过的街、一场冬日的雪,或者是电影院黑暗中两只悄悄牵起的手。
那些门票和照片,全都是他们来时的路,是时光留下的小锚点,让他们在漫长而不确定的旅途中,有迹可循,有物可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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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试的铃声终于落下,吴谨和和韩骁然两人各自回到了家里,但两个人已经按耐不住即将到来的旅行。
然而,旅途的开始并不如他们所期盼的那般顺利。宿务航空的航班因为大面积的晚点而一再推迟,直到凌晨,他们才终于踏上飞往长滩岛的航班。疲倦的身体几乎没有得到什么休息,吴谨和靠在韩骁然的肩膀上,眼皮沉重地打起了瞌睡。韩骁然手里拿着一本小册子,偶尔抬头看看还在喧闹的候机大厅,尽管表面平静,内心却是无比焦躁——这一切的拖延,甚至让他有些担心两人已经过得太久的旅行会有不期而至的变数。
到达长滩岛时,清晨的阳光洒在金色的沙滩上,周围是远处的海洋和翠绿的椰子树。长滩岛的阳光透过无云的碧蓝天空洒在沙滩上,热烈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海水拍打着细软的沙滩,发出低沉的响声,和细浪的声音交织成一种和谐的旋律。
两人拿着行李匆匆走出机场,走向他们的酒店。在岛上逗留的这几天,长滩岛是他们唯一的主角。那里不仅风景如画,还有许多韩国游客,正如韩骁然之前所说,那里充满了度假的人群,和清澈的海水以及松软的沙滩让他们的心情不由得舒畅。
他们入住的酒店不远处就是海滩,吴谨和背着旅行包走到海边,抬眼望着浩瀚的海洋,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敲打得轻盈又充实。
“这里真美。”吴谨和忍不住感叹,语气轻松,眼里却有一种难得的柔软。
韩骁然站在他旁边,望着远处的日落,点了点头。“比照片更好看。”
两人换上泳衣后,便冲向了大海。吴谨和的皮肤在阳光下变得有些红润,但他不在意,玩得更是尽兴。两人一起在海浪中奔跑、嬉戏,汗水与海水交织,快得让他有些失去方向感。尽管已经有些疲惫,但每当他回头望向韩骁然的笑容,那种疲惫便在瞬间消散。
他们玩了几个小时,直到夜幕完全降临,星星也开始在空中点亮,才稍稍停下来。他们在海边的躺椅上休息,享受着海风拂面,听着远处海浪的声音。
吴谨和用手臂挡住眼前的阳光,笑着转向韩骁然,“你都晒黑了,像个小麦色的皮肤了。”
韩骁然轻笑了声,伸手揉了揉吴谨和的头发,“你也不差,背和腿都晒伤了。”
吴谨和摸了摸自己的背,感到微微的刺痛。他觉得自己有些狼狈,回想起那些长时间没有休息的日子,但看着韩骁然的眼睛,他还是忍不住笑了。两人并肩坐着,吴谨和靠在韩骁然肩膀上,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
次日清晨,他们参加了一个浮潜活动。海底的世界让他们惊叹不已,周围的鱼儿五光十色,游动的姿态优雅而自在。两人戴上了大大的玻璃氧气罩,手里拿着面包,静静地沉入了浅海之中。
吴谨和能感觉到海水的温度与流动,他的呼吸在氧气罩里显得有些沉重,但当他看到那群色彩斑斓的热带鱼游到面前时,所有的不安都消失了。他笑着把面包伸向一只五颜六色的小鱼,鱼对面包产生了兴趣,快速游了过来。鱼的触感和水流的轻轻拂动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看,这里的世界好美。”吴谨和通过氧气罩的窒息感说着话,眼里闪着光。
韩骁然也微微笑着看他,眼中带着一丝温柔,“嗯,很不一样。”
他们慢慢地在海底游动,喂着鱼,沉浸在这片五光十色的水下世界中。每一次鱼跃起的瞬间,都会让他们感受到一种内心深处的宁静。这是一个没有时间的世界,所有的疲惫都在水波里被洗净,只有快乐和默契。
傍晚时分,他们又参加了一个落日帆船的活动。帆船在海上急速前行,韩骁然和吴谨和一起坐在船头,海风吹得他们的头发凌乱,水花溅到他们的脸上。
“真是太刺激了!”吴谨和大笑,眼睛几乎被水滴迷住了,但他依然不想错过这份兴奋。
帆船的速度越来越快,海风也愈发猛烈。吴谨和感觉到自己被风吹得有些睁不开眼,但他并不介意。韩骁然拉住他的手,笑着对他说:“小心点,别被风刮走了。”
两人一起坐在船头,海水拍打着船身,四周的海面被落日染成了金色,波光粼粼,仿佛进入了一个梦境。
当太阳完全落下,船慢慢停在海面上,夜色降临。吴谨和依然觉得自己有些晕眩,眼前的一切有点恍若梦境。
“今天真是太好了。”吴谨和低声说道,身心都因为这一场海上冒险而得到了放松。
韩骁然看着他,目光温柔:“嗯,记得这一天。”
“我会记得。”吴谨和的回答简短,却带着一种深沉的情感。
三天后,他们决定启程去马尼拉。虽然旅行本该是愉快的,但接下来的突发情况,却让他们的行程有些意外。
从长滩岛飞往马尼拉的航班依然因为宿务航空的大面积晚点,直到凌晨才起飞。两人本打算在机场稍微休息,没想到等到飞机的时候已经完全没了精神。疲倦而焦虑的情绪笼罩在他们的心头。
韩骁然预订的是一间评分不错的Airbnb民宿。深夜抵达时,一对中年夫妻亲自开车来接机。男主人是菲律宾人,热情开朗,女主人则是来自日本,说话柔和,笑容温婉。车上,吴谨和和他们简单交谈,得知这对夫妻经营民宿多年,对接待来自亚洲的年轻游客尤其有好感。两位主人滔滔不绝地介绍着马尼拉的美食、夜生活,还兴致勃勃地提议带他们去附近一家本地人才知道的酒吧放松一下。
吴谨和礼貌地微笑,婉拒道:“谢谢你们的好意,我们今天确实有点累了,想早点休息。”韩骁然也点头附和,“明天一早再出去走走,应该会更有精神。”
回到民宿,两人简单洗漱后便沉沉睡去。夜晚的马尼拉闷热潮湿,街道上偶尔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声,但在旅途的疲惫中,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第二天一早,他们吃过简单的早餐后,步行前往马尼拉市区。阳光依旧炽烈,街道上人流穿梭,空气中混杂着柴油味、熟食香和海风的咸味。两人走过几个色彩斑斓的本地集市,又绕进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老商业区。
在一间不起眼的旧书店门口,吴谨和停下了脚步。书店不大,店主是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先生,戴着金边眼镜,正在柜台后慢悠悠地翻一本厚书。书架上满是英文原版小说、过期杂志与地图册,空气中飘着一股陈旧纸张的味道。
吴谨和一眼就看到了那本《Harry Potter and the Sorcerer's Stone》的原版精装本,封面已经有些磨损,却依旧干净整洁。他轻轻地拿起那本书,翻开几页,指尖划过熟悉的文字,心里像是被什么柔软地触动了一下。
“你想买吗?”韩骁然走过来,站在他身侧。
“有点想收藏……但好贵啊。”吴谨和笑着摇了摇头,把书翻回到封面。
“那就不买了吧,带不走也装不下。”韩骁然低声说。他知道吴谨和的行李已经塞得很满。
吴谨和轻轻将书放回架上,站了一会儿,又抬起头看了韩骁然一眼:“也好,买不买都不重要。反正我们这趟旅程已经收获了很多记忆,不差这一本。”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里没有太多遗憾,反而像是更坚定了一种心情。他知道,真正珍贵的不是买回去的东西,而是他们一起走过的这些路,看过的海、晒过的太阳,还有彼此在异国夜晚里共享的静默与心跳。
离开书店之后,阳光已经高高挂在天上,马尼拉的街道变得更加喧闹起来。吴谨和和韩骁然顶着烈日,继续朝着下一个目的地走去。
他们去了黎刹公园——这是一处历史与热带风光交织的广场,大片绿地和棕榈树掩映下的纪念碑静静矗立在阳光中。吴谨和站在黎刹雕像前看了许久,那是一位反殖民英雄,神情庄严,望向远方。
“你说,”他轻声问韩骁然,“要是一个人一生注定要走很远的路,最后他能记住的,会不会就是像这样的某一瞬间?”
“记得的当然是跟谁一起走的。”韩骁然侧头看他,嘴角扬起一个不大的笑意。
他们接着去了圣奥古斯丁教堂,那是一座带着浓重西班牙殖民遗风的古老教堂,石墙斑驳,钟楼低矮。内部高高的穹顶下回荡着管风琴的声音,游客们放轻脚步,有的坐在长椅上静静祈祷。吴谨和在教堂里坐了一会儿,抬头望着光影从窗格落下,心里出奇地安静。
离开教堂后,两人又绕到著名的马尼拉大教堂前合影,在小广场边的一家路边摊尝了菲律宾特色的椰子冰和炸香蕉球。吴谨和一边吃一边说这炸香蕉太甜,韩骁然却偏爱这种简单直接的甜味,一口接一口吃得干净。
临近傍晚,他们打车去了马尼拉湾。正值落日时分,夕阳将整片海面染成金红色,岸边走道上传来吉他弹唱声与孩童的欢笑。他们坐在岸边石椅上,看着太阳缓缓沉进海平线。
“好像每次只要看到落日,心里就会突然很柔软。”吴谨和轻声说。
“你一柔软,就特别好抱。”韩骁然笑着把胳膊搭到他肩上,“可惜现在不能。”
吴谨和脸红了,假装咳了两声,瞟了眼四周,“这里人太多了。”
“那就记下来,哪天我们找个岛没人时再补回来。”
夜幕降临,他们在马尼拉湾边吃了一顿本地风味的烧烤晚餐,街边摊烟雾缭绕,香气扑鼻。韩骁然点了香辣鸡翅和烤玉米,吴谨和则尝试了当地的酸汤与椰汁鸡肉。他们边吃边讨论着接下来是否去SM Mall of Asia逛一圈,或者明天一早去看看马尼拉动物园。
一切看似顺利、美好——直到夜晚回到民宿后,韩骁然才露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神色,那种微妙的不安,像一滴墨水落进了这趟旅程澄澈的水面。
回到民宿已是晚上九点多,街道上的灯光比白天柔和了许多。民宿主人还特意为他们留了小夜灯,屋里散发着淡淡的香草气味。房间里很整洁,藤编的家具和墙上挂着的浮世绘风格画作,让人放松下来。
吴谨和一进门就瘫倒在床上,喊着:“今天真的走断腿了。”
韩骁然应了一声,却没像往常那样立刻去洗漱或收拾相机卡里的照片,而是坐在椅子上,盯着窗外昏黄的街灯发呆。
吴谨和注意到了,爬起来靠近他:“你怎么了?”
韩骁然慢慢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开视线,像在组织语言。他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不太想留在这里。”
“是哪里不舒服?还是刚才被什么吓到了?”吴谨和走过去,蹲在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
“不是具体的事。”韩骁然皱着眉头,“就是……一种说不上来的不安。也许是这个城市的气氛,也许是今晚这栋房子,让我突然很想回国。很想回学校,回我们熟悉的那种日常。”
吴谨和没说话,只是握住了他的手。
“我知道很突然。我们原本计划在这里住三天,但我现在真的不想再待了。”韩骁然顿了顿,“我可以先用我爸的信用卡垫一下票钱,明天一早的航班应该还有位置。”
“那就回。”吴谨和点头,没有犹豫。
韩骁然明显松了口气。他低声说:“民宿已经订了三晚,要不你帮我跟房东沟通一下?看看能不能退掉剩下的两晚。”
吴谨和点头,立刻打开手机,用英文斟酌着写下几句话。最终他告诉房东,“国内家里突然有急事,不得不马上回去”,语气诚恳。出乎意料的是,房东非常理解,不仅表示可以退还后两晚的费用,还祝他们一切平安顺利。
确认完航班后,时间已经逼近午夜。他们没有再订机场酒店,决定直接打车去马尼拉国际机场,在机场候机楼里过一夜。
机场的冷气很强,吴谨和靠在韩骁然肩上,两人盖着一件薄毯子,蜷缩在靠墙的长椅上。候机大厅人来人往,灯光通明,不远处有个小孩在哭,还有旅客拖着行李来来往往。
“还是学校的床舒服。”吴谨和喃喃说。
韩骁然轻笑,“以后不管去哪,我带上你,就像带着一张熟悉的床。”
他这话说得荒唐又温柔,吴谨和没忍住笑,轻轻用头撞了撞他的肩膀。
机场的夜很漫长,但他们并不孤单。尽管身边全是陌生人,但在彼此的肩头上,他们找到了一点点安心。
清晨六点多,他们踏上飞往香港的航班,离开了这个阳光炙热、街头喧哗、也短暂留下了回忆的城市。
飞机起飞的时候,吴谨和望着窗外渐渐变小的城市轮廓,默默想起韩骁然昨晚眼中闪过的那一丝不安。他依旧没问原因,也许有一天韩骁然会愿意说,也许不会。
但那都不重要了。他们坐在一起,就已经足够。